哪怕只有一點都好。
亦卿和曾經(jīng)以為自己無所不知,至少在九玄派里肯定是,他眼皮子底下不會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可他萬萬沒想到這個變數(shù)就在自己身邊最熟悉的人身上。
亦清遲是師尊撿回來的孩子,他很篤定地告訴自己,可問題是……他師妹今年都已近千歲了,又如何能夠擁有僅僅二十九甚至不滿的骨齡!
亦卿和陌生而茫然地看著最熟悉的師妹。
他修長的身軀比往常彎下了許多,素來明亮溫和的眼睛驟然失去了所有靈氣,他像是一瞬間蒼老下去。
輕煙朦朧了亦卿和的面容,還遮了他的眼,模糊了青衣素冷的亦清遲。
亦清遲側(cè)著頭看他,透過薄煙,她視線里的男人清晰無比,清楚到她能夠看見他不斷莫名顫動的唇瓣。
這個自信又強大的男人何曾如此優(yōu)柔寡斷。
“這又是何必,師兄?”亦清遲輕聲問,“每個人都有不可告人的隱密?!?p> 亦卿和聽見自己義正嚴詞地說:“我既為掌門,便要確保九玄派不受任何謀劃牽連?!?p> 人人都說九玄派的掌門是個強大又公正的端方君子。
亦清遲想起這個評價,突然扯了扯唇角——這是亦不卿和幾百年來第一次看見她面上有了表情這個東西。
“我應(yīng)過他,以道心為誓,不論如何都會保證九玄派的安然穩(wěn)定?!币嗲暹t一貫冷清的聲音此刻卻恍若直入人心的冰刃,“那么,您還有什么理由,師兄?”
她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亦卿和包裹在外的那層泡泡。
這對師兄妹之間再無往日美好。
亦卿和直視她雙目,卻只見到青海無邊上灰煙朦朧,他看不見自己的倒影。
“我…”
“或者,以一個條件為代價,”亦清遲突然道,她的淺青色中煙霧更濃,“我能回答你想知道的,這不好嗎?”
她的聲音隨之放緩放輕。
就像是午夜時分來勾人的妖魔,揮舞著不知是鐮刀還是鎖鏈的東西,一步步勾著人走向未知。
可她如何會是妖魔?
亦卿和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師妹,她淡墨青絲披散於身後,一縷在耳畔遮去了奇怪的紋路,流云化膚、墨撇成眉,下鑲青山綠水為眸,再以長箏之弦遮掩那桃花源的蹤影——天地有鍾靈毓秀之德,唯她不負爾。
她怎會是妖魔呢?
“妳想要…妳想要我做什么?”亦卿和緩聲問。
他的聲音比亦清遲還輕,有時候夢的旅人比夢的制造者更不愿意世界被輕易打破。
亦清遲眉眼一瞬清和得幾乎成了三月柔柔東風(fēng)。
“我要小姿到我的浮雪山來?!彼f。
亦卿和一時想不到誰能是她口中的“小姿”,甚至……幾百年親密無間的師兄妹生活,他竟不知道她的世界里還有個“小姿”的存在。
“誰?”他問。
亦清遲耐心無比地告訴他:“守心峰的峰主千金,我的小姿?!?p> 亦卿和愣愣地問:“峰主陳震,的女兒?”
他師妹是瘋了么?那是人家女兒??!
亦清遲攏了攏袖袍,慢慢起了身,提醒道:“還是讓師兄峰里的林師侄去吧。”
小姿可能更樂意看見她。
可她什么也沒說,她勻速往外慢步,對亦卿和在門上下的禁制視若無睹,伸手輕推就開了門。
他意圖困住她,她配合的在這里坐——是因為配合而已?
