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神武侯
【我家只知道玩耍的傻老板問我,他什么時候能賺到幾十個億。
我鼓勵不失誠懇地笑著對老板說:會有的,面包會有的,愛情也會有的?!?p> 護(hù)衛(wèi)平江,在線求生。
這怎么答,說您現(xiàn)在只是個八品小雜魚,成天顧著吃喝玩樂、不思練功,這輩子都到不了三品?
我太難了!——平江心聲。
呂文乙也就是隨口那么一說,并沒指望平江真能回答自己。他‘哼’了一聲,自嘲地?fù)u了搖頭。
總算沒失心瘋,還是知道自己在做夢的。
“同樣是人,差距怎就這么大呢?父親十六歲時,都已經(jīng)五品了,我呢…呵~~”
想了想,平江寬慰道:“其實,侯爺只希望您過的開心就好,您又何苦為難自己呢?”
呂文乙又嘆了口氣,起身沿著石澗緩步慢行,平江寸步不離地跟著。
待走到離姓鄭的那六人較遠(yuǎn)處,呂文乙方才繼續(xù)道:
“江湖中的事,我不懂。但朝堂里的事,我怎會不明?
父親不說,大哥也不說,只道隨我心意、任我作樂。
你還記得,上個月我去采香館那次么?”
平江:這個…您說的是哪回?
呂文乙自問自答道:“那晚,我聽到張閣老那個歪瓜孫子張奉先,在隔壁房中與人說張朝正這個老東西,又在圣上面前搬是弄非,中傷父親和大哥。
其實,五年前父親被圣上召回京都那會兒,我就琢磨著,咱們呂家早晚得遭大禍。
父親在鎮(zhèn)北軍軍中威望過盛,這本就不是件好事;兵權(quán)被分,父親雖從未說什么,但我知道他心中不甘。
圣上又借南玉剎國動亂的由頭,將大哥從北境調(diào)去南疆鎮(zhèn)守。
南疆那邊能有什么屁事,大哥不過是被變相棄用了?!?p> 一旁持螢石照明的平江,面上露出些微詫異。
他自小被師父送入神武侯府,既是呂文乙的護(hù)衛(wèi),也是自小一塊兒長大的伙伴。
一直以來,平江心底總覺得半友半主的呂小侯爺,表面看荒唐奢逸,實則內(nèi)心是個溫和的人。
那些曾經(jīng)被他欺負(fù)過的人,表面看去慘兮兮,但其實從沒搞出過人命,重傷的都沒有。并且,全都收到高額賠償。
無非就是呂小侯爺面目可憎了些,說話難聽了些,僅此而已。
真強(qiáng)搶過民女?
不過是喜歡當(dāng)街調(diào)戲小姑娘罷了,他現(xiàn)在才十六歲,前個五六年就有這般傳聞,也是可笑。
真把民女搶了,一個十一歲的孩子,能干嘛?
混不吝倒是不假。
尋常世家公子哥就不提了,他呂文乙還曾當(dāng)街扇過某個小王爺?shù)哪?;這一巴掌,可是轟動了整個京都紈绔圈。
其實,平江一直都想不明白,小主子那般揮霍無度、那般狀若癲狂,到底圖什么?
圖人家在背后戳著脊梁骨罵他是個小惡霸?還是圖那些被他臭罵打臉的世家公子,拿他當(dāng)頭號公敵看待?
“唉…”呂文乙又老氣橫秋地低嘆了一聲,定住腳步,六十度角仰望夜空,“父親心中不甘,我懂;大哥心底苦悶,我也懂。
但我所思所想,他們卻從未問過,也不想聽我言說一二。
父親慣了領(lǐng)軍征戰(zhàn),讓他早早養(yǎng)老,不甘心情有可原。但偏偏,他總要裝作一派瀟灑、云淡風(fēng)清。
再加上大哥,心底苦悶就苦悶嘛,就知道硬憋著;每次返京,都是一副對圣上感恩的模樣。
其實,這般做作,當(dāng)真就妥?
我就胡作非為、欺男霸女、面目可憎,怎么了?
