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口一陣微弱紅光閃爍,跟著一抹紅光自袖口內(nèi)飛出,化出阿稻的本身模樣,出現(xiàn)在三皇子面前。
阿稻朝三皇子躬身:“多謝三殿下救命之恩?!?p> 三皇子虛扶阿稻,讓其起身,隨后他下意識地伸手輕甩了下方才一直壓著袖口的手,以靈活筋骨放松。
阿稻注意到,臉上露出幾分歉意,她略一思索,便道:“不知三殿下可有所愿之事?”
三皇子有些不解。
“三殿下先允奴藏于您的袖中,此為一救,其后又帶奴安然出荀府回襄府,此為二救,兩次救命之恩,奴自當(dāng)報答?!?p> 三皇子一怔,嘴角逐漸化開一抹清淺笑意,月光下,他的面容清秀雋雅,周身散發(fā)著溫潤平和之氣。
他也不客氣,直言道:“若你日后遇到什么奇花異草,不妨采上一株送予我,便算是最好的報答?!?p> 阿稻毫不猶豫地應(yīng)道:“一言為定!”
三皇子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朝馬車走去。
阿稻躬身,目送三皇子的馬車走遠(yuǎn)。
荀府院落之中,此時燈火通明。
主院落里,荀廣彥緊皺著一張娃娃臉,疾步走進(jìn)一間屋內(nèi),徑直繞到最里面的內(nèi)室。
荀廣彥雙眼直視著靜坐在榻上,正拿著一頂繡布穿針引線的婦人,冷著聲問道:“母親還沒歇息?”
玉氏暫停手中的活,抬頭望向荀廣彥,見他臉色不對,不由關(guān)心問道:“尋之,你怎么了?”
怎么了?
你的女兒荀玉瑟竟跟一只鬼怪私定終身,還堂而皇之地把私定終身的信物放入及笄禮的儀程里!
荀廣彥憋著這句話,想說卻怎么也不說出口,悶了半晌,最終皆化成一聲長嘆。
他走到玉氏身前,挨著她坐下,卻談起另一件事:“那日您突然叫住我,是故意的吧,您是為了幫那只溜進(jìn)荀府的鬼怪逃走?!?p> 不等玉氏回答,他又從袖中取出一片黃木,扔在她面前的小案之上:“您與那鬼怪,何時有的這般交情,母親?”
玉氏一臉愕然,她伸手拿起小案上的黃木,只見上面寫著一行小字:小黃魚之恩,日后還報,特以此黃木為憑證。
玉氏嘴角露出一絲溫婉的笑意:“我只是給它做了幾頓魚?!?p> 玉氏眼神坦坦蕩蕩,毫無隱瞞閃躲之色,荀廣彥知她并未說謊,喉嚨不禁一噎,面上神色也松緩下來:“母親為何待它如此好,你們根本就不認(rèn)識?”
“它每次吃完魚后,都會將廚房收拾干凈,不是個惡鬼。”
荀廣彥急道:“母親!雖然您以前被鬼怪救過,但那只是僥幸,切莫以為天下鬼怪都是良善之輩!”
“鬼怪本性奸詐兇殘,尤其是這女鬼還身負(fù)始祖之血,危險至極,且還與襄族糾葛不淺,母親怎可與之交往,如此掉以輕心?”
玉氏有些意外:“它就是玉公子前些日子收的那個祭品?”
“正是此女鬼!那日它鬼鬼祟祟,我便察覺出不對勁,說來還得感謝母親您,就是您放走了它!”
荀廣彥語氣里帶著明顯的埋怨,還在計(jì)較那日阿稻在穢物車前,因得玉氏相幫,才未被荀廣彥揪住之事。
他說完此話,很是不滿地雙臂交叉抱在胸前,一張娃娃臉看上去,格外顯出幾分稚氣。
玉氏無奈地笑了笑,起身拉過剛及自己肩頭的荀廣彥的雙手:“好了,母親知道錯了,下次不會再如此了?!?p> “您總這么說,可每次都還是照犯不誤。”荀廣彥一副不肯罷休地模樣,高撅起嘴,口氣里不自覺地帶著撒嬌,終是顯露出幾分未及弱冠的少年該有的樣子。
玉氏寵溺地伸手去摸他的頭,荀廣彥連忙躲開,一臉害臊地道:“我已經(jīng)是大人了,母親不可再如此。
玉氏笑道:“怎么,嫌棄母親了?”
