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商人
五月二十四,盛夏的天氣宛如火爐。
數(shù)個男女小童在村口的小溪流里捉魚摸蝦,嬉戲著向彼此潑灑水花。
路過的村人看著眼前光景,想起兒時同樣有過的場景,開懷地笑了起來。
炎熱的天氣,使得視線中的道路有些許扭曲,村人看見一道緩慢行來的身影。
那是一個男人,背著半個身子大的包裹,正往這邊靠近。
遠遠看到這個男人,村人露出了歡喜的神色,開始往村里跑去,同時高聲叫著:“商人,有商人來了?!?p> 鄉(xiāng)村回蕩著欣喜的歡叫,溪流中嬉戲的男女孩童目瞪口呆的看向那些顯得慌亂的大人,有些不明所以。
年歲不大的孩童,并不知道上次有商人來這個偏僻的村子已經(jīng)是三年前了。
等到孩童們回過神,商人已經(jīng)來到了村口。
鄧子奇背著擋住了大半個身子的包裹,仰著腦袋看向眼前的村子,語氣中盡是感慨:“這么偏僻的地方,可找死我了。”
他很年輕,明眸皓齒,面白無須。
柔順的青絲垂落腰間,發(fā)尾上五寸被藍色布帶扎起,穿著整潔的天藍色勁裝,不像是風塵仆仆、四海漂泊的商人,倒像是游走天涯的少爺。身子看著單薄,可扛著那大大的包裹卻并不顯得吃力。
此刻,鄧子奇緩緩吐了一口氣,扭頭看向溪流中的幾個呆若木雞的孩童,從懷中掏出了一把漆黑小紙包著的東西搖了搖手,笑瞇了眼:“小朋友們,我請你們吃巧克力?!?p> 孩童們小小的臉上,有著大大的疑惑,他們嘰嘰喳喳的討論著巧克力是什么。
鄧子奇笑意更濃,一雙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線,正要走去溪水邊,將手中的‘巧克力’遞給孩童,忽然頓下了動作。
村子里人影憧憧,農(nóng)戶們已經(jīng)帶著平日攢下的動物皮革、草藥等等物件,從各自的屋子里似海潮般涌過來。
瞬間,鄧子奇被村人圍在了中間,各自口中叫嚷著要換白鹽、茶餅、鐵器之類的生活物件。
盛情如斯,鄧子奇似乎有些嚇著了,笑瞇瞇的雙眼瞪得比銅鈴還大,同時連連擺手:“大家別著急,我還要在這里住上幾天,大家可以慢慢來?!?p> 聽到這樣的話,農(nóng)戶們緊張的情緒才稍稍減退下來。
小村子的物資并不充足,商人們大都不會在此停留,今天是第一次有商人說要住上幾天。
稍稍冷靜下來,農(nóng)戶們才注意到面前的年輕商人的模樣,心里頭都有明悟:興許是年紀輕,還不懂時間的珍貴,才說要多留幾天。
鄧子奇笑瞇瞇地看著周遭的農(nóng)戶,手一翻,那幾顆巧克力已經(jīng)消失不見,同時示意周圍的人稍稍退后,一邊解下背上的包裹,放在地上:
“諸位聽我說一句,我呢,賣的東西和別人不一樣,收的東西也就有些不同,這都是因人而異的。有些人我收他世俗金銀,有些人我收他破銅爛鐵,有些人我收他些虛無飄緲的東西,不過做買賣的,講究一個你情我愿。同意的,錢貨兩清,不同意的,各走一邊?!?p> 商人說得邪性,村人議論紛紛,看向商人,帶著些許的審視,懷疑這人是不是腦袋瓜子有病。
下一刻,鄧子奇蹲在地上,解開了那大包裹,露出了許多物件。
有晶瑩剔透的瓷瓶、有陳舊的藍白書籍、有古怪樣式的小玩意、有宛如火焰形狀的鏡子、有一些孩童玩耍的小刀小劍……
樣式著實不少,可卻沒有農(nóng)戶們要換取的生活物件,一時間許多人臉上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有個農(nóng)婦見那些小刀小劍泛著鐵色,尋思著買回家中融了之后,倒是可以做個鋤頭,便張口問道:“小商人,你這些小刀小劍怎么賣?”