是個京都人都想往我臉上吐唾沫,當(dāng)我不知道么。
哼,他們只是不敢。
若哪一天,我呂家真的遭了難,你就看那些平時對我諂媚之人,會如何將我剝皮拆骨?!?p> 平江忙道:“小侯爺,不好這般說。只要侯爺在,這樣的事絕不可能發(fā)生?!?p> “呵~”呂文乙搖了搖頭,開始往回走,“我就是要京都人都知道,神武侯呂輕云生了個廢物傻兒子。
這個傻兒子遲早會敗光神侯府,呂輕云為這個兒子愁煞了心,所以才會那般郁郁。”
平江深感吃驚,沉默片刻后,疑道:“那…您這次為何又來司空山拜師呢?這不是…”
顛覆人設(shè)。
呂文乙一甩衣袖,背手前行,“京都,我鬧夠了。
再怎么折騰也就那樣,反正,臭名遠(yuǎn)揚,夠頂個三五年的。
這回我是認(rèn)真的,若能拜入司空山,一來讓父親和大哥安心,我這個傻兒子、蠢弟弟也知道長進(jìn)了;
二來嘛,與人立了個賭約,我贏了,有大大的好處?!?p> 說著,呂文乙一挑眉,闊步往前。
這一瞬間,平江有點恍神。
這個小主子,他是越來越看不明白了!
………
老話說的好: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
窩在澗旁某個坑洞里的范賢,表示自己遠(yuǎn)遠(yuǎn)沒活夠。
他人的隱私、秘密,并沒有很想聽啊。
也不問問他愿不愿意,強(qiáng)行被聽墻角,這、也太不顧及他的感受了吧!
莫非,自己的非酋體質(zhì)還附帶某種被動八卦(竊聽)技能?
在乾坤挪移大陣?yán)?,聽到有人計劃暗算夏春秋一行五人、栽贓給墨家老九,這個勉強(qiáng)能說是湊巧。
畢竟,當(dāng)時他所處之處,乃是迷宮內(nèi)最無人問津的冷僻角落,確實適合搞陰謀算計。
可這么大一座星移峰,樹海林洋,哪兒不好去講隱秘,呂文乙這家伙居然跋山涉水來到他藏身的坑洞旁?
醉了也是。
不過,一如范賢初見呂文乙時,粗略作出的判斷,這小子果然形神不一。
那天在永寧門前,因為剛捕的小狐險些被左府馬車軋著,呂文乙便抽鞭作勢欲打,還叫囂著要弄死老馬夫。
但范賢在細(xì)細(xì)觀察之下,捕捉到這位就差在額頭帖上‘蠻不講理、跋扈張揚’八個大字的小侯爺,無論是衣著細(xì)節(jié)、肢體動作、面部微表情等,均與其所表現(xiàn)的形象有出入。
就像,在演,可惜。
你張狂的太表面,像沒天賦的演員…
一個真正內(nèi)心冷漠、視他人如螻蟻的人,不會光說不練擺架勢,更不會在范賢喊了聲“且慢”,就真的停下動作,裝作玩弄似地答應(yīng)馴狐的賭約。
一切都太刻意了。
刻意的招搖、刻意的兇殘、刻意的不講理,但呂文乙自身又沒有那種暴虐氣質(zhì)。以范賢的‘讀心術(shù)’,用不多時便能看出,這些都是呂文乙用夸張的戲劇化手法,演出來的。
至于為何,此時的范賢,終于有了答案。
看來,朝中格局,已經(jīng)開始生變。暗涌翻騰出水面,怕是用不了幾年。
神武候呂輕云出身萬劍宗,自身修為、江湖地位,不是一般高;
自他投效大盛朝開始,武樂皇帝便委以重用,也給予了足夠的榮耀與尊重。
但,若呂文乙所說不假,呂家的榮寵到了今時今日,恐怕就只是君臣互飆演技的表象。
為何呢?
