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天霖,指劍蒼穹!七星試劍,我輩如虹!時辰已到,四象鏡,啟!”
隨著這越來越雄渾的嗓音,七位執(zhí)事弟子一同御劍飛到了四象鏡不同方位,然后一甩拂塵,嘴里一齊喊出一個復(fù)雜的法訣。霎時,四象鏡竟然驀地顫動起來,如此龐然大物突然顫抖,震得地面以及琳瑯殿房頂也有些微搖動。明芄只見萬丈金光從鏡面中突射而出,簡直要把她眼睛照瞎,猛一閉眼,然后,就是突如其來的失重感。
“啊啊啊啊??!”還來不及睜開眼,她就在大叫。乍然反應(yīng)過來,看自己竟然是在一處開闊的海面上方,而且在不斷下墜。她用眼角余光看到蔣夢裁正在離自己幾丈遠(yuǎn)的地方,也在一邊下落,一邊把小小一張嫩嘴咧得大開,應(yīng)該也在吼叫。但明芄卻一點兒也聽不到她的聲音,耳畔只有風(fēng)聲呼嘯,只看到急速下墜帶起的狂風(fēng)把她臉上的皮肉吹得變形。
完了完了,剛剛開局怎么就被送到這種位置。但也幸虧下面不是陸地,殊不知這么高的地方,自己拍到海面上會不會拍成骨折或內(nèi)傷。
也都怪自己沒有靈根,不會御劍,不然這種小麻煩,根本不算什么事兒。
說時遲那時快,明芄正要調(diào)整一個保險一點的姿勢來迎接海水的撞擊,但卻感到身邊嗖地閃過一個人,有勁的一只手臂猛地扯過自己的后衣領(lǐng),把她帶了起來,然后往平行海面的方向飛去。
看來是正好有修士也落在附近,然后好心御劍過來搭救,這也算是狗屎運爆棚了吧。
明芄感覺到,那人接起自己之后,還又往下要去救蔣夢裁,那個窩囊廢,現(xiàn)在不忙著御起劍來,倒把一大包吃食捂在懷里,抱得死緊,好像砸了自己也不能砸了它們一樣。
那人好絕的身手,另一只手一撈,又扯起了蔣夢裁,但或許是一把劍承受不住三個人的重量,明芄明顯感到,那人踏著劍的雙足往下忽地一曲,整個身子好似被重物拖住了一般,連帶著明芄也復(fù)下墜了好幾丈,她還以為,要連人帶劍地通通滾到海里去了。
但那人真真修為高深,御劍術(shù)也是首屈一指的,不一會兒就穩(wěn)住了身形,左右手一邊一個,支撐著穩(wěn)穩(wěn)向不遠(yuǎn)處的海島上飛去。
明芄看到,三個人的重量壓在那柄劍上,把那劍壓得明顯彎曲了起來,明芄覺得這劍也太可憐了,對這人便萬分感激。
她的衣領(lǐng)被那人一只強壯有力的手緊緊揪著,勉強可以扭過頭,看一看這位恩人,這人果然英姿颯爽,一身淡紫色劍袍襯得身形高挑,孔武有力。而他背后,竟然還背著一把劍。
明芄想起來,之前排隊的時候和公孫傅聊天,他提到迎鋒派的人善使雙劍。看來這位師兄應(yīng)該就是迎鋒派弟子了。
她正想出聲答謝一句,但突然,那人臉上閃過不詳?shù)纳裆?,牙關(guān)緊緊一咬,明芄感到他手上青筋都爆突出來,臉色漲紅,好似忍受著極端的壓力痛苦。
然后,這三個人猛地往一邊蔣夢裁那一邊傾斜過去。直到那師兄終于拉扯不住蔣夢裁,只好放了手,任她在不太高的空中向海面墜去。
然后明芄感到他突然一陣輕松,帶著她兩人一劍,終于輕飄飄地落在了那個小島沙灘上。
而蔣夢裁一頭扎進(jìn)了汪洋大海里,但畢竟高度已經(jīng)不似剛開始那般,所以她應(yīng)該并無大礙。
“呼!”明芄落地后,長長嘆出一口氣,定了定心神,然后轉(zhuǎn)頭對那位師兄鄭重行禮,道:“多謝恩人相助,不知您姓甚名誰,師從何派?”
