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奇藥
車廂外巡查路過的騎兵，聽到了這個笑話，也跟著呵呵地笑。
“笑什么笑？”簡兒翻臉。
那侍衛(wèi)一縮脖子，拱手一禮，縱馬跑開了。
“不行！這個不算是故事，阿娘再講一個！”簡兒纏著沈夢昔再講一個，鹿兒也期待地看著阿娘，只有玉兒總是若有所思，不時朝車外張望。
狄敬恩如今是禁軍護衛(wèi)，隨扈武帝左右。這次也跟隨前去長安，他的位置在隊伍前段，玉兒無論怎樣看，都是看不到的。
“那阿娘就再講一個。故事說，一個小縣城的縣衙某一天接到一個案子，一胖一瘦兩個婦人爭搶一個一歲大的孩子，都說自己是孩子的母親，她們都說得出孩子的胎記和習(xí)慣，那孩子跟她們兩個也都親近，對著兩人都叫阿娘?？h官犯愁了，這可怎么辦呢？縣官夫人把縣官叫到后堂，悄悄耳語幾句，縣官回到大堂，說這件案子好麻煩啊，既然你們都說是孩子的阿娘，那就憑個人能力吧，誰能搶到孩子，孩子就歸誰！兩個婦人一聽，立刻去抓孩子，結(jié)果一人扯住了孩子的一只手臂，用力拉起來，孩子疼得哇哇大哭，兩個婦人更加用力拉扯，孩子被扯得兩臂拉直，頭頸后仰，十分可憐。忽然瘦婦人放手了，伏地大哭。胖婦人非常開心地抱起孩子就走。”
“那胖婦人走的時候沒有給縣官磕頭！”鹿兒說。
“定是太瘦了力氣不足，平時多吃點飯，多練練射箭就好了！”簡兒說。
“然后呢！”玉兒問。
“縣官叫衙役攔住那胖婦人，抱回孩子，并將她拿下。孩子交到伏地哭泣的瘦婦人手上，瘦婦人抱住孩子哭得更厲害了，縣官說，孩子是你的，你抱著孩子走吧！”
“縣官怎么出爾反爾呢！”簡兒問。
“你們都說說，為什么縣官認定孩子是瘦婦人的呢?！?p> “縣官本意不是要他們爭搶孩子，而是想通過拉扯看出誰更心疼孩子?！庇駜喊琢艘谎酆唭赫f?！鞍⒛?，玉兒說的對不對？”
“玉兒說的對。那瘦婦人拉扯中面露不忍，雖想搶過孩子，但是見孩子哭得凄慘，終是忍不住放手了。你們都大了，遇事不要只看表面，也不要只看一個人做了什么，反而要認真想想他沒有做什么，明白嗎？”
“明白。”三個孩子都乖乖應(yīng)答。
“都出去騎馬吧，別悶在車廂里了?！睅讉€孩子都歡快地應(yīng)著，玉兒猶豫了一下說：“玉兒還是在車上陪著阿娘吧。”
“不用，你也出去走動一下吧?！?p> 仨孩子一下車，清風(fēng)立刻就上了馬車，沈夢昔輕輕嘆氣，一丁丁私人空間也不給啊。
行過三門峽，這晚大隊人馬打算在一座無名小山前的空地上宿營，前頭部隊早已為武帝搭好了帳殿，形如蒙古包，高闊明亮，帳內(nèi)陳設(shè)，除了房間是圓形外，竟如紫微宮一般無二，這尚儀局還真是煞費苦心。
帳外帳內(nèi)都熏著香，既可驅(qū)蚊，又能助眠。
武帝的帳殿里面自然少不了張氏兄弟的身影，沈夢昔給武帝請安后，一分鐘也不想多待，立刻告退，她的營帳距離武帝帳殿比較近，正要進帳，卻聽見遠處一陣喧嘩嘈雜，幾人抬著一個穿著將官服侍的人進了一座軍帳。
天子帳外，這是誰活膩了？
帳殿那邊已經(jīng)有人過去查看。
“沈七！”應(yīng)喏的卻是沈五。
——沈七留給胤兒了。沈夢昔留了二百護衛(wèi)給胤兒，一是保護他，二是讓他多接觸這些護衛(wèi)，將來方便指揮。
沈夢昔歉意地笑了一笑。沈五看到手勢，立刻過去查探。一刻后回來稟報：“啟稟殿下，是羽林軍崔將軍瘧疾發(fā)作，發(fā)寒打戰(zhàn)，幾近昏厥，剛剛被侍衛(wèi)抬進了軍帳。
“崔瑾？瘧疾？還有其他人發(fā)病嗎？”沈夢昔連忙問。
