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惡靈澤的種種,靜無風(fēng)倒吸一口冷氣:“我們自己?”
阿九點頭,心中卻竟忍不住開始替花若一行擔(dān)憂起來:“嗯。貪嗔癡慢疑,你們?nèi)羰菍@五毒心中的任何一種,執(zhí)念極深,那便……”
聽見阿九話中的猶豫,蘭娘默契地接過話來繼續(xù)說道:“那便能叫你們進(jìn)得去,出不來?!?p> 眾人聞言,皆陷入沉默;很顯然,惡靈澤的種種,尚還叫人心有余悸,如今,聽阿九的描述,這未卜前途的兇險程度比起那惡靈澤似乎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然而,盡管如此,眾人心里明白:“再苦再難,也只能一路向前;雖然,能不能登達(dá)頂峰,尚是個未知的變數(shù);但,不撐到最后一步,誰也不會輕易退縮?!?p> 想起惡靈澤,自己得以幸免于難,韓不識忍不住追問道:“敢問姑娘,這通天玄塔,是不論人鬼仙神,皆是如此么?
姍姍而來的婆羅子卻似早已看透了韓不識的身份,聞言后點點頭道:“不論人鬼仙神,一視同仁;所以,公子你也不能幸免。”
韓不識聞言,驚詫萬分,一面下意識地攤開掌心,偷偷看了看當(dāng)初日月神君在大巍山上為救自己時留下的封印,心中暗道:“看來這婆婆道行頗深,竟能一眼看出我早已非人的身份。”
回程的路上,沒了任務(wù)在身,眾人的步子都邁得分外悠閑;靜以望一行人,行于前,花若靜無風(fēng)行于其后,紫華則晃晃悠悠地走在人群最末。
剛行至一個彎道,卻聽見銀鈴般的笑聲,花若抬眼,原來是頑皮的山鬼姑娘們正在踏風(fēng)而行,緊逐著花叢中無數(shù)的翩翩彩蝶,與一群在山間盤旋的云雀共舞紛飛,畫面美妙絕倫,將花若看得雙目圓睜。
片刻后,靜無風(fēng)上前道:“走吧,我們落在以望他們后面老遠(yuǎn)了?!?p> 花若似乎全然沒聽見靜無風(fēng)的話;卻是徑直朝著阿九她們一行人而去;留下靜無風(fēng)在原地,一臉落魄。
紫華上前道:“走吧??礃幼?,他估計是有什么事急著向阿九她們請教。”
靜無風(fēng)悶聲道:“嗯。紫華師兄不必安慰我,我沒事?!?p> 紫華:“沒事就好,全當(dāng)我多嘴吧?!?p> 靜無風(fēng)尬然:“師兄……”
“跟你開玩笑呢!我們先走吧!”紫華遂與靜無風(fēng)快步向前,追上靜以望他們。
旁晚,吃過晚飯后,靜以望便將自己關(guān)在屋里,焚香撫琴;凄清婉轉(zhuǎn)的琴音悠悠揚(yáng)揚(yáng),寂寥中帶著幾分悲涼,緩緩慢慢地盤旋在澗池之內(nèi),久久亦不散去。
靜以望手下,這把古色古香的琴頭盤踞著長安君親手鐫刻的龍九之子中的長子——神獸囚牛。這把由長安君所贈之琴,如今,倒是叫靜以望形成了走到哪里都隨身攜帶的習(xí)慣。
手中撫琴,心中思緒萬千,與長安君的往昔點滴,撲面而來。
“因此神獸平生愛好音律,喜蹲琴頭欣賞弦音,所以琴頭上常常刻有它的雕像”,長安君笑言,“或許我往生有可能便是此獸。”
