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穿山引泉
程府。
李瑩大是高興,滿臉喜色:“華昶開口了,全部招認(rèn)了,敏政清白恢復(fù)在即,大喜之事,等敏政歸家,一定要好好慶賀一番?!?p> 程壎笑得露出了大牙槽:“我就說爹不會做這種有辱門楣,自毀前程的事,果然如此?!?p> 程堂卻是沒有李瑩和程壎那么樂觀,道:“此案雖然審結(jié),卻依然未了?!?p> 程壎不贊同,臉一沉,喝道:“小弟,你何出此言?華昶開口,鐵證如山,證明鬻題一事子虛烏有,是傅瀚老賊欲要謀奪禮部尚書高位指使華昶構(gòu)陷爹的,陛下一定會還爹清白?!?p> 李瑩深表贊同,一個(gè)勁的頷首。
程堂卻是搖頭,道:“要是在傅瀚投靠中官之前的話,自然是如此,眼下就難說了。朝臣與中官爭斗數(shù)十年,中官始終處于劣勢,三品命官投靠中官之事數(shù)十年來廖廖無幾,李廣一定會全力保住傅瀚?!?p> 李瑩依然不信,道:“就算中官要保傅瀚老賊,那也不能堵住悠悠之口,此案鐵證如山,誰也翻不了?!?p> 程壎深以為然,道:“是啊是啊?!?p> 程堂提醒道:“娘,你忘了滿倉兒案?滿倉兒案,證據(jù)確鑿,鐵證如山,陛下迫于沸騰輿情,不得不屈服,致使數(shù)十官員蒙冤。要是中官利用輿情向陛下施壓的話,后果依然嚴(yán)重。”
滿倉兒案,朝野震動,轟傳天下,鐵證如山,但是中官利用了輿情,向弘治施壓,弘治不得不屈服于輿情,不得不做出錯(cuò)誤判決,導(dǎo)致數(shù)十官員無辜被貶。
這事,程壎是知道的,臉色大變,手足無措,道:“這要怎么辦?這要怎么辦?”
李瑩頗有父風(fēng),處變不驚,道:“輿情么?中官能利用輿情,我程家就不會么?我程家百年官宦世家,樹大根深,交游廣闊,我這就聯(lián)絡(luò)各方,不信救不出敏政?!?p> 動用程家的廣泛人脈,以此來抗衡中官,這非常有必要,程堂鼎力支持。
……
玉泉山上,一派熱火朝天,數(shù)千京營官兵揮汗如雨,穿山引泉,要把玉泉山引到李廣的府第里。
一個(gè)身材壯碩的大漢,橫過袖子,抹一把額頭上的熱汗,喘口氣。
啪。李軒站在旁邊,手中的鞭子如同毒蛇般揚(yáng)起,重重抽在大漢身上,一道血痕出現(xiàn),大罵道:“趙參將,你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偷懶。”
趙參將心里那個(gè)委屈,比起竇娥還要多百十倍,我就是擦把汗,喘口氣,怎么了?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是偷懶呢?趙參將恨不得把李軒撕碎,可中官勢大,他不得不低頭,陪著笑臉,道:“李公子誤會了,我就是喘口氣……”
一句解釋卻是惹得李軒非常不高興,手中鞭子對著趙參將就是一頓狠抽,一鞭接一鞭,只一會兒功夫,趙參將身上就是傷痕累累,血淋淋。趙參將疼痛難忍,卻是不敢吭聲,唯有默默忍受的份。
李軒破口大罵:“你又沒死,用得著喘氣么?”
誰特么說活人就不能喘氣?干重體力活,誰不喘氣?這是什么狗屁道理?
李廣站在遠(yuǎn)處,看在眼里,對李軒的處置大是滿意,道:“京營就是酒囊飯袋,就需要鞭子侍候。要他們加快點(diǎn),我要早日喝到玉泉山的活水?!?p> 為了一口水,不惜占役數(shù)千,穿山引泉,也只有中官李廣干得出來。
傅瀚氣喘噓噓,飛奔而來,來到近前,雙膝一軟,噗嗵一聲,跪倒在李廣面前,乞求道:“李公公救我,李公公救我?!?p> 李廣看了一眼傅瀚,淡淡的道:“傅瀚,出了何事?”