荀廣彥有些別扭:“孩兒豈敢,只是……”
“娘知道,我們彥兒是胤安里有名的神童,年紀(jì)雖小,學(xué)識謀略卻是一等一的,已經(jīng)長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p> “那是自然!”荀廣彥驕傲地高昂起下巴,無不嘚瑟。
“對了,那失蹤的舞姬調(diào)查得怎么樣,可有進(jìn)展了?”
荀廣彥神色收了收,安慰玉氏道:“母親放心,無論如何,我和爹都會想法子保護(hù)咱們荀府的,不管是族人的性命,還是一族的名聲!”
玉氏點(diǎn)了點(diǎn),欣慰道:“我的彥兒,真的長大了。”
母子倆又閑話了一陣,一名小廝前來,說有侍衛(wèi)求見,荀廣彥跟玉氏告別后,快步走了出去。
早已等在門外的侍衛(wèi)幾步上前,單膝跪地行禮,低聲道:“公子,三皇子將那女鬼送到襄府門口,之后便離去了?!?p> 荀廣彥臉上的笑意盡數(shù)褪去,方才透出的幾分稚嫩之氣已完全收斂起來,他眉頭緊鎖,問身旁的小廝:”父親呢?”
“族長還未回府。”
荀廣彥沉思一二,又問道:“荀玉瑟那邊怎么樣了?”
小廝連忙又答道:“小人已按公子的吩咐,將荀然關(guān)了起來,二小姐也已被禁在房內(nèi),兩人皆由數(shù)名懾鬼師和侍衛(wèi)共同把守,府中知曉此事的人皆已被小人敲打過了,他們斷不敢泄露出去,公子放心?!?p> 荀廣彥點(diǎn)頭:“做得不錯。”
隨后,又囑咐道:“二小姐之事,暫時別告訴夫人。”
“是,公子?!?p> 次日,襄府玉擾院中,野生厲鬼們拖著疲乏的身子依舊在忙碌著做各種雜活,氣氛有一股說不出的沉悶。
對比之下,書房內(nèi)的襄玉卻是一如既往的閑適悠哉。
襄玉今日穿著一件白玉色錦袍,頭戴玉冠,正端坐在矮幾前悠閑地煮茶,矮幾的一側(cè),坐著一身便服的鸞昶,而前方叩拜于地的,正是昨夜歸來的阿稻。
阿稻行完禮后,從胸前取出一物,雙手呈上,正是被她從荀玉瑟身上搶來的籬落簪。
襄玉身側(cè)的貍奴上前,接過籬落簪,雙手奉到襄玉面前。
襄玉放下手中的青鸞紋玉瓷茶杯,接過籬落簪,在手中來回翻轉(zhuǎn)著,細(xì)細(xì)打量起來。
片刻后,襄玉出聲道:“過來?!?p> 但他頭也不抬,視線依舊停在籬落簪上。
貍奴朝阿稻看去,阿稻意識道襄玉是在對自己說話,連忙走近到其面前。
“蹲下。”襄玉又命令道。
阿稻照做,低俯下身。
一旁的鸞昶一臉不解,而貍奴依然一副笑瞇瞇的模樣。
襄玉將手里的籬落簪緩緩插入阿稻的發(fā)間,在他松開手的一瞬間,簪上的籬花仿佛瞬間被注入了生命一般,突然鮮活起來,花瓣盈盈綻放,每處花心的一點(diǎn)紅如晨間被沾染上春色的朝露,微微顫動,發(fā)出水般晶瑩清透的光澤。
襄玉對著阿稻頭發(fā)上的籬落簪輕一拂袖,仿若忽降一場春風(fēng)來,那翹立枝頭的籬花霎時隨風(fēng)而落,無數(shù)籬花花瓣飛墜飄零直下,散發(fā)著瑩瑩白光。
阿稻的發(fā)間,至此呈現(xiàn)出獨(dú)此一方的世外微小仙境。
眼前此景,貍奴一臉了然,顯然并非初次見到。
但只在書中讀過,在傳說中聽聞過,唯獨(dú)未親眼見過的鸞昶,此時卻驚詫得目瞪口呆。
他顯然被這絕致之景震撼到了。
阿稻看著從自己發(fā)間墜落而下的無數(shù)籬花花瓣,也甚覺驚奇,她伸手想去接住這些墜落的花瓣,卻在手剛觸碰到的一瞬間,花瓣便消失不見。
是幻境!
貍奴笑瞇瞇地盯著籬落簪,道:“看來此簪確是籬落簪無疑。”
鸞昶張口結(jié)舌:“這……這……這便是傳說中籬落簪的籬落之境?不是只有月籬才能驅(qū)動么?為何阿稻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