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統(tǒng)二百六十三年,陸國人君司徒涿因萬靈饋養(yǎng),再也壓制不住修為,歷經天劫,化仙而去。
臨劫之前,司徒涿給諸多散仙發(fā)去一封書信。
“諸位仙友安好?!?p> “司徒慚愧,雖提議諸仙友莫渡仙劫,偏偏自己卻又厚顏行之,望諸位仙友切莫怨恨司徒才好?!?p> “此番渡劫,并非司徒私欲,而是如箭在弦,不得已而為之,司徒叩首拜罪矣。”
“然此次寄書,卻并非只為拜罪一事。”
“當年都城議會之時,司徒曾有過言講,仙隱之勢愈烈,邪道也同樣為此事做著應對之舉?!?p> “司徒可斷言,自我渡劫之后,邪道將趁勢蠱惑眾生,驅萬靈起戰(zhàn)亂?!?p> “如我陸國西境之外,那蠻夷之軍本就嗜血殘暴,若是邪道滋擾,想必輕易便能得手?!?p> “再如我陸國東境之處,那常年蟄伏在雪山之中的巨足獨眼猿,亦會成為邪道驅惑的良獸?!?p> “北境海域常有鮫人傳聞,自然也在其列;西境銀毫鐵背狼肆虐,更是一大憂患?!?p> “諸位仙友都久居異地,這么多年過去,想必即便司徒不提,眾仙友亦是知曉何處會是邪道最易侵入的薄弱之處?!?p> “在此,司徒不得良策,唯有出言提醒諸位仙友,邪魔外道不可小覷,萬萬不能大意,定要小心才是?!?p> “司徒涿執(zhí)筆,拜謝眾仙友庇界之恩?!?p> ...
人君破界而去,陸國自然又將面臨戰(zhàn)亂,雖然司徒涿再渡劫之前已做部署,但是人心難測,待他去后,貪婪又怎會被愚忠所禁錮?
只是這一次的戰(zhàn)事,似乎起的太快了??斓暮盟扑就戒酶緵]有做過應對一般,快的好似諸侯和境敵早已等待多時了一般。
只在司徒涿渡劫的次日,西境的蠻夷之軍,便是第一個對陸國發(fā)起了侵襲。在歷史上,這是第一次蠻族使用了異獸當坐騎發(fā)起侵襲。
陸國的讓郡騎兵多是用的賽怒馬,賽怒是讓郡牧民的方言,指強壯的意思。
但是當那些光是肩頭便有一人多高的異獸,出現(xiàn)在了茫茫草海上,多塞怒的馬也沒用了。讓郡的騎兵此時在蠻軍的異獸騎兵面前,就如同孩童手里的玩具一般,還沒來得及形成有效的抵抗,就已經是損失慘重。
在這其后,不僅僅是陸國,其周邊的幾個國家也紛紛遇到了類似的情況,毗鄰的部落蠻夷們,紛紛胯上了各種異獸,開始入侵各大國境的各個邊城。
各國紛紛受到了蠻族的入侵,就好像約定好了一般。
再后,便是各類兇獸走出了山林之中,出現(xiàn)在了毫無抵抗能力的百姓們面前。一時間各里、亭、鄉(xiāng)、縣的兵丁紛紛上陣,拎著銅鑼,抬著大鼓,奔走在轄區(qū)各地驅趕兇獸。
而北邙海的海底深處,同樣有了異變。
無窮無盡般的鮫人,紛紛從海底浮出了水面,開始朝陸地逼近。
這樣大的動靜,問心觀的三人自然察覺到了。三名洞虛修士的聯(lián)手,在北邙海激起了一場真真正正的血雨腥風。
鮫人如同灌了水的螞蟻窩一般,不停的從海底涌出。
起先三人還有憫生之意,出手之時多是擊傷,不會傷其性命,但是面對已經快有十萬之書的漆黑大海,三人的神經終于有些繃不住了。
龐振第一個開了殺戒,南宮玉緊跟著也連連施法,將數(shù)十名鮫人絞殺在波濤之中。
張汐心中浮現(xiàn)出當年那個鮫人手捧鴻兒的畫面,再觀這海中的鮫人兇蠻之勢,似乎根本不是同一個種族一般。
身下那片湛藍的海水已經被鮫人那青色的血液給沾染了一大片,但是雙方仍舊沒有停手的意思。
三人不能退,一旦退去,鮫人上了海岸,那么岸邊的無辜百姓怕是逃不出幾個去。
鮫人不肯退,無數(shù)鮫人的瞳中,都仿佛染上了幾絲濃墨一般,紛紛怒號著破水而出,將手中的珊瑚戟狠狠朝那三人身上戳去。
張汐在被連續(xù)戳中幾次之后,終于忍不住也開始下了死手。三名洞虛修士傾力之下,才總算有些抑制住了鮫人的攻勢。
北邙海上的這一戰(zhàn),持續(xù)了四天,四天之后,海上漂浮著無數(shù)鮫人尸體。
南宮玉的臉上已經掛滿了淚痕。
龐振的胸口也是起伏不定。
張汐把手中的珊瑚戟扔入大海,他自己的兵器在昨天就已經斷了,望著茫茫尸海,心中也是無限悲涼。
這一戰(zhàn)后,即便此間天地靈氣充盈,他們三人也休想渡劫成仙了。
人是生靈,鮫人同樣也是生靈,三人屠殺了數(shù)萬鮫人,這殺孽何其之重,又哪里還有機會成就仙位?
