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顧寧？”趙宓眠發(fā)現(xiàn)顧寧的臉色只是稍顯慍怒，看過趙宓眠做的表格后，不得不承認清晰、易統(tǒng)計分類更合理，科班出身的功底讓人羨慕。顧寧偷眼掃量一圈，輕聲說道：“謝謝你！”表情好似扭捏的新媳婦。世上大多數(shù)人都是有理智的，外表冰冷的偽裝下是自我保護的蓑衣，不合群但實用。
趙宓眠淡然一笑，坐回自己位置。
辦公室里好像什么也沒發(fā)生，安靜透著怪異。
真的好像換了一個人，顧寧坐著辦公桌前發(fā)呆，平素不離手的化妝品仿佛給她扔進了垃圾桶。
中餐送到，顧寧打開盒飯眉頭一皺，不滿地嚷嚷道：“怎么又是鯽魚？”趙宓眠手里一份主葷是紅燒大排，看到趙姐、樂姐和胡利民都已經(jīng)開吃了，略微猶豫了會，走過去遞給顧寧：“喏，我這份是大排，我倒喜歡吃魚，正好換一下，各取所需?！辈还苁谴笈胚€是和鯽魚，趙宓眠沒有特別的偏好，放在平常，寧愿不吃魚刺多的鯽魚。顧寧臉上一紅，接口道：“沒關(guān)系，我吃點素好啦，正好減減肥?！薄澳阍贉p肥可真就變排骨了，換吧，這可不是吃啥補啥，保證你不排。”趙宓眠不由分說強行奪過顧寧的鯽魚飯，顧寧眨眼點頭表示了謝意。
......
下班后，顧寧在前，趙宓眠在后，隨著人流走向地鐵。地鐵入口一個左顧右盼的青年，看見顧寧后迎上來哀求道：“寧寧，再原諒我一次吧，我一定改！”顧寧不理他只顧向前。那青年攔住顧寧繼續(xù)乞求：“求你了，我不想和你分開?！鳖檶幹皇抢淅涞卣f：“讓開！”趙宓眠心中明白這面色頹靡的青年就是顧寧的男朋友，也不說話，只是看著二人。顧寧甩開那青年的手，急沖前行。那青年跟了十幾步連呼顧寧名字后腳步逐漸放慢，停止了追逐。趙宓眠快步追上了顧寧說道：“顧姐，你今天好像不太高興？”“你不都看見了嗎？”趙宓眠進公司后顧寧第一次聽到趙宓眠叫她顧姐，心中小有暖氣，回道：“我哪天都不這樣？”“你今天有點悶哦，嗯......我是說，顧姐，莫非遇到什么事了，比較棘手？”看顧寧沉默不語，趙宓眠繼續(xù)說道：“顧姐，有些事說出來心里會舒服點，也許尷尬，也許郁悶，你就當我是個不合格的傾聽者吧?！壁w宓眠嘴巴露出一條縫，拼命維持這種看起來不像譏笑的面容，以免顧寧誤會笑他。
顧寧往前走了二步，轉(zhuǎn)身回頭說道：“你何必多管閑事？趙宓眠，你人挺好?！壁w宓眠一看有戲，緊敲密錘地說道：“要不找個地方聊聊？說不定我能幫你消悶解憂呢?！薄暗罔F過二站上去就有個咖啡廳，要不顧姐我們就去那兒吧?！鳖檶幉辉俅鹪挘呦碌罔F樓梯，趙宓眠跟了上去。二人同一門進了車廂，沉悶的氣氛像絕緣體阻止了二人的交流。趙宓眠以為顧寧不打算說點什么了，揭人傷疤，不好吧？第二站到后車停穩(wěn)，門聲響起。顧寧面無表情地說道：“走吧，你不是想聽嗎？”趙宓眠楞過后馬上跟了上去。
咖啡館下班時候人不算少，顧寧環(huán)視了一周，角落里位置已被情侶們占據(jù)，中間有空座?！熬湍沁叞?。”顧寧似征求的口氣。趙宓眠應句：“好！”分別點了自己喜歡的品種，趙宓眠給巫飛菲和管弄梅發(fā)送了有事晚回的微信后，不發(fā)一言，不時看看窗外，轉(zhuǎn)眼又看著顧寧，無聲的催促。顧寧攪動著杯子，試著理清思路，緩緩說出了令她悲傷又氣憤的故事。
顧寧的長相只能算中等，皮膚很白，過于苗條。
