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過往
那包裹里除了一些銀票,就是一本書和一封信。
俞炯然覺得那書十分眼熟,便先拿起那書看了兩眼,他翻開內頁,整個人渾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凍住了。
這本書,跟時景成送給他的一模一樣,不一樣的是,這是一本全新的書。
而上面的筆跡,是她的。
俞炯然的心猛地顫抖了起來,像是要從喉嚨里跳出來般,他的手有些發(fā)抖,沉重而緩慢的拿起那封信。
“清松,我很久沒有這樣喚過你了吧,不知道,你對這個稱呼,是否也像我一樣感到懷念。
很抱歉在沒有跟你商量過的情況下,擅自做了這個決定。春日宴的時候,我們一同在鴻升樓打過一個賭,不知你還記不記得?
那天晚上,我又問了你一次,你沒有回答我,我想,可能你還是不信。
記得那年初見,你從宮墻躍下來,站在桃子樹下面,伸手對著我說,只要我跳下去,你一定會接著我。
如今換你被困,我也一定會接著你的。就像當初你對我做的那樣。
天下之大,我也不知該在何處,才能給你尋個好地方落腳。
聽人說,江南之地,春有百花,夏有游湖,秋有紅楓,冬有臘梅,四季各有美景,想來,你定會喜歡。
當然,要是我猜錯你的心思,這天下,你大可隨意自由來去,往后再沒有什么束縛著你。
此行一別,我實在沒有什么可送你的,當年你用過的意蕪,帶在身上,終究惹人注意,我便自作主張的賞給了長玉公子。
他身上總是讓我隱隱約約的瞧出你的幾分影子來。有時候想起過去,看著他,不知怎的,就有些心軟。
聽聞你的故人書籍再無法修復,我只好替你重新抄錄了一份,字若是丑了些,你也將就些看。至于那書的封面,舊書難尋,只好選了一個相似的。
聊表心意,還請勿要見笑。
與你同行的女子,名喚冉蝶,是我的好朋友,你有事情盡可吩咐她。
天涯路遠,一路保重?!?p> 信上寥寥幾句,像是往常她對自己閑話般,既沒有什么表白心意的話,也沒有生死離別的眷戀。
俞炯然整個人呆在原地,想起那天夜里,自己對她不斷質問的話。
“阿昭,你是不是覺得,咱們可以一直這樣胡鬧下去?”
“阿昭,也許我們第一次,就錯了?!?p> “是我做了一場癡夢,以為就算是溫惠公的身份,也能跟你長相廝守?!?p> “阿昭,你打算一輩子這樣藏著我嗎?”
而她,最開始反問他:“你后悔了嗎?”
俞炯然沉浸在悲痛里,連她后面說的,“不會是一輩子?!币矊⑵湔`會成,她會另寵幸他人。
以至于她最后說著的:“朕要恢復你自由之身,自然不會將你藏在宮里一輩子,也斷不會讓人永遠非議你?!?p> 俞炯然全數(shù)忽略,從未仔細思量過這句話的深意。
而這些沒能直接說出口的誤會和承諾,只是因為她在為自己準備一個截然不同的人生。
俞炯然懊惱的低下頭,將那本書和信抱在懷里。
他當時想著,雖然無法繼續(xù)再糾纏下去,要將她拱手相讓給他人。但至少,彼此時常還能見著。
現(xiàn)在,才知自己的天真。
那天夜里,她主動留下自己,竟是為了告別。
冉蝶見他一副小媳婦的樣子,又湊過來勸道:“你也別傷心,她這么做,也是為了你倆好?!?p> 俞炯然抬起頭看著她,眼眶有些泛紅。
冉蝶咬了一口烤的金黃金黃的饅頭,邊嚼邊說:“你想啊,你留在宮里既不快活,還容易被其他人拿來威脅她,現(xiàn)在好了,她沒了弱點,要是想對付他們,下手也干脆利落些?!?p> “她想對付誰?”俞炯然平復了情緒,追問道。
冉蝶咬饅頭的動作一頓,察覺到他的困惑,忽然明白自己言多必失了,原來她竟然沒把這些事情告訴他。
冉蝶又默默的走開,含糊道:“自然是那些心懷不軌的人?!?p> 竹心睡到月上眉梢才醒過來,他一見著俞炯然,就忍不住拉著左看看右看看。
冉蝶還是坐在那堆火前面,依舊烤著兩個饅頭。
“你家主子沒事了,經(jīng)過本姑娘的醫(yī)治,保證活到九十九。”
竹心看見那兩個大白饅頭就有點泛酸水,他實在不知道,為什么冉蝶為什么對這東西這么喜歡。
俞炯然仔細盤問了竹心一遍,這才拼湊出當初在避暑山莊到這里的情況。
他靠在一旁的山壁上,閉上眼睛,開始盤算整件事情。
竹心雖然對那饅頭抗拒得很,但他肚子響了,又默默的坐到了冉蝶旁邊。
冉蝶倒是很大方,直接將烤好的饅頭給了他,自己又從身上掏出兩個來。
竹心滿頭疑問,她究竟揣了多少個白饅頭。
大傷大悲之后,人的心情跟食欲都會下降。竹心還是把吃食拿到俞炯然面前,勸道:“公子,您好幾天沒吃過東西了。多少吃點吧?!?p> 俞炯然睜開眼睛,從上面撕了半個下來,食不知味的塞到嘴里。
竹心擔憂的看了他一眼,卻沒有勉強他。
三人一夜無話,等第二天晨曦照進來的時候,冉蝶收拾好包裹,將那堆火撲滅。
“走吧,咱們也耽擱了好幾天了?!?p> 竹心扶起俞炯然,他眼下烏青很重,看得出,昨夜睡得并不好。
冉蝶率先走出山洞,那馬車被她藏在了密林里,她讓兩人在原地。不消片刻,她便駕著馬車過來了。
三人剛出林子,冉蝶突然停下馬車,掀開簾子進來。
“不行,你這張臉太招搖了?!?p> 她認真的打量了俞炯然幾眼,忽然從兜里拿出一張人皮面具。
“還得委屈你一下?!闭f完,她揮手撒了一個粉末,俞炯然就直接倒了下去。
“你?!敝裥臎]來及質問,也跟著倒了下去。
冉蝶方才駕馬,遠遠的看著俞炯然,就已經(jīng)覺得,他這種人,哪怕是混在人堆里,也是極為招人注目的。
此行主要以低調為主,她得小心點。干脆迷暈了,貼上人皮面具,像是貨郎拉貨物般,直接奔向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