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淩柒已經(jīng)追著淩允文的步子來了書房,進了書房以后,淩允文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低迷頹廢、毫無精神。不過也能理解,畢竟他剛知道自己慈母和愛妻的死亡真相,一時之間接受不過來也是常態(tài)。
“父親,母......”話到嘴邊,淩柒才像意識到什么似的改了口,“鐘離惠,您打算如何處置?”
淩允文抬頭,看著自己最為疼愛的女兒,嘆了口氣,搖著頭,神情懦弱卻無可奈何地說道:“我只能暫且先關(guān)著她,還......還不能要她性命?!?p> 聞言,向來性子溫軟,與人和善的淩柒,卻是瞬時紅了眼,用著咄咄逼人的語氣質(zhì)問道:“父親!當(dāng)年因為你識人不清,母親和她未出世的孩子就那么慘死,如今真兇近在眼前,您難道要懦弱地再次放過她嗎!”
“若母親泉下有知,她如何能原諒你?!百年之后,您又有何臉面去地府見她!”
往日細(xì)聲細(xì)語說話的人,說起狠話來也毫不含糊,一字一句,都如利刃一樣直直地往淩允文心坎里最軟的那塊肉上扎,刺的他的心鮮血淋漓,劇痛無比。
淩柒雖然善良,但她卻也明白什么事可以原諒,什么事她絕不善罷甘休,這些年來母親的死永遠是她深藏于心底的痛,她不說,并不代表不難過!
“小柒,她畢竟是安源的母親,安源是我唯一的兒子,淩府以后都要依仗他,我不能讓別人知道他有這樣一個母親,這對他的仕途——”淩允文嘴唇顫抖著說著話,但淩柒顯然已經(jīng)不想再和他糾纏,她怒喝一聲:“夠了,我不想有你這樣無能的父親!”
說罷,她就提著裙擺,邊哭邊往外跑,而淩允文則是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伸出手挽留道:“小柒,我與你保證,我不日就會將她休棄的......”
但聽了他這話,淩柒腳下的步子卻是停都沒停,直至她徹底跑遠了,淩允文才萬念俱灰地放下手,自責(zé)地說:“我何嘗不想為明月報仇,可鐘離惠和鐘遠一母同胞,衛(wèi)國邊疆都靠鐘遠把守,若秦將軍仍在世,我又何必如此掣肘?”
......
淩柒跑的時候只顧著擦眼淚,因而就沒注意她前面不遠處還站著一個人,所以她沒來得及停下就直直撞了上去。
“對不住,對不住,”淩柒邊道歉,邊抬頭,這才看清被她撞到的是穿著一襲素衣的裴玥,“姨娘,你怎么會在這里?”
裴玥只是冷冷看她一眼,然后就一聲不吭地走了,淩柒站在原地只覺得心中生起一股怪異,書房是父親辦公的重地,一般人不許靠近,而姨娘又素來喜歡清靜不喜歡出門,怎么今日卻出現(xiàn)在這里?
難道是因為知道如兒妹妹沒事,所以特地來安慰父親的?
可看著也不像啊,若是安慰父親,她怎么一聲不吭就走了,若是因妹妹沒事而高興,那她臉上為什么是憤怒.....
沒錯,就是憤怒的神情!
得知這個真相的淩柒,頓時想到了什么,如遭雷劈一樣呆在原地。
*
等簡梧初步處理好悅兒身上的傷口以后,時間已經(jīng)到了正午,小容留他吃飯,他卻說他要抓緊配置防止悅兒傷口變得更嚴(yán)重的傷藥,所以淩如便讓他回去了。
“小姐,小公子今日還滴米未進呢,咱們走的急,小公子早飯也沒吃?!毙∪葸@句話,成功讓淩如拿筷子的手愣住了,忙到現(xiàn)在,她居然把川川給忘了!
“川川,出來吃飯了——!”她伸長脖子,朝著宮重?zé)钭〉姆块g喊了兩聲,但今日卻和平常不一樣,他并沒有在她喊完以后就立馬出現(xiàn)。
“小姐,要不我去喊小公子吧?”小容說著就要起身,但卻被淩如按住了,“你今天被嚇的不輕,還是我去吧?!?p> “川川,你在里面嗎?”淩如走到他的房門口,邊問,邊扯下了他夾在門縫里的小紙條,上面果然如悅兒說的那樣,寫著讓誰都不許進來。
可是他今天都餓了兩頓了,小孩子不吃東西,把胃餓傷了怎么好,所以淩如又在門上敲了兩下,“我數(shù)到三,你再不出來,我就進去了啊,一,二,三?!?p> 話音一落,淩如就推開門走了進去,但是房間里卻冷情的很,沒有半點人氣,唯獨床上凌亂的被子能印證這間房里似乎曾住過人。
“川川,你別和我玩躲貓貓了,不好玩的,你快出來吧。”雖然淩如的語氣十分輕松,但是她的面容卻已經(jīng)隱隱帶些慌張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也在她的腦海里成形。
在翻遍整個房間的衣柜,甚至連床底也不放過后,淩如終于是一臉怔愣地坐在了宮重?zé)钤?jīng)睡過的床上,腦海里只剩下一個聲音:川川不見了,她把他弄丟了。
那么小的一個孩子,怎么可能不在被人察覺的情況下一個人跑出去呢,這些天淩府的下人都知道她從嶺南帶回了個漂亮的小男孩兒,若是川川一個人出去,那些下人肯定會攔住的,除非......
淩如水波瀲滟的杏眼,放在了軟被下被外力強行撕裂的衣服上,這衣服質(zhì)地柔韌,川川力氣小,絕對撕不開,除非房間里當(dāng)時還有另一個人在場!
究竟是誰把川川帶走了?淩如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房間桌面上一張被硯臺壓著的案紙卻吸引了她的注意。
“家人已將我找回,勿念......”她將紙上寫著的話念出。
這上面的字跡確實很像川川的,但卻似乎有哪里不同。
思及此,淩如拿出懷里她剛從門縫里拿下的紙片,放在桌上,和這案紙上的字比對著。
是了,兩者的字雖然相同,但是川川年紀(jì)尚小,所以紙片上的字雖然漂亮,但力道不足,筆鋒轉(zhuǎn)換間也稍有僵硬,可是再看這張案紙上的字,卻龍飛鳳舞,十足瀟灑飄逸,一筆一劃都像是經(jīng)過了完美的計算,非字壇大家所不可寫出。
果然,就是有人擄走了川川,還特地找了個大家來模仿他的字跡!
‘啪’的一聲,淩如的兩雙手都被她用力地按在了桌上,不管這個人是什么身份,既然他有膽子抓走川川,那就別讓她抓到,否則.......
想到這里,淩如弧度溫柔的眼睛里上閃過一絲決絕。
而某個剛回到府邸,衣服還沒穿好的男人,打了個噴嚏以后,摸了摸自己高挺的鼻子,心道:他難道著涼了?不然這幾日怎么老是打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