那人整理了一下衣襟,仔細(xì)檢查了一下剛才被壓彎的那把劍,幸虧沒被壓折,就小心收起來,將兩把劍一齊背在身后,對明芄回禮,道:“在下迎鋒派弟子尹牧行?!?p> “原來是迎鋒派的能人啊,久仰久仰……”明芄裝作老成地和這位十八歲的優(yōu)秀弟子套近乎。
“不敢,剛才另一位女孩,是你同組同伴嗎?”
明芄被提醒,轉(zhuǎn)頭看向平靜的海面,道:“是啊,但是師兄為何后來又把她扔回了海里?”
尹牧行臉上閃過一絲不虞,好像有些忌諱地道:“你的那位同伴……實在是……”
“實在是怎么了?”
“算了,女孩子被人這么說也不好,你還是快點兒去海里撈她吧?!?p> “哦?!泵鬈惯@么說著,身子卻沒有動彈,只是在岸邊靜靜地眺望。
半晌,尹牧行問:“你怎么不過去看看?”
“我不會游水?!?p> “……”
“尹師兄的另一位同伴呢?”
“我一進(jìn)來就與他失散了,想來他也是落在不遠(yuǎn)的地方,這兒地形開闊,我就在這里等等吧?!?p> “好的?!?p> 他們一邊等著,一邊觀察著這座小島的情況,發(fā)現(xiàn)這島非常小,基本上感覺不到什么妖獸靈獸的動靜,那應(yīng)該就沒有什么靈晶。而遠(yuǎn)處,隱隱約約顯示出大陸的輪廓。其余數(shù)千修士應(yīng)該就是落到了那里。
他們摸清了附近的情況,又過了許久,還是見不到海里一點動靜,明芄都被這海岸陽光曬得皮開肉綻了,終于看到刺眼的大片藍(lán)色中,冒出了一個灰黃的身影,十分艱難地在往岸上游動。
尹牧行修為高,眼神比明芄好使多了,見狀,趕忙上前拉那人,道:“鐘兄?你怎么會從海里爬出來?”
明芄一看那光溜溜的大腦門,一下子就想起來了,這人不是人間候選人里的那個和尚嗎?原來他和尹師兄是一組。
等尹牧行及時上前把鐘事了和尚拉到岸邊,她才瞧見了,鐘事了游得如此艱辛,是因為背后背著一個半死不活的蔣夢裁。
和尚剛上岸,哪里有力氣回答尹牧行的問題,直接滾到沙灘上一動不動了,渾身上下感覺被抽干了力氣,比他之前爬完了天霖山上的萬級臺階還要累。
蔣夢裁被尹牧行接過,放在一邊癱著。明芄馬上上去拍拍她的胸脯,感覺不太好,肚子被海水撐得圓滾滾的,怕是已經(jīng)淹死了。伸手去探她的脈搏,但沒想到手腕上白嫩的皮肉居然這么厚實,摸了半天,也沒有探出什么。但她馬上想起自己帶著救命的丹藥,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吧,只好拿出一顆,就想往她嘴里塞。
尹牧行見狀,立馬阻止了她,這種情況下,肚子已經(jīng)快被水撐爆了,怎么還能吞咽丹藥呢?他馬上運氣一團靈力往蔣夢裁的丹田處灌進(jìn)去。
尹牧行果然厲害,靈力剛剛進(jìn)入蔣夢裁的身體,就聽她“哇”地一聲,嗆出好大一口咸水,嗆得好似要把五臟六腑都嘔出來一般,然后就開始大口大口吸氣吐氣,不住地用手順著自己的胸膛,最后她劇烈咳嗽起來。
明芄一顆心又放回了肚子里。好險好險終于活過來了,不然叫別人知道,她們思茶想飯組合剛?cè)胨南箸R就淹死一個,那豈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明芄好心地為她拍拍背,問她怎么樣了。
但蔣夢裁剛一回神,意識到自己是掉海里被人救起,就大哭起來。
“嗚嗚嗚嗚,我的燒雞,我的大餅,我的蜜餞果子……”
明芄見她寶貝似的護(hù)著的一包食物不見了,安慰道:“不怕,棄楓跟我說,四象鏡里面什么都有,這叢林大海的,何愁找不到能吃的東西?!?p> 蔣夢裁擦擦臉上的淚水海水,啜泣道:“可打獵太費勁了,我現(xiàn)在就想吃。明姐姐,我們這就去找涼桑,他那里還有?!?p> 剛剛肚子里的東西,連同海水一起被她吐了個干凈,難怪她直接餓哭了。
明芄:“還有?你這里這么一大包,我還以為已經(jīng)夠你三天吃的了呢?”