老師方墨儒曾對呂輕云稱贊不少,稱其不僅武道修為可比肩先賢,軍陣戰(zhàn)略造詣不淺,乃是大盛天朝當(dāng)代戰(zhàn)將中最配被稱作‘戰(zhàn)神’之人。
武樂弒帝奪位之后,朝局一度動蕩,隨之,四疆戰(zhàn)事紛起。
彼時,若不是呂輕云披星戴月、征戰(zhàn)四方,武樂屁股底下的龍椅恐怕坐得沒那么安穩(wěn)。
之后,又有呂輕云長子呂淵嵉,少年將軍、意氣風(fēng)發(fā);十八歲便斬下北蒼猛將、也是蒼王兀木戰(zhàn)戈之子兀木平盛的腦袋。
蒼王兀木戰(zhàn)戈在得知愛子戰(zhàn)死的消息后,連夜率【銀狼軍】撲襲。但這位少年將軍,早有所料,星夜退回北狼關(guān)。
最后,迫使兀木戰(zhàn)戈不得不簽下十年止戰(zhàn)之約,以此換回兒子的首級。
也是因此,近九年來,北境邊塞處,銀狼軍將士及北蒼武者,三不五時策馬奔過北狼關(guān),只撩不戰(zhàn),氣得邊軍咬牙。
此為另話。
總之民間對呂氏父子的評價,都是戰(zhàn)績彪炳、為人低調(diào);邊疆百姓,更是將呂氏父子奉為‘戰(zhàn)神’、‘守護(hù)神’。
偏偏,呂家出了個幺蛾子,咳,幺子呂文乙。
干啥啥不行,惹事第一名。
有民謠唱他:十二、三逛花樓,十四、五捶破鼓。
前一句好理解,后一句指的是呂文乙干過的一樁足以令圣上斬了他腦袋的荒唐事。
這個混不吝某次醉酒后,跑去南城各鼓樓挨個擊鼓,還把鼓給捶破了。
惹得南城守城軍大半夜的集體繞城長跑,南城百姓都以為走水了,嚇的卷起棉被奪門奔逃。
整座南城,亂了一夜。
武樂皇帝怒歸怒,到底也沒真砍了這小子的頭,一句‘幼子無知,好生管教’降旨罰他禁足一年。
一年后,呂文乙繼續(xù)興風(fēng)作浪,在作死邊緣瘋狂橫跳。
坊間都說神武侯一世好名聲,都要給這個幺子敗光了。還說呂輕云中年得子,寵溺過度,石樂志之類的…
“呵~真叫一個當(dāng)局者迷啊!”范賢心底暗忖。
一世英名呂輕云,竟還沒自己那裝癲扮狂的‘傻兒子’清醒。
呂文乙的思路,簡直可以立為政治正確的典范。
知道武樂一直想敲打自己父親和大哥,他就主動將自己當(dāng)案板肉送過去。
如此一來,那些盤算著搞倒呂輕云、卻又找不到其痛腳的朝中大員,正好拿胡作非為呂文乙作文章。
皇帝也樂得四兩撥千斤,以此小事影響神武侯在鎮(zhèn)北軍中的威望。
也因此,皇帝對呂輕云的忌憚,多少淡了幾分。
但是,呂輕云、呂淵嵉這對武力值與軍事才能雙‘王者’的父子倆,政商卻是青銅。
需知,無論裝得多云淡風(fēng)清、溫良恭儉,也改變不了皇帝對他們的顧忌、改變不了與呂氏有權(quán)益沖突的朝中團(tuán)體的攻擊。
不在沉默中爆發(fā),就在沉默中滅亡。
為君者,想要完美無暇的臣子嗎?
你倆可是一對軍中虎將、兩位武道大修,被攻擊、被打壓,總要有些傲氣回?fù)簦讲耪!?p> 即便不回?fù)?,若表現(xiàn)出一分不悅、兩分不甘、三分無奈、四分忠誠,也算你過關(guān)。
可偏偏,呂氏父子,領(lǐng)萬軍馳騁沙場、揮一劍定邊守疆,如此能人,居然就那樣沉默下來了。
幾個意思?暗中攢大招,想反了不成?
有時候,適當(dāng)露拙,有助于藏巧。
然而,這么淺顯的道理,呂文乙看透了,他爹和大哥卻看不透。
又或者,并非看不透,而是身為武道大修的傲氣,令那對父子不屑與老謀深算的朝中大員去爭、去辯吧。
呂文乙現(xiàn)在也明白了。
一句“京都,我鬧夠了”足以顯出這個只有十六歲的少年,對帶不動自己老爹和大哥的無奈。
“神武侯!”
范賢喃喃輕語,望向坑洞外、怪石嶙峋山洪傾泄的山澗,雙眼一虛。
心底劃過一個念頭。
搞垮呂氏父子,就相當(dāng)于翦除了武樂的一翼。
無論將來自己這邊,會用什么樣的方式輔開‘偉大的事業(yè)’,軍力都是繞不開的核心關(guān)鍵所在。
并且,一旦‘偉大的事業(yè)’成功了,鎮(zhèn)北軍必須收攏;最好,不起任何干戈地收攏。
因為,大盛朝內(nèi)一旦動蕩生變,北蒼、摩羅、玉剎及句麗、南容、扶桑等鄰近大國小邦,勢必會趁亂來啃噬一口。
“閣、老!”
范賢眉頭微緊。
很小的時候,曾聽七爺與老娘對話中多次提起過這個名號。
指的是真朝中某位閣老,還是說只是個代號?無從得知。
呂文乙話中提到閣老張朝正,會是與七爺合作的那位【閣老】嗎?
其實,不管是不是,范賢心中大致有感,倒神武侯集團(tuán),九成九與七爺有關(guān)。
呂輕云!
這樣一位戰(zhàn)神級的人物,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