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素銀也在場,只不過是在擂臺的另一面,離得遠(yuǎn),她聽到了哄鬧,也管不了。一門心思凝視著場上的兩人,內(nèi)心焦急。
她寧愿兩人都沒有參加什么七星試劍,一輩子安安分分呆在她這個師姐身邊,也不希望從小一起長大的兩個孩子,為了一個名額,追名奪利,兵戎相見。
陳素銀憂愁的眼眸中,恍若閃現(xiàn)回了六七年前,兩個孩子小時候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
六年前,陳素銀央求長老大發(fā)善心接納明芄。誰知,明芄前腳才入安修門,第二天,冷冷清清的安修門口,又呆呆站著個陌生男孩子。
這回,真是個男孩,同明芄一樣的年紀(jì),也是衣衫襤褸的,但看著要比明芄文靜不少。長老那天正為明芄的事情發(fā)愁,就被弟子們拉扯出來,說門外又來了一個。
矮小瘦削的長老揪著他那花白胡子,常年瞇縫著的雙眼瞪得露出了大片眼白,不可置信嘆道:撿一個,還送一個嗎?
這男娃娃也不知如何突破禁制的,怔怔站在安修門前,聽著長老不耐煩的驅(qū)趕,也不哭,也不鬧,在幾個安修門弟子疑惑的目光中,他只微微瞥了長老一眼,隨后,長老居然鬼使神差地同意他留下來了。
有弟子問道:“長老,您剛見到他的時候,不是還說咱們蒼穹派不是收容所,要他下山去嗎?”
長老搖搖頭道:“哎,都是可憐的娃娃,已經(jīng)收了一個了,再多一個,左不過是多雙碗筷,以后也能多個幫忙的人手不是。”說完,長老親自帶男孩去門派里測試靈根的地方。
快速地測了一下棄楓的仙資,發(fā)現(xiàn)他的確有一絲微弱的靈根,正好夠到近安修門的資格。長老很好說話地容留了他,并且吩咐陳素銀把兩個孩子放在一起照顧,也方便些。
一個十一歲的姑娘,照顧著兩個七歲的奶娃娃,陳素銀沒有拒絕,沒有喊累。她知道,這兩個都是失了雙親,沒了活路,命途凄慘的孩子。
她發(fā)現(xiàn),兩個孩子性子正正相反,一個好動,一個喜靜;一個咋咋呼呼,一個清明自持;一個偷吃摸魚滿腦子花頭精,一個勤勞能干肯吃苦敢擔(dān)當(dāng)。多虧了一個老是讓著另一個,不然這么多年,是不能安安穩(wěn)穩(wěn)過下來的。
還記得剛?cè)腴T的那段日子,兩人還太小,陳素銀便在自己的房間,支棱起兩張小床,三人睡一間。為了方便,陳素銀的大床離房門口最近,明芄的床在中間,棄楓的在最里邊。一日,陳素銀干完了活,輕手輕腳地踏進(jìn)房間,怕吵醒了兩個孩子。關(guān)上門,就發(fā)現(xiàn)明芄望著她,雙眸在微弱的燭火映照下亮亮地,眼里涌出遮掩不住的希冀。
“阿芄,怎么了,還沒睡著?”
明芄奶聲奶氣撒嬌:“師姐,我背上癢癢?!?p> 陳素銀笑了笑,眉眼彎彎的,沁出滿腔溺愛:“那就過來吧?!?p> 明芄笑了,興沖沖地光著腳丫子,一整風(fēng)似的,鉆到了陳素銀的被窩里。背朝著陳素銀,讓師姐的手在背上輕柔地劃過。師姐整個人都是那么細(xì)膩溫柔,就連指甲也是柔軟香甜的。
明芄側(cè)身躺著,面朝窗邊孤零零臥著的棄楓,分外得意。那時的她,總覺得自己前腳剛到,這個男孩后腳就來搶師姐,忒不厚道。便總針對棄楓,明里暗里看不起棄楓。
棄楓感知到她的目光,本來乖巧閉著的眼睫倏忽睜開,轉(zhuǎn)過頭來,也回視明芄。
明芄以為他在反擊,在挑釁,又對他伸伸舌頭挑挑眉,炫耀師姐對她的偏愛。
誰知,陳素銀細(xì)心地發(fā)現(xiàn)了棄楓的目光,雨露均沾道:“棄楓,你冷不冷?”
“冷?!?p> 棄楓少言寡語的一個字,操著溫涼的語調(diào),明芄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陳素銀柔聲招呼他:“那就睡到師姐這兒來?!?p> 得了首肯,棄楓一點(diǎn)兒也不見外,學(xué)著明芄噔噔噔跑了過來,窸窸窣窣上了床,扯了扯被子,安安靜靜躺到了明芄身邊。
師姐和棄楓,一邊一個,把她夾在了中間。
明芄人雖小,可從小便在人間討生活,見識多了,當(dāng)即覺得:這廝,深藏不露,是個爭寵的勁敵。
陳素銀欣慰地笑了,看著兩個小崽子,想象以后會被她養(yǎng)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一個玉樹臨風(fēng)的小伙子,必定是一對青梅竹馬,其樂融融。滿心歡喜,伸出手臂,將她二人攬在懷里。
小棄楓的頭被師姐攬得略微偏轉(zhuǎn)過去,輕輕抵到了明芄本就側(cè)著的腦袋上。兩片額頭相觸,他的雙眸正正碰上了明芄帶著敵意的目光,那眼神前一瞬還在叫囂著“你給我滾!”,下一刻,就被突然的觸碰撞出了一絲愣怔,一絲羞赧。
陳素銀輕柔的嗓音拂過兩人耳廓,如銀鈴般悅耳動聽:“師姐我啊,好喜歡你們兩個?!?p> 可眼下,擂臺賽上,“蹡”地一聲,兩片劍鋒相抵。
陳素銀的身邊,永遠(yuǎn)有他們?nèi)萆淼牡胤?,而上位的機(jī)會,只有一個。
二人的面龐相距極近,中間只有兩柄寒劍。只不過一把劍周身帶著渾厚的靈力,另一把已經(jīng)腐銹得不成樣子,在明芄的靈力侵蝕下,頑強(qiáng)地沒有被折斷。
明芄壓抑道:“真是沒有想到啊,我的對手竟然是你!”