鄧子奇看著農(nóng)婦的神色,也能猜到農(nóng)婦的心思,笑瞇瞇地仰著頭說道:“大姐,這刀刀劍劍可不是用來做鋤頭的?!?p> 農(nóng)婦呵了一聲:“你就說個價格,我看看買不買。”
鄧子奇聞言,收起了笑瞇瞇的神情,瞪著眼睛打量起了農(nóng)婦。
看得農(nóng)婦渾身發(fā)寒,就差沒開口叫家里的漢子動手捶人了,商人這才開口:“要我說嘛,這一刀要金子十兩,一劍要白玉十塊,大姐要買肯定嫌貴,不如看看其它……”
話沒說完,那些農(nóng)戶就已經(jīng)議論成一團,農(nóng)婦更是叉腰大罵:“什么破東西,還要這么貴,你這是明搶!”
鄧子奇蹲在地上,手肘撐在膝蓋上,手掌頂著下巴,滿不在乎地笑道:“大姐,買賣這回事,你情我愿的,價格我出了,你只要不買,就能省下百分百。”
“什么百分百,胡言亂語!再說你這東西也不適合咱們。”農(nóng)婦沒好氣地喘著氣,滿臉嫌棄地捧著手里的物件離去。
其余些人打量完鄧子奇的物件后,搖頭離去。
這些物件十分精美,一看便不是尋常物件,他們還真買不起,只是走的時候,不免小聲嘀咕幾句“莫非腦子有病,非來這偏僻的村子賣這些物件”。
人們來得快,去得也快,熙熙攘攘的場景一會兒就散去殆盡了。
那些嘀咕雖然小聲,但鄧子奇聽得分明,他也不甚在意,只是笑了笑。
烈日打在鄧子奇的臉上,泛著一層白光,他微微仰頭看了眼村子上頭,就見到了一絲常人不可見的五彩流光在翻滾,這說明這個山村有著大氣運的人或者物件。
“應該是這里沒錯的了?!编囎悠娴椭^,百無聊賴地撥弄著面前的物件。
“商人哥哥……”
身后傳來稚嫩的童音,鄧子奇回頭看去。
四個幼童穿著濕漉漉的陳舊的補丁衣服,一臉好奇地看過來,青澀的臉被曬得紅撲撲的。
說話的是一個扎著兩條麻花辮的小姑娘:“巧克力是什么啊?”
鄧子奇愣了一下,隨即想起之前說的話,輕輕一笑:“巧克力?。∈俏壹亦l(xiāng)的一種糖果。”
說著話,他右手一攤,變戲法般憑空變出方才的幾個黑色紙張包裹的小物件,看得孩童們眼冒星光。
“哇~~”
“吃吧!”
指導著孩童撕開外包裝紙,吃下巧克力之后,看著孩童們驚詫的神色,鄧子奇笑問道:“好吃嗎?”
“嗯嗯嗯!”
孩童們含著巧克力,甜味讓他們滿足地回應著鄧子奇。
那名麻花辮小姑娘眼珠子一轉(zhuǎn),脆生生地問道:“商人哥哥,你的家鄉(xiāng)遠嗎?”
遠嗎?
鄧子奇的笑容凝固在臉上,隨后神情緩緩沉下來,好像有一塊巨石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過了好久,他笑了。
他一笑,眼睛就瞇成一條線,看著很開心的樣子,說話卻像在嘆氣:“挺遠的?!?p> 麻花辮小姑娘沒察覺到異樣,只是砸吧小嘴,回味著巧克力淡淡的苦澀,嘟囔道:“遠的話,就不能走去找巧克力吃了?!?p> 鄧子奇伸手摸了摸麻花辮小姑娘的腦袋,呵呵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