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楓在幾丈遠的角落處惴惴不安地觀望,他不管到底有多少修士沖到明芄面前,決心一旦出現(xiàn)任何情況,就盡全力為她抗下所有危險。
所謂一回生,二回熟,上次在林逸眼皮子底下偷過玄幽草,這回偷靈晶就沒有什么心理壓力了。只不過,才俯著身子匍匐到了半路,靈晶還有幾丈之遙,就遇到了措手不及的情況。
她的確被發(fā)現(xiàn)了,但目擊者并不是底下的修士,而是另一個趁亂投機的小賊。
而且那人,頂著一張明芄目下最痛恨的臉,正愣怔怔望著她,而明芄此刻的表情,也差不離多少。
“姓上的,是你???”
莫名其妙被改了姓的上官秋,表情馬上變成了意味深長的樣子,繼而露出一個陰險的笑,舉起手指對著明芄道:“我就說嘛,咱倆看起來這么像,腦子里想的也到一塊兒去了?!?p> “誰跟你像!”明芄看見他就來氣,想起了他們兩組一百多塊靈晶很可能還在他手上,要不是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恨不得立刻上去和他大戰(zhàn)三百回合。
棄楓隱在角落里,從他那個角度,只能看到明芄一側的情況,沒有看到上官秋,他有些奇怪,明芄趴在那里不動干什么呢?
明芄陰鷙的目光對著他:“我警告你,靈晶是我的!”
上官秋有樣學樣,斜眼挑釁瞪著她:“這句話,我原樣奉還!”
這下可好,兩個人一下子陷入了進退兩難。上去挖靈晶?邊上還有個虎視眈眈的。把對方悄無聲息地解決了?沒有這個時間和實力。
這廂,二人大眼瞪小眼一陣,明芄呼出一口氣,下定決心提議和上官秋平分,便宜了他也比自己分文無歸要好。她不是為了自己一個人,還要養(yǎng)活一家子四口呢。
她瞬間覺得自己真是忍辱負重,顧全大局,深明大義。
只是,時機已過,遠處兩個打斗的人,帶著眾人聚焦的目光又回來了!
林逸和竹縷已經(jīng)鏖戰(zhàn)了一炷香的時間。他們都沒有想到,對方實力和自己不相上下。此刻,竹縷身上已經(jīng)帶著一些輕傷,衣冠也有些散亂,有點兒落入下風的樣子,而林逸依舊是仙氣飄飄,臉上一絲汗意都看不出來,施施然只像出門散了個步。許是因為周身發(fā)寒,所以無汗,但氣息早已紊亂,喘息不已。林逸知道,他的靈力已經(jīng)耗干八成了,可竹縷貌似還能再戰(zhàn)一炷香時間。
御靈殿的女修們癡癡仰望熟悉的青色身影。竹縷,這個高高在上,一絲不茍的掌門首徒居然有些狼狽,胸前衣襟被劃破,露出雪白內(nèi)襯,發(fā)冠被擊散了,有幾縷青絲垂掛下來,遮住了半邊面頰,將那微微上挑的一只鳳眼藏住了大半,他帶著壞意的笑顏更添一絲魅惑。
幾個年紀較小的御靈殿小姑娘眼珠子都快脫了眶,方才喊得口干舌燥,現(xiàn)在卻不約而同咽著口水。
“今日得見竹師兄這般姿態(tài),我簡直要羽化仙去了……”
蒼穹派這邊也不遑多讓,不管是男修還是女修,都覺得大師兄氣定神閑,勝券在握。故而一個個的信心爆棚地吶喊助威。林逸由于品行修為出眾,在蒼穹派男修們中間也很有威望。
一個是高嶺之花冷仙君,一個是跌落風塵俏郎君。應是天作之合攜手去,緣何一言不投動刀兵?
“該死,他們又回來了?!泵鬈购蜕瞎偾锊艣]有閑心欣賞二人的綽約仙資,雙雙貼緊了地面。還好兩人打斗正酣,其他修士也被迷得神魂顛倒,根本沒發(fā)現(xiàn)這兩個小賊。
竹縷定在半空,撕下胸前那一片半斷不斷的衣襟,然后直接擦拭了一下七竅劍上的落灰,劍鋒偏轉(zhuǎn),眼神一凝,下一刻,一團匯聚了純粹靈力的氣團出現(xiàn)在劍端,那是玲瓏心最厲害的招式,可爆發(fā)出移山填海的威力,可他沒有盡全力,畢竟切磋,不好過于爭強好勝。
攻擊接踵而至,林逸早就擺好了架勢,準備迎接,只見他掌中托舉起一片靈流,一下子推出想阻擋竹縷的攻勢,卻只是遲滯了那一擊,并未全部抵抗住。接著,林逸飛速舉劍,劍光快得似閃電,寒衣劍輕靈甩動幾下,卻有破竹之勢,將那團青色靈力暴擊盡數(shù)化去氣勁,最后,竹縷的暴擊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被甩到了下面的緩坡上。
底下草叢中,明芄望著上方撲來的靈力暴擊,完全呆滯住了。那一刻,她腦海里閃過很多想法,想到眼前的靈晶也會被轟擊成渣滓,想到師姐望著自己的斷臂殘肢該多么傷心,想到死后蒼穹派那些看不起自己的同門會有多開心。最后想到那個不言而喻的真理:不聽棄楓言,吃虧在眼前!
“明姐姐!”
“阿芄!”