棄楓黯然道:“我也沒想到……”
二人雙雙一使勁兒,各自退后五六步分開。
明芄不可思議,黑召竟然沒有反抗自己的調(diào)動,棄楓可是它名正言順的主人啊,應(yīng)該像之前一樣,生出一股反力才對。
棄楓對此卻沒有任何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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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天,紫華殿內(nèi)。
執(zhí)事弟子剛剛安排好了第二日的對戰(zhàn)表,殿內(nèi)堂而皇之走進(jìn)一個人。
那是一個黑瘦的身形,穿著安修門弟子服。他進(jìn)來的一瞬間,所有弟子對他恍若熟視無睹,該整理名錄的整理名錄,該記錄結(jié)果的記錄結(jié)果,一派井然有序。
只是,剛剛安排好的二十位弟子對戰(zhàn)的牌子上,悄然改變。
明芄的對手,本是一位綜合資質(zhì)乙等的十四歲少女,現(xiàn)在,棄楓的名字,赫然頂替,出現(xiàn)在上面。
于是第二日擂臺上,出現(xiàn)了兩名安修門弟子內(nèi)斗的場景。
明芄打算同他商量一下,低聲道:“現(xiàn)在該怎么辦?”
棄楓道:“比賽就是比賽,無需多說?!?p> “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簡單,無需顧及對方是誰,只要盡全力,之后聽天命就好。”
“你……”明芄本以為他會說“我會盡量讓著你”,或者說“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受傷”類似這些話來寬慰自己,那她也就無所顧忌,放開手腳跟他切磋一場,最后被他打敗,自己也輸?shù)眯姆诜?蓻]想到,他竟然一副絕情的樣子。
明芄賭氣地想,那還不如不打了。她好像還從未見過棄楓盡全力的樣子,說實話,自己輸定了。
在不少修士的矚目下,明芄訕訕放下黑召,偃旗息鼓。
師姐還在下面看著呢,她和棄楓兩個人到了這步田地,比到最后,不管誰輸誰贏,都太難看了。
裁判上來干涉:“哎哎哎,其他組都快完了,你們還打不打了,再不動手,算你們棄權(quán)啊?!?p> 比試的規(guī)矩眾多,要是雙方因畏懼或其他緣由拖延比賽,裁判可以同時宣判兩人失敗。
明芄:“等一下,別,我……還是認(rèn)……”
“輸”字還沒吐出來,明芄手中的黑召竟然無端動了起來,將明芄硬生生扯著往棄楓處攻去。
在觀眾眼里,這樣的景象就是她主動揮舞著黑召朝對手正面攻擊。
“怎么回事!”明芄不知所措喊道。
她想放開黑召,可仙劍的靈力卻吸著她的手掌,她從未體會過這種人被劍挾持控制的感受。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劍靈附體?還是說最近修煉得走火入魔了?
眼看黑召就要砍上棄楓的肩膀了,棄楓半步不退,舉起那把飽經(jīng)滄桑的鐵劍,迎頭承受黑召全力施為的一擊。
鐵劍倏然而斷,“當(dāng)啷”一聲,掉落在擂臺上,恰似明芄對戰(zhàn)那個虎背熊腰大漢的時候。唯一的不同點(diǎn)是,上次是她主動攻擊,這次,軀體卻被黑召帶動。
場下有人驚呼:“這人拿著把破銅爛鐵,去招架對方的靈劍,真是不要命了。”
“光看劍上的靈力,左邊這個小個子少年贏定了啊?!?p> “他在干什么!你們看左邊那小子的左手?。?!”
鐵劍被斬斷,黑召劍鋒順勢而下,即將砍入棄楓的肩膀,而即將受害的少年,沒有半點(diǎn)躲避的意思……
“滴答,滴答……”
鮮紅的血珠沿著黑召鋒利無比的邊緣滑落,滲入擂臺木板的縫隙里。
明芄持劍的右手不能動彈,而身體,卻往棄楓那邊多挪動了一步,微微側(cè)著身子,左手向前伸到了極致,手掌鐵鉗一般,死命箍住黑召的鋒刃,傷口應(yīng)已見骨,鮮血狂涌而出。
劍鋒,離棄楓的肩頭,只剩下一寸。
最后的關(guān)頭,明芄伸出尚能由自己控制的左手,抗下了黑召自動發(fā)出的一擊。
而場下人看到的,卻是一個少年,想要攻擊卻又出手?jǐn)r住了自己的劍,像是身體不協(xié)調(diào),又像精神分裂,中途改變主意,糾結(jié)無比,憋屈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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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無籟
我覺得還是有那么一兩個小可愛看到這里的,嘻嘻。今日加更,兩分鐘之后會放下一章。奧利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