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桔不由自主發(fā)出一聲尖叫,緊緊地抓住了秦東的胳膊,身子也貼了過來,秦東立時感覺到一片柔軟和芳香。
打架,前世和今生他都不陌生,刷瓶工練就的肌肉渾身上下滾動著,他卻在四處打量趁手的東西。
可是黑燈瞎火,燈影綽約,卻是什么也看不到。
“你們倆劃著船兒采紅菱,采紅菱……得呀得郎有心,得呀得妹有情……”
把兩個人嚇了一跳,自行車摔在地上,女的就差點鉆到男的懷里了,杜小樹很是得意,唱著魯旭光的“名曲”就從灌木叢中走了出來。
“給錢?!?p> “滾蛋?!?p> 可是回答他的也只有兩個字,話音未落,秦東已是抬起腿把最近一個孩子踢進土堆里,順手又揮拳搗在另一個孩子臉上,立馬,熱熱的鼻血就流進了孩子嘴里。
“哎呀——”
收了一晚上錢了,這次真正遇上硬茬了,這氣勢可把幾個孩子鎮(zhèn)住了,杜小樹不甘心,他發(fā)聲喊,學著電影上比劃了個架勢,“看我的九陰白骨爪……”
這聲音,耳熟!
可是黑暗之中秦東也不管什么爪了,杜小樹架勢還沒擺完,他的大長腿就再次抬起,馬上,杜小樹應聲飛出兩三米遠,也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樹?”杜小桔聽出了這是誰的聲音,秦東送杜小樹的一套《射雕英雄傳》,杜小樹睡覺都要摟著它睡,還自發(fā)開始研究起九陰白骨爪來。
“小樹,你姐夫……”另一個沒被踢的孩子怯生生道。
“去?!倍判湮嬷亲訌牡厣吓榔饋?,先是狠狠地踢了這孩子一腳,“姐,東哥!你們怎么在這?”一道手電的亮光照在他的臉上,他趕緊別轉(zhuǎn)過臉去。
“我還要問你,你怎么在這?”杜小桔的聲音都顫抖了,一半是嚇的,另一半是氣的,一看杜小樹這個樣子,這就是古代所說的強盜?。?p> 杜小樹慢慢往后退著,“我們在這逛逛,你們倆在這干什么?爸媽知道嗎?小心我回去告訴他們,你們不說我的事我也不說你們的事……”
“我們有什么事……”杜小桔氣憤道,可是聲音卻低了下來,氣勢也不象剛才那樣足了,她逼近后退的杜小樹,剛要下手去擰他,杜小樹揮手一格,“跑!”他發(fā)聲喊,自己帶頭逃跑了。
“杜小樹……”身后卻只傳來杜小桔無奈的喊叫。
看著幾個小家伙的身影融進黑幕里,秦東也只有暗笑,不過,他明白,這個小二黑今晚恐怕要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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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
杜源手上的皮帶掄得溜圓,皮帶與皮膚接觸,發(fā)出令人心悸的聲響,聲響之下,杜小樹一聲不吭,倔強地扭著頭。
“叔?!鼻貣|抓住皮帶,杜小桔卻抱住杜小樹,用自己的身體護著弟弟。
“別管我,我抽死他!”杜源咬著牙發(fā)著狠,“小桔起開,秦東,給我把門關(guān)上?!?p> 可是,聽著杜家亂作一團,周圍的鄰居立馬過來,有的拉住杜源,有的讓杜小樹快跑,杜小桔母親噙著淚看著自己的丈夫,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只能默默抽泣。
“老杜,別打了,別打了?!边@是真抽,杜小樹身上道道血痕,看著就心疼。
“老杜,小樹還是個孩子,你下這么狠的手?”
……
鄰居們越勸,杜源的火氣越大,“孩子?我再不管他,他就成少年犯了,得進管教所?!彼謿庠谠鹤永锎蟛阶咧?,“你才大多,竟學會勒索要錢了?”
他氣得又走到杜小樹跟前,鄰居們趕緊把他拉開,“你說說,你跟誰學的?”
晚上的事情,逃回來的幾個孩子七嘴八舌說了個大概,鄰居們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平時作為派出所副所長,杜源沒少替街坊鄰居平事,在鐘家洼威信很高,可是今天,他真是感覺自己的臉被這個兒子丟盡了。
“我怎么生出你這么個東西……”他狠狠地指著杜小樹,無力地坐在馬扎上。
“散了,散了,都散了?!?p> 柳枝、秦東和魯旭光把鄰居們打發(fā)走,回到院子里卻見杜源有氣無力地坐在馬扎上喘著粗氣。
“杜哥,讓他上班吧,有個工作還能收收心?!绷p柔地勸道。
“上班,”杜源的火氣一下又大起來,“哪個廠要他?哪個廠敢要他?”他自己的想法是杜小樹再大一些,把他安排到哪個廠的保衛(wèi)科,可是兒子這樣,著實讓他丟臉,更感覺痛心。
“要么就到墨水街上擺攤。”魯旭光彪乎乎道,這些事在他眼里根本就不是什么事,他跟秦東,以前也是打遍學校無敵手,人家一聽鐘家洼的名頭,個個都矮了三分。
“那他不就更野了……跟什么人學什么事,萬一再碰到什么壞人……”這條意見杜源根本不采納,墨水街上三教九流,五行八作,萬一學壞就更麻煩了。
“叔,”秦東看看蹲在墻角旮旯里的杜小樹,垂頭喪氣,無精打采,“我來想想辦法。”
“我不去刷酒瓶,”卻不料杜小樹立馬大叫道,“刷酒瓶連媳婦都找不著!”
“你姐不是找了你東哥嗎?”魯旭光沒心沒肺地笑道,順勢踢了一腳杜小樹。
“去!”秦東和杜小桔幾乎同時道。
杜源無奈抽出煙來點上,黑暗中煙頭明滅,院里只聽得陣陣嘆息和壓抑的抽泣……
“汪汪汪——”
鐘家洼已經(jīng)睡著了,秦東和魯旭光從杜家走出來,“秦東,你真的有辦法?”杜小桔從身后追過來,期期艾艾地望著秦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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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省的節(jié)約生產(chǎn)運動仍在火熱進行,從省里到市里到區(qū)里,各種五花八門的成果層出不窮。
周鳳和和陳世法也都卯足了勁兒,一個重點抓節(jié)約,一個重點抓生產(chǎn),兩人都吃住在廠里,下沉到車間里,這些日子似乎互有勝負,誰也不輸誰。
可是將來廠長的位子只有一個,那就不可能兩人同時坐在一把手的椅子上,只能有人上,有人下,有人走,有人留。
而誰去誰留,誰上誰下,區(qū)里無數(shù)雙眼睛都在盯著,一手促成啤酒廠建設(shè)的副區(qū)長梁永生甚至說,“這場生產(chǎn)節(jié)約運動就是照妖鏡、點將臺,誰當廠長得看自已個的本事!”
……
天色象被水墨染過一樣,愈發(fā)陰沉。
轟隆隆——
悶雷滾過,如在樓頂炸響,近接著,傾盆大雨就把整個城市籠罩在雨幕中。
“你讓小秦到我辦公室來一趟?!敝茗P和直接走到辦公室,吩咐道。
辦公室主任愣住了,剛才,陳世法也打來電話,也讓秦東到他的辦公室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