“那只是為剛到這里的一段時間準(zhǔn)備的,大頭都在他那里?!?p> 邊上的三人一陣語塞。
明芄不想理會這些小事,抬起頭來看那兩個男修,想起來這兩個人,一個救了自己,一個救了蔣夢裁,真算得上是有著大恩大德,于是把蔣夢裁拉起來,好好向他們道謝。
尹牧行和鐘事了兩人都是那種一身正氣的三好弟子,自然是客氣了幾句,然后就想告辭,自去尋找靈晶。
明芄看著這島上半點人煙也沒有,而且離大陸還有一段距離,不會御劍那是萬萬游不過去,于是厚著臉皮請求他們兩個好人做到底,一人帶一個,再將自己和蔣夢裁帶離這個海島。
沒想到那兩人竟然相互尷尬地對視了一眼,然后鐘事了先開口了:“實不相瞞,其實,貧僧也不會御劍?!?p> 尹牧行貌似不太了解他這位隊友:“什么?!你不會御劍?”
鐘事了回道:“……尹兄,你還說呢,要是和尚我會御劍,方才就不會掉到海里了。貧僧剛才在半空中喊了你這么多下,你卻自顧自地飛走去救別人,留貧僧在水里撲騰了好久。只好費力往岸邊游,游到一半,撞到這個姑娘在掙扎,怎能見死不救,只好帶她一起游,沒想到去了半條命,差點以為貧僧今日就要圓寂于此了。”
尹牧行覺得自己真是找了個豬隊友:“你不是甲等弟子嗎?”
鐘事了撓撓腦袋:“唉,貧僧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結(jié)果是甲等,但貧僧以前一直住在寺廟里,真的劍都沒拿過,這柄劍也是幾天前同行友人所贈,用起來并不順手,更不能像尹兄那樣御劍而飛?!?p> 兩人看了看波光粼粼的海面,靜默無語一陣。半晌,尹牧行誠懇卻無奈地對著明芄道:“你也看到現(xiàn)在的情況了……”
明芄心大地提議:“那就讓尹師兄一個人御劍,背著鐘大師,然后兩手分別提著我和蔣夢裁,就像剛才那樣,雖然費勁了些,但是我們兩個柔弱的女孩子,真的是毫無辦法了,兩位師兄真的忍心將我們遺棄在這里嗎?”
她一邊說著,一邊還擠出一點象征性的淚水來含在眼眶里,面露凄楚,看得一旁的蔣夢裁一愣一愣地。
“這……”尹牧行果然受不了良心的譴責(zé),但他又道:“載你和和尚可以,但是這位蔣師妹,恕在下無能為力?!?p> 明芄大惑不解:“為什么???我們兩個女孩子這么小。”
鐘事了和尚解釋道:“這位姑娘雖然看起來小,但貧僧剛才在海里救起你的時候,著實費了好大一把勁,姑娘你……實在是人不可貌相啊?!?p> 他已經(jīng)說得很委婉了,明芄這才反應(yīng)過來,為什么和尚從海里救她一次,就去了半條命。之前尹牧行為何拎起她之后又讓她掉回海里,也有了解釋。
蔣夢裁聽說了,毫不在意地道:“嘻嘻,涼桑說了,那是因為師尊養(yǎng)我養(yǎng)得好,頓頓吃得飽。但是師兄你不行啊,在我們習(xí)道宗,每個弟子御劍都能扛十幾個人?!?p> 尹牧行:“……你們習(xí)道宗的人還真是天賦異稟,令人驚嘆。只不過,在下真的是不能帶這么多人了?!?p> 蔣夢裁道:“那好吧,我等我?guī)煹軄斫游液昧??!?p> 明芄這才想起來,之前棄楓多次叮囑自己的話。只不過剛才一波三折地發(fā)生了這么多事,自己一下子給忘掉。便馬上和蔣夢裁商量了一下,決定還是等著棄楓和涼桑來接她們好了,隨后就與兩位恩人告別。
尹牧行聞言,立馬松了口氣。他雖然為人正直,但也不是冤大頭,也怕這兩個女廢柴糾纏上自己。聽她們這么說,也樂得省事兒。于是就一抱手,打算告辭離去。
但那鐘事了卻輕聲“咦”了一下,然后兀自走到明芄面前,單手撐著下巴,打量她兩眼,仿佛明芄身上有什么讓他感興趣的東西。
毫無征兆地,他伸出一只手的食指,指向了明芄左邊平坦的胸膛,疑惑道:“施主這里好像有什么東西,讓貧僧感覺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