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君轉(zhuǎn)身向眾人淺淺一笑道:“我再送花若一程;至舟上?!?p> 一直呆立一旁的靜無風(fēng),這才回過神來,向長安君和花若作禮道別。
眾人止步于長堤上,目送著長安君與花若向江灘邊徐徐前行的背影。
長安君邊走邊向花若問道:“一直有一事不明。”
花若問道:“何事?”
長安君繼續(xù)道:“當(dāng)日,得到你于天神山上狩獵失蹤的消息,銜山也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發(fā)布了尋你的告示,可為何,竟未能獲悉近在咫尺的你的一星半點(diǎn)訊息?”
花若喟然一笑,道:“一個不想被前事的一切所找到的人,又怎會這么容易就被你們發(fā)現(xiàn)呢?”
“何意?”長安君不解地問道。
花若的回憶一路飛奔,向一年前,靜氏二人救下他之后的某一日回溯而去……
當(dāng)年,他與靜無風(fēng)重上天神山,以回避官兵;兩日后,被靜以望喚回。
下山后的當(dāng)晚,三人圍桌而坐,談及官府尋人之事。
靜以望道:“這官府尋你,不知是為何故;這次雖因?yàn)閾?dān)心事于你不利,所以避開;但是這其中還有太多的可能性,又或許他們并非是因?yàn)槭裁床焕脑?,而恰恰是來找你的呢??p> “可千萬不要,”白山心中暗想,“無論我是誰,待在現(xiàn)在,待在這里,這才是我真正希望的。”
偷偷看了一眼靜無風(fēng),白山明白,如這官兵果真是來尋自己的,那就意味著:只要他送上門去,自己就立馬得被送回至他早已經(jīng)完全忘記的、從前的環(huán)境中。
雖然他不知自己失憶之前,是生活在怎樣的地方,但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里絕對不會有靜無風(fēng)的存在。
可是,就像他們之前的相遇一樣;如果這次已是二人緣盡之時,又豈是他白山一人之力所能擋的?
思及此,白山抬頭向靜氏二人,若無其事地嘻嘻笑道:
“知道啦!我明天喬裝打扮一番,去官府那邊一探究竟便是;如若果真單純只為尋人的話,我便把自己送了過去吧。”
“我跟你一起去?!膘o以望道。
靜無風(fēng)聞言,低頭不語。
第二日一早,白山戴著帽子紗巾,果然是著實(shí)將自己認(rèn)真喬裝了一番;二人辭過靜無風(fēng)后出門。
近官府旁邊,果然見貼有尋人的告示;白山、靜以望二人遂上前認(rèn)真閱讀告示之內(nèi)容。
然而通篇讀完,竟有些一頭霧水;雖確為尋人,告示中卻并未講明究竟是因何事而要尋人,此所尋之人又是為何家之何人?
作為尋常尋人告示中之諸多重要信息,告示卻只字未提;至此,白山不覺神色一振,心下暗想:
“這是天意?。 ?p> 立于告示之前,靜以望則有些亂了分寸,幾乎是要抓耳撓腮,問道:
“這可怎么辦?你究竟是把自己交了官府去還是不交?”
他哪知,這樣的結(jié)果正是白山所要;所以,白山轉(zhuǎn)向靜以望,施施然道:
“我看此事有疑,要不還是等些時日再說;又說不定,我的記憶過些日子會突然恢復(fù)過來呢。”
這些天來,靜以望也慢慢喜歡上這個從天而降的伙伴,比起即刻送白山回家,他倒是更愿意留他下來,孤獨(dú)時也可多此一好伴,對酒當(dāng)歌,共嘆人生幾何。
二人相識無言,卻心領(lǐng)神會;隧轉(zhuǎn)身離去。
哪知這一等,便是諸位少年人生當(dāng)中一年之珍貴且注定是終身難以抹去的光陰。
二人佇立船邊;長安君聽完恍然道:“原來如此。那年,你父和我都派人尋了你好久,依舊音訊全無,曾經(jīng)一度還悲觀的以為……你被某些大型山獸給叼走了。”
花若笑嘻嘻道:“哪能呢!我命大!”
言及此,腦中不禁閃過許久前集市上偶遇的老道之言,如今回想起來竟然恍如來世之音:“公子有短命之相”,進(jìn)而,又想到了那張突然消失無蹤的符咒。
長安君喟然道:
“原本以為隱去你的身世,可以保你安全,卻不料竟是弄巧成拙,委屈你了?!?p> 聽長安君這么一說,花若轉(zhuǎn)而嘿嘿一笑道:
“不委屈,不委屈,我倒是覺得,這一年多過得實(shí)在太快,就這一點(diǎn),倒是委屈得很?!?p> 正直此時,船家催促起開船,驚醒了一旁正愣神的花若,他遂向長安君和江堤上的一行人作禮辭別,奔蘭澤國而去。
荒堂庖屋中。
靜無風(fēng)袖子挽得高高地,正在拼命地拿著抹布擦著灶臺;他手下的灶臺已經(jīng)被打掃的一塵不染,奈何其中卻有一個異常頑固的斑塊,任靜無風(fēng)怎么擦也不掉。
同這個小斑塊較上勁兒的靜無風(fēng),使勁擦著斑塊,臉都快貼到灶臺上了,終于,由于用勁兒過猛,抹布上蘸滿的油污被甩了出來,直接甩了靜無風(fēng)滿身滿臉。
想起以前的灶臺都是花若幫忙擦,每次都能擦得一塵不染,讓挑剔的靜無風(fēng)無話可說,如今花若人已遠(yuǎn)去,自己竟然連一個小斑塊兒都對付不來了。
想到這里,靜無風(fēng)干脆扔了抹布,坐在柴堆上一個人靜靜地發(fā)呆,許久許久,直到月上枝頭,只是此去經(jīng)年,山高水遠(yuǎn),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有那宛若畫境的人約黃昏后。
第二日,不知為何,靜無風(fēng)很早就一頭鉆進(jìn)庖屋中,不到一壺酒的時間竟然就做了滿滿一桌菜出來,把個靜以望高興得直搓手道:
“哎喲喂,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兄長怎么做了這么大一桌菜???讓我看看都有什么……三臘湯,白山的最愛;藜蒿臘肉,白山的最愛;臭鱖魚,白……”
念著念著,就連靜以望自己都覺得不太對勁,眨巴眨巴眼,望著靜無風(fēng)道:
“兄長,你是忘記了白山已經(jīng)回他的蘭澤國去了;還是存心想隔空氣下他,所以才故意做了這么一滿桌——還都是他最愛的菜出來?”
靜無風(fēng)進(jìn)庖屋做菜之時全無考慮,但是確實(shí),如今這么一看,滿桌都是做的白山的最愛;就連靜無風(fēng)自己不禁也覺出幾分尷尬,卻也不想多做解釋,便故意拉下臉來,沖靜以望喊道:
“吃飯,話多!”
靜以望聞言,立即止語,美滋滋兒地端起碗來,狂吃開來。邊吃又邊忍不住樂得自言自語道:
“嘿嘿,這白山不在,好吃的再也沒有人跟我搶了,好久沒有吃得這么悠閑自在了!”
桌對面的靜無風(fēng)發(fā)現(xiàn)自己是只要聽到白山的名字,心就會莫名的刺痛一下,不禁輕嘆了一口氣后,緊接著往嘴里送了一口米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