亦卿和瞳孔一縮。
“師妹……”
亦清遲沒再回頭,只有風(fēng)從迴廊徐徐送來她的聲音。
“小姿住進浮淵即可?!?p> 她話沒說完,亦卿和卻明白了未盡之語。
——等“小姿”住進了浮淵,他就能得到一個機會,一個或許能解答他所有問題的機會。
亦卿和忽然好奇這個小姿又是個什么角色。
—————
【第一任務(wù),任務(wù)進度:22/25,任務(wù)倒計時:二日七時】
任務(wù)的通知聲同時在耳邊響起。
同時,楚焯手上多了一只綠色的娃娃,寫著“山魈”兩個大字,他這回也已經(jīng)習(xí)慣了,直接交給了司徒燁。
楚焯探手召回靈劍,到他手里時,劍身周圍蒙了一層瑩瑩白光。
正在盤點手上娃娃的司徒燁感受到那氣息,看了那劍一眼。
“奇怪,你為何只有一柄下品靈劍?”司徒燁納悶地問:“阿焯難道不是浮雪山的嫡傳嗎?”
難道浮雪山竟窮成這樣?
冰涼靈力自楚焯手中流出,在劍身滾了一圈,洗凈了所有血跡臟污,又復(fù)歸其主。
楚焯瞥了他一眼,“誰說這是下品靈劍?”
司徒燁驚訝:“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p> 楚焯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倒是場外的亦輕塵大聲反駁。
羅直眼睜睜看著他師尊在大庭廣眾之下氣呼呼地說:“這個臭小子,我?guī)熃汶y道是那么摳門的人?竟然隨意污衊師長!”
羅直:“……”
師尊求您冷靜點啊,人家可啥都還沒說出來!
您一個歸一峰的峰主幫人家浮雪山氣什么?
燕悅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還能拍拍羅師侄,安慰他:“你師尊或許只是許久未見浮雪山主?!?p> 又或者沒讓旁人知道他和亦清遲怎么相處的。
所以直到現(xiàn)在才暴露了“師姐控”的本性?
羅直扶額,不敢再看。
試煉中的楚焯自然不能聽見這些話,可他卻和亦輕塵產(chǎn)生了“共振”。只見楚焯壓低了眉峰,對著司徒燁哼道:“休要揣測我?guī)熥鸬牟皇?。?p> 司徒燁無奈,“好好好,不說不說……不對,我啥都沒說??!”
楚焯“吭”一聲,拔劍對著他。
“嗚嗚嗚…”司徒燁假哭起來:“全世界都不要我了,我再也不是天道爸爸最愛的崽了?!?p> 楚焯不知道他從何處學(xué)來的奇怪用詞,可不妨礙他冷聲告訴他:“不要忘記我,我也不要你?!?p> 他這樣一刺激,司徒燁反而正經(jīng)了回來。司徒燁收起假惺惺的淚水,把手里的娃娃們收回儲物袋,冷哼道:“就知道兇我跟奴役我!”
接著他拔起了地上的草。
這個孩子般的舉動教人不明所以,可楚焯卻是正經(jīng)了神色看向他。
司徒燁拔了三種長度的草,每根都是健康的綠色。他又以手鐲投射出地圖,把小草一一擺了上去。
楚焯收了劍,圍過來看他動作。
“這是旱魃。”司徒燁抓起最短的一根往沙地擺,草一入他手心,立刻枯萎成褐色。
青年到遲暮似乎也只是一息之間。
司徒燁擺了兩根上去,交錯成了一個“叉”。
楚焯若有所思,半晌才道:“你推測出的分布?”
“不,”司徒燁搖頭否認,“我們擊殺了李順昌時,恰處綠地和沙地之界,我們第一次得到了旱魃。”
而后他們大多在百花谷偷襲伏擊到人,得到了好幾個“山魈”,還有在兩個人身上得到過不知道為什么會出現(xiàn)的“冰魄”。
他們所得到的娃娃目前只有三種:山魈、旱魃,還有冰魄。
只差一個不知道什么娃娃,應(yīng)該屬于離沙地最遠的風(fēng)原,也是看起來最安全的一個地方。
所以……
“我的推測是……”
“每個人身上都有一個最初所在的代表。”
“有四種氣候區(qū)跟地形,也就有四種娃娃,我們都是在別人身上拿到的娃娃。”
“我們根本不需要去擊殺本來就在同一個區(qū)域的人。”
司徒燁冷靜道。
“我的意思是——”
“我們都有旱魃,我們都是他們的目標?!?p> 或者說……
“我們就是旱魃。”
楚焯接上了他未完的話。
但求再無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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