除了他們三人之外,其他各地的散仙也多是差不多的情況,只不過像鮫人這般密集的攻勢卻是不多。如那西境的狼群,有雪松的強大實力鎮(zhèn)壓,在擊殺了數(shù)千匹惡狼之后,那頭狼便帶著族群退去了。
北邙海一役,三人便隱隱有感,恐怕再過幾年,就會有天劫降下,誅殺其三人了。
龐振在有感后,仰天長笑,笑天道無眼,要誅殺他這個好人。
南宮玉拭去淚痕,靜靜的朝三圣洞府飛去。
張汐拽了拽龐振的胳膊,把他也勸了回去。
三人在洞府中商議,此間事了,恐怕再無北海三圣之名了。三人本就斷了長生的年頭,心知將死,初始雖有不忿,但眼下已經冷靜了許多。
張汐言道:“我等三人自問心觀問道以來,歷經二百余載,所行之事倒可謂是問心無愧,只可惜天道無情,我等皆是螻蟻罷了?!?p> 南宮玉平靜道:“我三人身死不足惜,只是怕是無法完成司徒仙友和雪松前輩所囑咐的事情了?!?p> 龐振伸手扶著胡圈的頸毛,胡圈雖是靈犬,但是兩百多年過去,它也已經是垂暮之年了。
“我自幼便是和狗一起長大,這么多年來有胡圈賠著我,倒也是知足了?!?p> 胡圈聞言,只是輕輕哼哼了兩聲,它已經沒有年輕時那么活躍了。
鴻兒落在張汐肩頭,倒是仍舊和張汐初問道時一般無二。三人常有戲言,恐怕等他三人都老死了,鴻兒還歡蹦亂跳呢。
張汐伸手輕撫了一下鴻兒的羽毛,道:“若是你能開得靈智多好,我便能收你為徒,你也好在我三人身死之后,繼續(xù)替我三人繼續(xù)找那無垢靈體?!?p> 鴻兒只是偏過腦袋看著張汐,它雖有靈性,但無有靈智,雖然聽明白了張汐的話中的文字,但是卻聽不明白具體要怎么做。
次日,張汐獨自一人回到了那片被鮫人之血染成青色的海域,把海中漂浮的尸體,一具具搬到了遠處一座無人的海島之上。
只是尸體實在太多了,再加上海水已經浸泡了數(shù)天,此時很多尸體都已經腫脹不堪,張汐無奈之下,只好掐了個法決,直接把足下的海水都攪向那座荒島。
海浪被靈力催動,裹著無數(shù)鮫人尸體沖上了荒島的沙灘之上,那沙灘密密麻麻堆滿了鮫人的尸體,既恐怖又悲涼。
在這一幕下,張汐的心境都有些不穩(wěn),根本無力挖坑掩埋,只在岸邊一塊巨石上寫下了一個大大的祭字,便帶著尋他而來的鴻兒離開了此地。
但凡俗物想要開啟靈智,畢先常年吸納日月之氣,由大德大道之人口傳教化,再由機緣妙手予以度化,方有機會開啟靈智。
鴻兒壽命悠長,日月之氣自然是吸足了的,張汐曾在海濱之地傳圣人教化,它也是多年跟隨在側,耳濡目染得了大德之熏陶,如今只差最后一步,便可開啟靈智了。但是這最后一步,鴻兒卻是一直到了張汐三人身死那一刻,才在萬險之中,得到了一絲機遇。
北邙海與鮫人一戰(zhàn)之后,三人皆有感天罰即將降臨,雖心知必死,但是求生執(zhí)念還是讓他們不甘就此放棄。三人一通合計,便開始在這三圣洞府中布置了重重防護和禁制,只求能略阻那天雷一瞬,也好讓他三人能覓得生機。
兩年后,天罰降臨,三人在洞府中相視而笑。在劫云大成的那一刻,他們已經明白,這洞府中的禁制,恐怕連天罰的萬一都抵擋不住。這一笑有自嘲,有怨恨,也有,問心無愧。
胡圈靜靜伏在龐振的腳下,享受著主人最后的撫摸。
鴻兒卻被張汐略施小計攔在了洞府之外,此刻正不停的往洞府里俯沖而下,只可惜洞府早已被三人下了禁制,鴻兒雖有靈根,但并未曾真正踏上修行,哪里能沖的進去。
此番不停的沖撞,不一會兒鴻兒那緣上和金眶之中都已經滲出了道道血痕,就如同流出了血淚一般凄慘。
張汐在洞府之中看的真切,心痛之下大聲驅趕,但鴻兒哪里會聽,仍舊自顧往洞府中沖著。張汐無奈之下,便沖著鴻兒大喊:“鴻兒,你若是有靈,便莫要再沖了,留的性命,替我完成心愿,活下去,找到無垢靈體,助他修得正果,阻止這仙隱之勢,阻止這天道殘缺吧!”
此話剛剛喊畢,那劫云似是不滿張汐言天道殘缺,在鴻兒驚懼的目光下,天劫之雷裹挾燼魂之火,狠狠朝著三圣洞府劈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