“人活一輩子,若做一事,就做到自己能做的最好;若愛一人、敬一人,那便愛到、敬到自己能至深。一生一念,足矣?!?p> 往昔,靜以望每每為長安君撫琴養(yǎng)心,長安君便習(xí)慣性地趴在靜以望古琴之旁;默默聽著琴音,亦欣賞著靜以望那舉重若輕、優(yōu)雅彈撥弦拉之身姿、手型;如此一看,便能看幾柱香時間,欲罷不能。
一向雅人深致,臨風(fēng)若神的長安君,也就唯在此一時刻,竟能流露出一股音韻迷弟的小清新姿態(tài)。
而這也每每讓靜以望倍感受寵若驚。
澗池內(nèi),靜以望的琴音顯然勾起了眾人心中對于美好音律的渴求;一曲終了,靜以望聽見輕輕的叩門聲;開門一看,門口圍了一圈兒人。
阿九贊道:“公子彈得一手好琴。真是羨煞我們?!?p> 蘭娘:“是啊?!?p> 靜以望作禮道:“姑娘過獎了。”
阿九繼續(xù)說道:“就是不知公子的琴音為何透著一股悲涼,聽完叫人不禁悲從中來?!?p> 靜以望解釋道:“哦,只因今日本是一故友的祭日,一時感懷,所以琴音難免悲切,叨擾到諸位了?!?p> 花若聞言,心中暗道:“該死,自己竟是連長安君的祭日都忘了?!?p> 一旁,韓不識心中對靜以望倒是多了幾分贊許:“竟還有人同我一樣,每年都記掛著你的祭日。”
蘭娘擺手:“不叨擾不叨擾。倒是如洗禮一般,聽得叫人內(nèi)心通透?!?p> “故人的祭日?”阿九看了眼花若,心生一計道,“既如此,何不干脆一起,就在這鬼峰的山間月下,我們相伴而歌,寄托哀思?”
靜以望看了看一旁的花若與靜無風(fēng),作禮回絕道:“多謝阿九姑娘美意,只是這樣未免太打擾……”
阿九一把按下靜以望欲作禮的雙手:“我們來既然來都來了,公子若是不答應(yīng),我們可是不會走的。”
靜以望一臉猶豫;阿九又道:“走吧!”
如此,迎著明亮的月光,眾人舉步向一處松林處行去。
清泉石下,眾人席地而坐。
夜色下,泉水的叮咚聲格外清脆動聽,山鬼姑娘們合著泉水的叮咚聲吟唱起敬獻(xiàn)山神的曲子;鋪墊過后,阿九開嗓獻(xiàn)唱;阿九一面唱,一面不時含情脈脈地看一眼人群中的花若。
一旁,靜以望聞聲見狀,忍不住在松下?lián)崞鹎賮怼?p> 善舞的蘭娘則翩翩起舞,無暇身姿,輕盈俊逸,似今夜最美的一朵云霞,悠然略過蒼藍(lán)的天;又似伴風(fēng)舞動的纖纖柳葉,隨風(fēng)急速卷起,又被呵護(hù)備至地柔柔放下。
起初,阿九的歌聲低沉,宛若空谷幽蘭;而后高亢,宛若百靈展喉;抑揚(yáng)頓挫,似鳳凰鳴悅;進(jìn)而似鐘鼓齊鳴,感心動耳,蕩氣回腸,聽得直叫人心潮澎湃,悸動不已。
琴音,人聲,舞姿,混合交織在一起,似一首無上華麗的天籟合奏,飄然出世,將一切的喧囂都滌蕩殆盡,眾人聽得如癡如醉。
松枝的陰影之下,只聽得胸前“啪”的一聲細(xì)響,韓不識低頭看向胸口,卻發(fā)現(xiàn)是一滴久別的淚水;淚珠,更多的淚珠,順著韓不識瘦削不堪的俊美臉龐,悄無聲息地滾落衣襟。
韓不識摸著臉上的淚,暗自驚詫道:“我,竟然流淚了……多久了,有多久了……我都記不清了。這就是所謂的‘感動’嗎?此時此刻,我的心,像是剛被悲傷洗過一般,從未有過的通透與舒坦?!?p> 座下,除了韓不識以外,粉團(tuán)兒聽得最用心最仔細(xì),一不小心,眼淚也流了滿臉;一曲終了,眾人竟是個個都聽得眼含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