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向前穿著白禮服,稀疏的頭發(fā)上抹著厚厚的發(fā)蠟,很隨意的坐在一張靠背椅上,從果盤里抓起一把紅瓜子,正要放進嘴里磕。
冷蕪愛走上前,用力一拍,把他手里的瓜子盡數(shù)拍落在地,“你還有臉出現(xiàn)?!”
冷向前理直氣壯的看著她:“我侄女大喜的日子,我能不出現(xiàn)嗎!人一輩子能結(jié)幾次婚??!我不來能成嗎!”
冷蕪愛氣鼓鼓的:“7年了,二叔,你7年沒出現(xiàn)了,我根本聯(lián)系不上你,你就跟死了一樣!現(xiàn)在又突然現(xiàn)身,你好意思?”
冷向前靠在椅背上,膚色曬的很黑,就像是海上的漁民一樣,滿臉的粗糙,連胡子都沒有刮干凈,難以想象他曾經(jīng)也是個富貴人家的二少爺。
“我不聯(lián)系你,是不想連累你,我這些年欠債累累,被債主四處追殺?!?p> 冷向前說這話時,臉上帶著些許的懺悔,在冷家破產(chǎn)之前,他就已經(jīng)染上了賭癮,當時家底富裕,夠他在賭場豪擲千金。
他沒有工作,平日里都是從哥哥冷向陽手中拿錢,所以冷向陽破產(chǎn)后,他瞬間失去了經(jīng)濟來源,卻還是戒不了賭。
后來他債臺高筑,為了躲避債主,不得已拋棄了重病的哥哥,留下年幼的冷蕪愛獨自一人照顧父親。
他偶爾現(xiàn)身一次,也是來拿冷向陽的補貼費,那可是冷向陽的救命錢!
每次他把冷向陽的補貼費拿走,冷蕪愛就得在周六日多打幾個小時的零工,才能勉強把爸爸的醫(yī)藥費湊齊。
因此冷蕪愛見到這個二叔就像看到惡夢一樣。
他是冷蕪愛的長輩,卻完全沒有盡到長輩應(yīng)有的責任。
今天是冷蕪愛的婚禮,他又有什么資格出席呢?
冷蕪愛紅了眼睛:“你連爸爸的醫(yī)藥費都貪,你還是人嗎?爸爸病重,你一點忙都幫不上,還拉他的后腿,爸爸養(yǎng)了你一輩子,你卻對他沒有任何的回報,甚至爸爸去世的時候,你也沒有出現(xiàn)參加葬禮,那可是你親哥哥。爸爸下葬這么多年,你有去祭拜過一次嗎?”
冷蕪愛的每一句話都直擊冷向前的痛處,他嘆氣:“你爸爸命不好……”
冷蕪愛咬牙切齒的打斷他:“命不好命不好,你見誰都說命不好!”
“冷家一家人都命不好,我這話有錯嗎?”冷向前堅持著這個說法,“不過你倒是轉(zhuǎn)運了,以后嫁給了段少爺,你可以飛黃騰達了,對了,你媽媽呢?你結(jié)婚這么大的日子,怎么沒見她來?”
冷蕪愛冷笑一聲:“你還不知道?媽媽在三個月前已經(jīng)去世了?!?p> 冷向前的身體狠狠一震,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塌了的消息似的,“嫂子她……去世了?怎么會……”
冷向前飽經(jīng)滄桑的雙眼頓時蒙上一層水汽,難以接受般,抬手捂住了雙眼。
看到冷向前這么大的反應(yīng),冷蕪愛反而有些無措了。
冷向前顫抖著嘆一口氣:“她又不是冷家的人,她的命怎么也那么苦呢,她當初要是沒嫁到冷家來,肯定能長命百歲?!?p> “二叔,你這話什么意思?她嫁給我爸嫁錯了嗎?”冷蕪愛有些生氣。
冷向前露出一個干巴巴的笑容,當年的事他從未跟冷蕪愛提起過。
他才是第一個向許飛瓊求婚的人,結(jié)果許飛瓊傾心的卻是他哥哥。
當然了,是個女人都會選他哥哥。
真是奇怪,明明是兩兄弟,為什么在外貌上會相差那么大,哥哥冷向陽又高大,又英俊,還帶著一股神秘的貴氣,頭腦也很聰明,做事也很勤奮。
而他呢,卻又矮小,又內(nèi)向,又懶惰,做事不腳踏實地,喜歡走捷徑,像極了一個卑鄙的小人。
許飛瓊又不是瞎子,怎么會看上他這個小矮子。
許飛瓊嫁給哥哥是意料之中,但是冷向前從未熄滅過心中的愛戀。
為了逃避這種痛苦的情傷,他投身賭場,試圖在賭桌上尋求虛無縹緲的成就感以及勝利感。
每次贏錢的時候,他都覺得自己好像贏了自己的哥哥。
但事實上,輸錢的時候更多。
不過輸錢他也樂意,畢竟他是在拿哥哥的錢去賭,到頭來輸?shù)舻娜歉绺绲腻X,對他毫無影響。
哥哥知道這個弟弟暗戀過許飛瓊,心里對他有愧,所以不管他在外面怎么揮霍,哥哥也從不阻止,就當是贖罪一般。
哥哥越縱容,冷向前越是肆無忌憚,他最高的記錄是一天賭掉了20億。
他還記得,哥哥收到賭場賬單的時候,臉色都青了,但最終,哥哥還是一句責備都沒有,只是很溫和的對他說了一句:賭下去會把人生也賭掉的,適可而止吧。
但冷向前偏不適可而止,他要報復哥哥搶走了許飛瓊,于是繼續(xù)投身賭錢。
只是冷向前沒預料到,那么優(yōu)秀的哥哥竟然會走到破產(chǎn)那一步。
冷向前還以為,憑借哥哥的設(shè)計才能,會讓許飛瓊鐘表成為世界頂級的奢侈品品牌。
結(jié)果冷向前高估了哥哥的經(jīng)營能力。
冷向陽這人最大的缺點就是單純,太容易相信別人,他把企業(yè)的財務(wù)交給一個人品不端的二流子打理,那個二流子最后卷款跑人了,一切后果都由冷向陽承擔,還拖累了冷蕪愛和許飛瓊。
尤其是許飛瓊,一個真正的豪門大小姐,從小金枝玉葉,未曾嘗過苦頭,最終淪落到去異國打工。
竟然……還悄無聲息的去世了。
冷向前想到這里,心臟都要裂開了:“你沒給你媽媽辦葬禮?”
冷蕪愛眼眶也紅了:“家里的親戚都和她斷絕來往了,我料到?jīng)]人會去參加她的葬禮,于是就沒辦,但我把她的骨灰?guī)Щ貋砹?,跟爸爸的骨灰合葬在了一起。這樣一來,也算實現(xiàn)了媽媽想和爸爸重逢的愿望?!?p> 冷向前一聽,笑出了聲:“死了都要讓他們待在一起是吧?!?p> 看來冷向前就算到了下輩子,也沒機會插足這對天作之合的。
冷蕪愛不再提媽媽的事:“誰請你來的?誰告訴你我今天結(jié)婚的?”
“是段少爺,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打聽到我的下落的,他好不容易聯(lián)系上我,通知我說你要結(jié)婚了,但是一個娘家人都沒請,那樣不行,起碼我這個做二叔的要來。”
冷向前帶著淚光看她:“咱們不能太寒酸了,總得有個人領(lǐng)著你出去,親手把你交到新郎手里,這才像話。你又不是孤兒,你這不是還有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