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舉薦
冰雹后的道路泥濘不堪,車馬難行,沈夢昔堅持多留一天,第五潛沒有堅持,恭敬地說,“謹遵殿下吩咐。”
沈夢昔交待汴州司馬李唯,火速整理各縣損失情況,盡快上報朝廷,請求減免賦稅,要求朝廷賑災。并命他暫時主理公務,安撫災民。
冰雹過后,天氣晴朗,秋高氣爽。
就像一個脾氣暴躁的人,自顧自發(fā)了脾氣,他高興了,然后不管不顧地喜笑顏開。
一天后,道路干爽了許多,大隊人馬上路了。
尤家主仆兩百多口人,被押送進京,沈夢昔不明白,人還未到案,是怎么定的謀逆?她堅持讓護衛(wèi)把尤家所有的馬車都帶上,讓婦孺幼童都乘坐馬車。第五潛說:“臣知殿下仁善,可這不合律法規(guī)矩?!?p> “就算尤刺史謀逆,那些婦女孩子也是無辜的。如果尤刺史定罪,這也算是她們最后一程,將軍何必苛責。我會和陛下解釋,你只管聽我的!”
一行人,有的騎馬,有的坐車,有的走路,有的帶著枷鎖,浩浩蕩蕩,回了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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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攸暨一直因遇刺時的畏縮,而羞慚不已,吃飯時也離沈夢昔遠遠的,不再搭話,也不敢靠近。
沈夢昔倒沒有怪罪他,一是避險是人的本能,二是對他本無期望。
簡兒卻寸步不離沈夢昔,無聲地表示,要保護母親的安危,看著七歲的孩童毛茸茸的發(fā)頂,沈夢昔心中暖洋洋的,忍不住伸手揉了幾下。
說好的旅行,說好的漲見識,全都半途而廢了。四個孩子也都有些蔫蔫的,午飯后,沈夢昔問薛崇胤,“胤兒,若是你,你還會繼續(xù)按照既定行程去旅行嗎?”
胤兒思考了一會兒,說:“沒有確定主使之人,繼續(xù)行程,的確十分冒險。但是,若真是有心刺殺,走到哪里,都躲不過刺殺。最好的辦法還是趕緊找到主使之人。”
本來就是隨口一問,沒想到胤兒回答的頭頭是道。
“如果是胤兒自己獨行,胤兒會繼續(xù)前行,但如果是家人同行,胤兒會和阿娘一樣,選擇回京?!?p> 沈夢昔聽了驚奇不已,一把摟過胤兒,“行啊,小子,有自己的見地了!”
胤兒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是因為被夸,還是因為被母親摟抱的緣故,“胤兒偶聽老師和狄公評論時事,受益匪淺,如今照貓畫虎,講給阿娘聽。胤兒所知甚少,今后更需努力,才能保護阿娘和弟弟妹妹。”
唉,這孩子說起話來,越發(fā)像老夫子老學究,一點兒也不好玩了。
玉兒在一邊拍著鹿兒午睡,仿佛這邊的事情與她無關。這孩子和她的乳娘最親近,盡管夜夜她和鹿兒跟著沈夢昔睡,但是她都要悄悄地見一次乳娘,才能安心入睡。
“簡兒,你呢?”沈夢昔看簡兒也一直認真地聽著,轉頭問他。
“簡兒不管,阿娘在哪里,簡兒就在哪里?!焙唭阂话驯ё∩驂粑舻母觳?,把臉貼上去說。又在胤兒的注視下,慢慢松開,憋了半晌,惡狠狠地說:“簡兒長大要當陛下!誰敢欺負阿娘!簡兒就把他滿!門!抄!斬!”
“胡說什么?”胤兒一把捂住弟弟的嘴巴,又抓住他的手,狠狠地打手心,“這是又聽了哪個賤奴胡言亂語了?好的不學,盡學些大逆不道的話來!你要害死阿娘和家人嗎?”