傅瀚把華昶開口,鬻題案審結(jié)之事說了。
李廣頗為詫異:“這個(gè)華昶也太沒用了,這么快就招了,我還琢磨著找個(gè)機(jī)會弄死他。”
傅瀚心想你說這些有什么用,我也想弄死華昶,可沒有機(jī)會啊。
李廣上前兩步,鞋尖觸碰到傅瀚鼻翼,居高臨下,俯視傅瀚,道:“傅大人,你大禍臨頭了。欲要謀奪禮部尚書高位,使出這種下作手段,大明律所不容也。更別說,程敏政身負(fù)高行,望重天下,此事一旦暴露,光是言官的口水就能把你淹死?!?p> 為了升遷,當(dāng)上禮部尚書,傅瀚使出如此下作手段,本就不容于世,為人不齒。更不用說,程敏政影響極大,望重天下,陷害他,必然會朝野震動,彈劾傅瀚的奏本足以壓死他,言官的口水會淹死他。
傅瀚心驚肉跳,雙手扶地,叩頭道:“李公公救我,李公公救我?!?p> 李廣依然沒有表示,道:“程敏政是帝師,很得陛下賞識,你構(gòu)陷程敏政,陛下一定會震怒,會抄家滅門,傅大人,你選好墓地了么?”
選好墓地了么?這話如同雷霆般,在傅瀚耳際轟鳴,傅瀚差點(diǎn)軟倒在地上。
李廣仍嫌對傅瀚的打擊不夠嚴(yán)重,道:“你能有一塊葬身之地,那是你的幸運(yùn),就怕你一身老肉喂了野狗。”
這不是危言聳聽,而是必然之事,傅瀚冷汗如同不要錢似的冒出來,濕透了衣衫,癱軟在地上,如同死狗似的。
李廣靜靜的打量一陣,這才道:“傅大人來得正好,我這穿山引泉,正缺人手,不知傅大人能不能做點(diǎn)小事。”
傅瀚混跡官場數(shù)十載,眉眼通透,立即明白李廣的意思,忙從地上爬起來,道:“公公請放心,我這就略盡綿薄?!?p> 李廣示意,一個(gè)家仆遞給傅瀚鋤頭,傅瀚一撩袍袖,把下擺系在腰間,接過鋤頭,來到穿山引泉處,高高舉起鋤頭,使勁揮下。為了討好李廣,傅瀚極是賣力,每一鋤下去,都是挖得極深,使出吃奶的力氣挖土。
表現(xiàn)不錯(cuò),但是李廣依然不滿意,從家仆手中接過馬鞭,手腕一抖,馬鞭如同毒蛇般激揚(yáng),重重抽在傅瀚身上。
傅瀚幾時(shí)吃過這種毒打,哪里禁受得住,長聲慘叫:“啊。”
李廣把傅瀚的慘叫聲聽在耳里,一臉享受,笑道:“傅大人不愧是三品命官,這慘叫聲與眾不同,如此悅耳?!?p> 嘴上說著,手上可不停,一鞭接一鞭的狠抽,不一會兒功夫,傅瀚就是傷痕累累,血淋淋的,慘叫聲一聲接一聲,如同交響樂章似的,李廣聽得很是享受。
堂堂三品命官,竟然被李廣這個(gè)沒卵子的閹人如此毒打,這是侮辱,傅瀚恨不得用手中鋤頭挖開李廣的腦袋,但是形勢比人強(qiáng),他需要李廣救他,不得不咬牙忍著。
毒打傅瀚一頓,李廣這才把手中馬鞭交給家仆,沖傅瀚招手,道:“傅大人,過來吧?!?p> 傅瀚真不想過去,他恨不得離李廣遠(yuǎn)遠(yuǎn)的,但是不得不過去,陪著笑臉,道:“不知李公公有何吩咐?”
李廣滿臉親切的笑容,拍著傅瀚的肩膀,用他那尖細(xì)高亢的聲音道:“傅大人,你也莫要怨我。要想解你這難,很費(fèi)周章,我要知曉值不值。你如此忍氣吞聲,足以證明你已經(jīng)山窮水盡了,唯有我能救你。”
傅瀚雙膝一軟,跪在地上,抱著李廣的臭腳,聲淚俱下道:“請公公救我?!?p> 李廣對傅瀚的態(tài)度很滿意,道:“此事雖難,并非無解。陛下這人,是個(gè)好人,有情有義,可作為帝王,就缺少霸氣,不能獨(dú)掌乾坤,不能圣心獨(dú)斷,我們可以利用這點(diǎn),用輿情逼迫陛下?!?p> 弘治性格缺陷很明顯,利用輿情施壓,十回九回有效,傅瀚大喜:“公公解我此難,于我有再造之恩,是我的再生父母。”
李廣笑言:“再生父母,我可不敢當(dāng)。傅大人,你六十有四,我才五十有三,你這不是折我的壽么?”
傅瀚立即叩頭,滿臉真摯:“傅瀚見過義父?!?p> 堂堂三品命官,竟然認(rèn)中官為義父,而且李廣比傅瀚小整整十一歲,這也太無恥了。但是,傅瀚此時(shí)卻是喜笑顏開,別提有多高興了。
李廣很是滿意,道:“瀚兒,起來吧?!?p> 瀚兒?這稱呼既熟悉又陌生,自從父母去世,數(shù)十年無人如此稱呼自己了,傅瀚聽在耳里,很是別扭。謝過李廣,歡天喜地的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