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種蛇類里,蚺的性情是比較溫和的,如面前這條大蛇,似乎對眾人就沒有什么獵殺的欲望。
葉逐房間的窗戶沒來得及關(guān),這會兒已經(jīng)被大蛇的肚子給磕飛了出去。
深深的呼了幾口氣,葉逐伸了個腦袋到窗外,朝上看去,想看看這大蛇的七寸在哪個位置。
但是這一眼看去,葉逐卻是有些奇怪。驛館之外逃竄的人可是不少,蛇和青蛙差不多,都喜歡捕捉運動的食物。這蛇為何只是呆呆的看著,難不成它沒有傷人的心思?
行圃見葉逐蹲在窗戶上,那半個身子還懸在窗外,強壓下心中的不適,躡手躡腳過來拽了拽葉逐的褲腳,小聲道:“葉施主,你干嘛呢?”
“和尚,這蛇好像不傷人?!比~逐沒回頭,只是小聲的回了一句。
行圃納悶道:“不傷人?不傷人它沖過來干嘛,跟大家鬧著玩兒么?”
“我也不知,你等會,我上去看看?!闭f著話,葉逐隨手把長刀又別在了腰后的璏上,輕巧的一個翻身,越上了屋頂。
那大蚺自然也是看見葉逐了,只不過仍舊沒有發(fā)起攻擊,甚至連動一下的意思都沒有,那燈籠般大的瞳中竟似有些期待。
葉逐盡量把自己的動作放緩一些,大山之中能懂人言的靈獸他也遇見過一些,不說別的,光他自己養(yǎng)的那只聽風(fēng)雕,就能聽懂他的一些指令。
葉逐沖它輕輕的揮了揮手,大蛇則是緩緩?fù)铝送滦抛?,似是回?yīng)一般。
觀其反應(yīng),葉逐有些放心了下來,不過也并未貿(mào)然上前,而是問道:“你能聽懂我的話嗎?”
大蛇的腦袋微微傾斜了一些,沒有別的動作。
葉逐又道:“你是被雨水沖下來的么?”
大蛇腦袋竟然輕輕的點了點,但隨之又微微的搖了搖。
葉逐沒明白它的意思,但是最少確定了這大蛇確實沒打算吃自己才是。便又道:“你能不能回山上去?”
大蛇卻忽然張開了大嘴,粗大的藍色信子差點沒打到葉逐的臉上!葉逐一驚,手下意識的往背后摸去,但那信子卻又快速退了回去。
幾滴冷汗從葉逐的額頭上冒了出來,剛才那下太危險了!大蛇的嘴巴張開之時,葉逐才意識到自己有多莽撞。還好這大蛇只是張了張嘴,卻沒有吃他的意思。
但是光張嘴,葉逐也沒辦法明白它想表達什么啊,葉逐就差沒在腦袋上掛幾個問號了。
這時,房里的行圃也顫顫巍巍爬了上來。見葉逐還活的好好的,才放心不少?!笆┲鳎銢]死可太好了,小僧還擔(dān)心回寺要被師伯責(zé)罰呢?!?p> 前半句葉逐還有些感動,這和尚還算仗義,明明害怕,但還是爬上來找尋自己。但后半句卻讓葉逐心里剛升起的一絲好感瞬間散去。這和尚,想要成為大師恐怕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了...
“施主,它真不傷你么?”
“我看它確實沒有傷人之意,否則你我早被它給吞了?!眲偛糯笊咭粡堊?,葉逐已經(jīng)明白了雙方實力的差距。估計葉逐跟行圃加一塊還不夠人一口的,可能只有德罡方丈的木金剛能跟它掐上一架了。
“那它為何遲遲不肯離去啊?”行圃見那大蛇還真是有些懶散的模樣,心中也放心了不少,就是雞皮疙瘩還在不停的冒。要死要死,離太近了??!
“它似能聽懂一些人言,不過我卻問不出因由來。”葉逐解釋道。
“噢?它還能聽懂咱們說話?”
“萬物皆有靈性,我看這大蛇都能有百歲了,聽得懂人言也不稀奇,你若是和我一般常年在山林中獵獸,也能遇見不少靈獸的?!?p> “阿彌陀佛,小僧又不殺生,怎會去山中獵獸,施主說笑了?!比~逐一邊說話,一邊細(xì)細(xì)打量大蛇,見它瞳中毫無敵意,才總算恢復(fù)了幾分本色來?!按笊甙〈笊?,你既不吃人,那肯定也是和小僧一樣,心中有佛才是,不如就此回山中去,莫要嚇壞了百姓可好???”
大蛇的嘴巴微微張了張,那粗長的信子緩緩朝行圃延了過去。行圃自是大驚失色,正準(zhǔn)備要逃,葉逐卻搶道:“和尚別動,它沒想傷你。”
行圃想起葉逐說過,蛇喜歡追跑的快的,一橫心一閉眼,站在遠(yuǎn)處不動彈了。還好,那信子只是輕輕在他禿腦袋上蹭了蹭,便又縮了回去。葉逐看的心中好笑,但這一來二去,葉逐已經(jīng)明白這蛇是真不吃人了。最少此刻是不打算吃的。
于是他也沒了拔刀的心思,而是沖那蛇道:“蛇兄,你即不想傷人,又不愿回山,難道是身上有傷,回不去了?”