簡兒又疼又怕,大哭起來。
沈夢昔頭疼不已。
“阿娘,二郎身邊的仆婢要換一換了!”胤兒打完弟弟,回來和沈夢昔說。
沈夢昔點頭,她也覺得該換了,甚至暗戳戳地想給玉兒的乳娘也換換。
中午小憩了一會兒,正準備繼續(xù)上路,武攸暨來了,滿面通紅地站在門邊,清風帶著四個孩子先上車了,沈夢昔詢問地看著武攸暨。
武攸暨的腰躬得厲害,拱手說:“太平,不,公主,昨日......昨日攸暨離著殿下最近,卻因膽怯,不敢護衛(wèi)公主,慚愧至死,請公主責罰!”
沈夢昔看看他,笑了,“你保護好自己就行,我有護衛(wèi)?!?p> 武攸暨臉色灰敗,“公主是不是十分討厭攸暨?”
“你不討厭,可是全無用處?!鄙驂粑艉鋈幌脒@一句話,是嘴黑出名的錢鐘書所說,此刻脫口而出。
武攸暨幾乎跌坐當?shù)?,掩面跌跌撞撞離去。
沈夢昔有些懊惱地撓撓頭,無奈又撓不到實處,嘆氣一聲,朝馬車走去。
行走速度比來時還要緩慢,一天下來了只走了三十里。
晚上投宿在官驛,尤家人都住在驛站外面,秋日的夜晚,溫度很低,馬車有限,大部分人都席地而睡,時不時傳來孩子的哭聲。
沈夢昔讓護衛(wèi)給他們送了兩頂帳篷,又點燃篝火,盡量提供些被褥。
等洗漱完畢,準備入睡了,卻聽沈七來報,說嚴夫人哭喊著,非要見公主一面。
“就不該可憐他們,得寸進尺的東西,他們的奴婢膽敢刺殺殿下,還審什么?直接凌遲處死了事!”清風嘀嘀咕咕地說,“看看,看看,這剛給床被褥,就要求見了!干脆進來驛站睡公主的房間得了!”
沈夢昔咄了她一聲,讓她看好玉兒、鹿兒,披了件披風,就跟著沈七出去了。
來到驛站外的空地,一個護衛(wèi)帶過了嚴夫人。僅僅一天,嚴夫人就蒼老得不像樣了,一夜間,白發(fā)叢生,沈夢昔看得不忍,“不知嚴夫人有何要事?”
嚴夫人叩拜在地,“殿下在汴州遇險,妾本無顏相見,但此行,尤家兇多吉少,思來想去,只能厚顏懇請公主了,十二,是我的嫡親侄子,本在國子監(jiān)讀書,有著大好前程,此番為我祝壽而來,無故惹上災禍。懇請殿下,帶上十二回府吧,妾看得出,那孩子很是景仰殿下......”嚴夫人實在說不下去了,伏地哭泣。
沈夢昔足足愣了兩分鐘,才翻譯過來,她的意思是讓她收了嚴十二做面首。
“呵,你想把侄子舉薦給我當面首?”沈夢昔呵的一聲笑了,冷冷地說:“我看你那大孫子也不錯,不如一并給了我吧!”
嚴夫人面色一僵,隨后似乎要下什么決心一樣,抬頭看了一眼沈夢昔。沈夢昔不待她開口,“我不養(yǎng)面首!公主,也是要名聲的!”
她從嚴夫人訝異的眼神中,看到幾個字:公主哪里還有名聲!
沈夢昔怒火中燒,“呵,你把侄子舉薦給我,不知你兄弟知道了怎么想呢?還有,尤刺史謀逆,你那兄弟,能否擺脫干系呢!”
嚴夫人呆住了,長跪在地,一動不動。
沈夢昔終于覺得解氣,但看她臉色,又覺得心中更加郁結,跺了一下腳,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