“眼下沒有，崔將軍是前年出征時，染了瘧疾，以為痊愈了，誰知此時又發(fā)作了。”
“太醫(yī)署去人了嗎？”
“此刻正在軍帳診治?！?p> “啊，那好我知道了?！鄙驂粑酎c頭，讓沈五出去。
中醫(yī)治療瘧疾的方法很有效，并已使用青蒿治療。
瘧疾只是通過蚊蟲叮咬傳染，不通過空氣傳播，沈夢昔放下心來，又讓清風(fēng)去帳殿叮囑切記防范蚊蟲。
放下此事不理，沈夢昔開始考慮到了長安以后辦一份報紙。
武帝年老體衰，雄心壯志不負往年，迎回李顯后，每日與張氏兄弟相處的時間多了一倍，諸多國事多交給群相處理，有時還讓張氏兄弟參政，沈夢昔可沒打算去勸，她不覺得自己有這個能力，色令智昏，女人特別是老女人，若是迷了男色，比男人更加無可救藥。
她只想安心過自己的日子，把四個孩子好好培養(yǎng)起來，自己也有個不大不小的事情做就可以了。
沈夢昔這次帶了大部分護衛(wèi)，以及多半奴婢，清風(fēng)全家都跟到長安，她的女兒錦心也在沈夢昔跟前伺候。
八歲多的孩子，也做不了什么，那孩子長著一張圓臉蛋，十分可愛，人也乖巧懂事，沈夢昔讓她跟著鹿兒學(xué)識字算賬，也不讓她干活。
“過些年給她除了奴籍，再找個好人家嫁了，不讓她做陪嫁?！鄙驂粑艨粗\心胖乎乎的小手扒拉著算盤，轉(zhuǎn)頭和清風(fēng)說。
清風(fēng)忽然哭了，跪下道：“服侍娘子和小娘子是奴婢母女的本分，不敢讓娘子費心?！?p> “就是你們本分，才對你好的。你可別替她拿主意，等過個七八年，你再問她的心思！”沈夢昔笑著拍拍清風(fēng)的手，“起來吧，這些多虧有你們幾個，把我養(yǎng)得胖了十斤還多！”
清風(fēng)撲哧笑了，“哪有那么多，娘子一點都沒胖。”
“有??！”沈夢昔肯定地說。
沈夢昔如廁時偷偷稱了體重，120斤，體型沒變多少，但肌肉增多了。
第二日拔營，卻見崔將軍的營帳沒有動，孫醫(yī)丞和幾個醫(yī)正從帳中走出，見到沈夢昔，快步走過來，行禮說：“崔將軍病情嚴重，系多年前疾病未能根除，如今復(fù)發(fā)，導(dǎo)致寒戰(zhàn)不斷，腰疼難忍，目眩頭昏。下臣已為崔將軍刺穴委中穴、大鐘穴和太溪穴。只是不知為何，效果甚微，只能留在此地繼續(xù)治療，待病情稍穩(wěn)，返回洛陽?！?p> 沈夢昔也背過這《素問》刺瘧篇，知道崔瑾是腎瘧病，孫醫(yī)丞陳述病情，還少說了一句“大便困難”，估計是怕說出來讓她難堪吧。
此孫醫(yī)丞已非彼孫醫(yī)丞，孫醫(yī)丞早已告老、光榮退休了，自從編制劃撥到了公主府，孫醫(yī)丞的小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愜意，完全不像一個醫(yī)丞，倒更像一個釀酒師傅了。
三年前，孫醫(yī)丞上書報請退養(yǎng)，并把自己的兒子推薦給了沈夢昔。
就這樣，孫醫(yī)丞就變成了孫十一娘的父親、如今的這個小孫醫(yī)丞了，而老孫醫(yī)丞則專心于白酒發(fā)酵、蒸餾的研究，真正是不務(wù)正業(yè)。
沈夢昔聽他說完病情，點點頭，回帳找了個小瓷瓶，裝了幾盒青蒿素片進去，出來遞給孫醫(yī)丞，“若還是沒有辦法，就用這個。一日一次，首日兩片，第二日一片，五到七日即可痊愈?！?p> 孫醫(yī)丞呆呆地看著手里的白瓷瓶，想起父親說過公主曾破腹開膛將一個大肉瘤從夫人腹中取出的事跡，干干地咽了一下口水，拱手說：“喏，殿下！”
一抬頭，哪里還有公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