沒跳槽前顧寧在一家公司做AP，邊工作邊上會計夜校輔導班，想考個成人本科文憑。在夜校讀書時認識了章映宗，二人經(jīng)歷相同，一個財校大專畢業(yè)，一個電視大專，都是外地人在上海打拼，漸漸認識熟悉了。顧寧時常加班漏課，章映宗總是及時的發(fā)給顧寧上課筆記，又省吃儉用，甚至為了攢錢給顧寧買化妝品把煙也戒掉了。女孩孤身上海，有男人堅持噓寒問暖，幾人擋得住三板斧式的進攻？......二人各自退租又租房同居在一起。偶爾二人一起外出玩乏味了，就會各自叫上閨蜜和“龜男”顯得熱鬧些。不知什么時候，章映宗迷上了網(wǎng)絡賭博--百家樂，不僅輸光了自己的存款，也時常找借口如找有路子的人代購化妝品啊什么的，不斷從顧寧手里套錢，等顧寧發(fā)覺時，二個人口袋空空如也。顧寧一氣之下吵著要和章映宗分手，情急的章映宗跪下來苦苦相求，表示一定痛改前非。顧寧心軟，想起以前章對自己的種種好，原諒了章映宗。狠心把二人的財權(quán)掌握了，章映宗每月工資如數(shù)交給顧寧，顧寧自認如此可控制住章映宗。浪子回頭難啊，章映宗沒安定個把月，不但網(wǎng)貸借了十幾萬扔進水里，還騙顧寧說自己母親生病住院了，需要大筆醫(yī)療費，顧寧咬牙問上海的舅舅借了3萬交給章映宗。章映宗的母親的確生病住進醫(yī)院，但是病情并沒有他說的那么嚴重，夸大其詞只是為了讓顧寧想辦法弄錢給他去賭博。紙終究包不住火，顧寧看過信箱里的好幾封催款書后，把章映宗的催款通知書甩在了茶幾上。她感到一陣眩暈，天要塌了......眼見事情難以遮掩，章映宗坦白百家樂總共輸了十六萬，還說本來有機會贏二十萬的，運氣不好。顧寧氣得淚流滿面，網(wǎng)絡上總能看見宣傳網(wǎng)絡賭博的危害的文章和報道，章映宗前后輸?shù)舳嗳f，怎么就那么迷戀賭博死不悔改呢？僅僅是運氣不佳？顧寧終于不哭了，淚已流盡。就在昨晚，一聲不吭，默默收拾起自己的東西，踉蹌著離開。任章映宗跪地求饒，大聲悔叫，顧寧再也沒有回頭。心，碎了能補嗎？
上海大，顧寧的委屈卻容不下。
趙宓眠拿出桌上一張紙巾，緩緩遞給顧寧。暗道：“校園貸何嘗不是如此？！”
顧寧咬住牙，輕聲抽泣......
“我的笑話你聽完了，我是不是很傻？”“大多數(shù)個戀愛中的人都是傻子，只不過劇情不一樣，男人也有受害者?！壁w宓眠喝了一口咖啡繼續(xù)說道：“其實你平常仔細點，很多蛛絲馬跡可以現(xiàn)形，他問你要三萬塊錢時，你只要給他醫(yī)院打個電話問問住院醫(yī)生或護士，完全查得到住院費用是多少，有很多方法可以驗證，是你太相信他了。我們做財務的真得馬虎不得，否則真被人笑話了?！?p> 顧寧道:‘那你現(xiàn)在不就是在笑話我嗎？”趙宓眠愕然，女孩子聯(lián)想太豐富了，怎么該聯(lián)想時就不會了呢？
“那你現(xiàn)在什么打算？“趙宓眠不想糾纏剛才的話題。
“還能怎么辦？我總不能跳黃浦江吧？”說罷，拿出化妝盒補起妝來。
“顧姐，我是辦公室的小字輩，你的故事，我很難過。但我不同情你，同情是給弱者的，從你在養(yǎng)老院查藥房，我就知道你不是弱者。我們都是外地來的打工者，我希望在工作中能得到你的幫助，我也會盡我所能最起碼讓你在工作中不感到難過?！?p> “哪位領(lǐng)導會喜歡把個人生活情緒參雜在工作中的員工？你說呢？顧姐?！?p> 顧寧知道趙宓眠說的實話，心中微熱，臉色舒緩了些，至少不再顯得冷面如霜。
沒有哪個女人天生表情若寒霜，寒霜的背后是一本讀不完的小說。
墨香銅臭書里說道：只是自以為心若頑石，卻終究人非草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