“明芄!”
……
是有人在喊自己嗎?是的吧,還不止一個……
“砰!?。 鄙綆n破碎,巨石滾落,大地震顫。
這一擊,落在那個坡上,修士們站在下方,只是被卷起的落葉塵土迷了眼。
棄楓微微張著嘴,喉嚨中發(fā)出細碎的顫音,像是悲痛欲絕前的鋪墊。
林逸緩緩落入地面,方才,他看清了,熟悉的面孔從那個地方仰起。
蔣夢裁捂著嘴,一雙大眼中,瞬間淚如泉涌……
轟鳴過后,落葉塵埃鋪天蓋地,卷席著內(nèi)部的寂靜無聲。
好像已經(jīng)過了很久;又好像,上一刻,她還是明媚鮮活的……
轟鳴的余音中,有一絲人聲在里面響起,只不過外邊的人,壓根聽不到。
“呸呸呸!”明芄不自覺狂吐一氣,將嘴里的臟東西都清了出來。
她感覺自己被什么東西緊緊壓住了,搬開橫亙在身上的一只手臂,這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居然是上官秋這個家伙,在轟擊之前,把她帶離那片區(qū)域,速度快得嚇人。她就像小貓小狗一樣,被拎著后頸從草叢里提了起來,輕輕松松甩到了一邊。上官秋的軀體還蓋在她上方,好似刻意在護著她,避免飛石樹枝傷到她。
更奇怪的是,上官秋不知為何,另一只手捂著她的喉嚨,把她掐得呼吸困難,如果不是剛才仗義相助,她還以為這人是來要她的命的呢。
“你沒事吧?”上官秋一本正經(jīng)地看著她,一點也看不出之前那副浪蕩的閑散樣。
“沒事沒事,你……起開?!泵鬈共恢涝摬辉摰乐x,想著還是先起來看看,說不定上官秋身上有什么傷。
他們爬了起來,周圍沙塵暴似的迷障也歇散得差不多了,外面的人,都依稀感覺到,里面有兩個身影站起。
竹縷見林逸怔怔望著那里,不再出劍,也好奇地落地觀望,然后看到了明芄和上官秋兩個,驚訝:“這上面,竟然有人?”
人群中乍然竄出幾個身影,棄楓,蔣夢裁,涼桑,高渠彌連同其他兩個清虛派的弟子,向那深深凹陷的地方?jīng)_出。
棄楓的心,像是沙漠中干渴至死的人,汲取了一滴珍貴的水源:“還活著,還活著……”
明芄,依舊安然無恙!
他即將抵達那處,見到那張讓他牽掛的容顏,只剩下幾丈遠的距離,恨不得長出翅膀,縮短奔跑的距離,再帶她遠離。
天地闃寂無聲,這不是再次相見的征兆,而是萬劫禍端的預言。
“轟隆隆,轟隆隆,轟隆隆……”整個大地開始震顫不休,眼前低矮的土丘,剎那間有了生命般生長,增高,變大,直至成為高不可攀的危巒,橫亙在棄楓的眼前,他忙不迭剎住腳步。
明芄和上官秋甫一占站穩(wěn),就感到大地在劇烈上下顛簸,簡直像是山巒拔地而起。
“這是怎么回事?剛才那一下攻擊,要把這座小土堆給震沒了?”
上官秋大喝:“不好,這下面的不是土堆,而是妖獸!”
這一次,所有茫然的,震驚的,瑟瑟發(fā)抖的修士再也無法獨善其身,眼睜睜看著面前一小山丘,中心驀然升高,四周積累的泥土石塊簌簌抖落,本就稀疏的樹木相繼倒下。接著,底端撐起了四根直徑一丈粗的巨柱,上端隆起了巨大的獅虎狀獸頭。皴裂粗糙的表皮上呈現(xiàn)一條裂縫,裂縫驟然張開,露出了兩排尖銳的森森巨齒,呼嚕嚕的低吼聲從里面?zhèn)鞒?,讓地上的碎石抖動?p> 呆若木雞的修士中還有幾個清醒的,對著眼前的龐然大物喃喃道:“這是……什么東西”
竹縷混亂的腦子最先清明,高聲大喝:“鎩羽獸!”
林逸本想去看看上面明芄的情況,也被突如其來的情況阻礙了,聽著一旁竹縷的喊叫,他眉頭緊皺,冷淡的眼底難得地涌現(xiàn)了焦急和慌亂,補充道:“看形態(tài),已經(jīng)達到五階?!?p> 兩人早就打消了繼續(xù)切磋的心思,竹縷朝著全場呆滯驚恐的修士大吼:“快離開這里!”
有那反應迅速的,登時御劍跳了上去,但大部分被眼前十丈高的巨獸嚇得腿腳發(fā)軟,耳里根本聽不進去竹縷和林逸的提示。
比這些人更慘的,就是此時此刻在妖獸背上的明芄和上官秋,他們正扒拉著妖獸的背部皮毛,盡力不被甩下去,手上皮肉被亂石磨損,血肉模糊。
鎩羽獸從沉眠中被驚醒,好像起床氣和它的身軀成了正比。它兩眼圓睜,眼珠子簡直有七星靈巖那么大,望著面前成百上千的修士,它乍然被刺激得狂躁不已。沉睡了百千年的巨獸,憤怒地甩著桀驁不屈的頭顱,猙獰的虎齒從口中露出,獸嘴咧到極致,醞釀著驚天動地的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