葉逐之前的推斷,這蛇是剛剛蛻皮的,若真是被大雨沖下山來,那么說不定是受了些傷,才爬不回山上的。
這一言只是隨口問問,但是那大蛇卻似被猜中心事一般,瞳孔微微一亮,緊跟著大頭連點了幾下。
葉逐暗道果然如此。不過觀這大蛇身前后背都很干凈,莫說傷處了,就連點血絲都看不見,不像是受了傷的樣子。便又道:“蛇兄,你傷在何處,若是愿意信我,就讓我替蛇兄看看如何?”
大蛇的身子緩緩游動了起來,腦袋順著屋檐往下去,隨后懸停在了半空之中。
行圃都看呆了,不過他之前亂說話,被蛇舔了一口,這會兒卻是話都不敢說了。于是便翹起兩根大拇指,不停的沖葉逐比劃著,一臉欽佩。
葉逐不理他,而是壯著膽子來到屋檐邊,仔細(xì)打量著身前的蛇頭。一看二看還是沒看到傷痕,只在蛇腦袋最中間的地方,看到個肉疙瘩。那疙瘩有些渾圓,就像被人打了一悶棍后,起了個包似的。
若是德罡或是梁谷纖在此,甚至哪怕是老丞相在此,都能認(rèn)出這個疙瘩來。那正是化蛟的關(guān)鍵,龍角包。龍角包并不是真的龍角,不過世人多分不清龍和蛟的區(qū)別,所以不管化龍還是化蛟,都管腦袋上的包叫龍角包了。
不過葉逐不認(rèn)得這個,只是疑惑道:“蛇兄,你是下山時撞了石頭么,怎么腦袋上起這么大一個包?”
大蛇這會兒若是會說人話,估計都要罵他了。
‘什么叫包,那是角!角??!而且你是不是瞎!誰是你兄弟了!老娘是母的!’
不過,好蛇不吃眼前虧,大蚺還指著他幫忙,只能輕輕點了點頭。
葉逐犯難了,行走江湖難免有個磕磕碰碰,創(chuàng)藥他自然是有的,但多是止血祛毒之用。用咱們的話說就是,誰出門還帶瓶活絡(luò)油???
葉逐不語,大蛇就急了,轉(zhuǎn)過腦袋來直瞪他。行圃見狀,疑道:“施主?”
“和尚,你有化瘀的膏藥沒?”這是葉逐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了...
大蛇眼珠子都瞪大了一圈,張嘴就是一信子抽在了葉逐腦門上。啪的一聲,葉逐被巨力給崩坐在了瓦片上。
“哎喲,蛇兄,有話好說,別動手??!”葉逐揉著屁股站了起來,又道:“和尚,快,化瘀的膏藥,肯定是了!你看把蛇兄急的?!?p> 行圃樂道:“施主,不對吧,我看你是說錯了,才被它打的。你看它那表情,像是贊同你的樣子么?”大蛇屢屢動手,卻都沒有傷他二人,行圃這會兒除了有些不適之外,也是不再怕了。
葉逐聞言,抬頭看去,果然,那大蛇本有些渙散的瞳孔這會兒都快凝成線了。不過好在只是生氣,仍舊沒有傷他的意思。否則剛才那下就不是腦瓜崩,而是腦瓜沒了。
心下思索,起了個包,又不讓化瘀,難不成是中毒了?便又道:“蛇兄先別生氣,你且讓我再看看如何?”
正事兒要緊,大蛇雖然恨不得一尾巴拍死面前這人,但最終還是認(rèn)命的把腦袋又垂了下去。
葉逐又來到近前,仔細(xì)觀瞧,這一瞧算是有些看出了端倪。那肉包的周圍,隱隱有些角質(zhì),那一整塊的蛇皮,都似有想要脫裂掉的感覺。于是便道:“蛇兄,你介不介意我爬上去看看?”
‘?。。?!老娘恨?。。?!’大蛇內(nèi)心狂吼,眼角似有雨水劃過。
但最終,它仍舊還是輕輕的,委屈的,無奈的,點了點它那高貴的頭顱。
葉逐把手扶在那一片片堅硬的蛇鱗上,小心翼翼爬了上去。大蛇內(nèi)心漫起一股悲涼之意‘老娘不干凈了啊...’
等葉逐蹲在那個人頭般大小的肉包近前,仔細(xì)觀察了一會兒,道:“蛇兄,這個肉包是不是就是其中關(guān)鍵?”
大蛇意志有些消沉,緩緩點了點頭,晃的葉逐差點掉下去。
“這肉包似要脫裂,怕不是蛇兄染了什么膚疾。不如我?guī)湍惆堰@病肉砍了,你看能否使得?”葉逐琢磨這肉應(yīng)該就是個瘤子,人得了瘤子不好活,這么大的蛇得了瘤子自然也很痛苦。不如幫它把瘤子砍了,反正這蛇夠大,這人頭大的瘤子在它身上,就跟人身上一個指甲蓋差不多。說不定斷了病根,這蛇就能好了。
葉逐的胡琢磨還真就琢磨對了,這蛇腦袋上的龍角包,本應(yīng)在化劫時被天雷劈開,才能把里面的角漏出來??上н@蛇的龍角包并沒完全裂開,也許是這蛇差點道行,也許是天雷欠點火候,總之這龍角包就是差那么一點點才能打開。若是被葉逐一刀砍了,說不定就真能成事。
大蛇在山林里已經(jīng)拿腦袋磕碎了不少巨石和大樹,只是可惜,化蛟并非它自己就能成事的,這最后一點余力,只能由旁人助它方能有用,否則就算把腦袋撞碎了,也是白費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