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那年識得君（上）

　　皇城深夜，宮墻之內(nèi)，碧波苑內(nèi)，身著金蠶絲的女子，倚在美人榻上，輕薄的衣衫勾勒出姣好的身形，此人便是長公主沈懷瑾。長公主即將三十，這個年紀的公主本該早已出嫁，居住宮外公主府內(nèi)，然而，沈懷瑾卻偏偏遲遲不愿招駙馬，而是首在這宮中，傳言其鐘愛已有家室的鐘太傅，堂堂一國公主不可能做臣子之妾，于是不肯嫁與他人?；实勰钇涫怯酌?，自小寵愛，也就由著她。

　　一個身影走近沈懷瑾，跪地。

　　“事情辦的如何了？”沈懷瑾閉著眼向底下跪著的男人詢問。

　　“回大人，已經(jīng)派羽穹前去，黃大人領(lǐng)隊，這次定能擒得那靖武，聽您發(fā)落”跪著的人是沈懷瑾的親信，羽穹是沈懷瑾自己培養(yǎng)的殺手，僅僅效忠沈懷瑾，是她手中的一把利刃，也是她這么多年橫行霸道卻無人敢斥言以責(zé)的最大震懾。

　　“嗯，很好，記得收尾收干凈，不要留下把柄?！鄙蚪鸹ǚ髁朔饕滦洌f道。

　　“屬下尊命，大人好生休息”親信說完后起身，轉(zhuǎn)身離開碧波苑。

　　沈宸啊沈宸，你這小兒還敢跟我斗，你不就是想要靖武嗎，雖然不知你要他何用，但是本公主先拿到他，我看你拿什么要挾我！哼哼，這次定要叫你偷雞不成蝕把米！跟我聯(lián)盟？還威脅我？想利用我？沒那么容易！

　　沈懷瑾千算萬算沒有算到，沈宸的目標(biāo)根本不是靖武，而自以為精心的暗殺也失敗了。

　　 禹城內(nèi)，某一房間內(nèi)，奇怪的氣氛僵持很久。

　　墨景楷，端王世子，本是察覺京中有所異動，尾隨這批奇怪的刺客來這客棧小住一夜，并打探靖武和太子之間的關(guān)系的，幾多不但被一小子威脅，因這小子中毒，還要為這小子療傷，本就心煩氣躁，卻突然瞧見這小子的傷疤，腦海深處那個存在很久的執(zhí)念突然被激活，下意識暴露情緒，問出聲來。

　　芍婉自從繼承本主靖婉的身子后，逐漸接納她的記憶，但因為這段時間發(fā)生的變故太多，很多記憶被模糊，關(guān)于手背上的彎月疤也只隱約記得是自己四歲那年，有天深夜在家外受到襲擊被歹人所傷的，至于為何出門，為何被害的記憶早已模糊。

　　靖婉本不想回答，但是看到面前的男子那詢問中帶著欣喜，帶著害怕，帶著激動，鬼使神差地回答道：“這個疤，大概是我四歲的時候弄的，但是我記不太清了，好漢怎么了？”

　　原來不記得了啊……也好，不記得也好……我，好歹找到了……墨景楷眼神不斷變換，一會兒欣慰，一會兒失落，弄的人好生奇怪。

　　在墨景楷的記憶中，那年他8歲，已經(jīng)跟師傅學(xué)武5年多了，師傅舉薦他去武靈山學(xué)劍，老端王不允，于是墨景楷離家出逃，恰逢蟒族人進京朝賀，本該是喜慶日子，可是蟒族人心性殘暴，一把彎月刀更是見血封喉，更可恨的是，這些人殺人不留痕跡，令朝廷無法找到確鑿證據(jù)誅殺他們，只能希望這些人趕緊離開。街道上人心惶惶，四歲的靖婉穿著孿生哥哥靖佑聞的衣服，梳著男子發(fā)髻，還給臉上涂上些許草木灰，整成一個可憐的小叫花子上街，為在府中養(yǎng)病的母親買藥。剛出藥鋪，看到幾個大漢拿著彎刀把兩個孩子碧入街邊一條深巷中，周圍的行人跑的跑散的散，沒有戰(zhàn)斗力的人靠近也只是白白送死。四歲的靖婉因為父親耳濡目染的緣故，很早便開始嫉惡如仇，更是對蟒族人有打從心底的厭惡，她捏起拳頭，把買好的藥放在懷中，沖進巷子里。

　　被圍堵的兩個孩子是一對姐弟，姐姐護著弟弟直面蟒族人，而面前的大漢顯然對今天抓到的兩個小孩十分滿意，正準備上前用彎刀殺死，只聽身后大喝一聲：“歹人！住手！”

　　蟒族人手中刀停，轉(zhuǎn)頭看到巷口前一個弱小的身影，一愣，隨機捧腹大笑：“我當(dāng)時誰，原來是個小乞丐，哈哈哈哈哈，臭乞丐，學(xué)人家當(dāng)英雄也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實力吧，哈哈哈哈哈哈”

　　“可惡”靖婉咬緊牙，狠狠的說道。

　　說時遲，那時快，靖婉雖然力量不夠但是十分靈活，她迅速跑到還在嘲笑的蟒族人身后，用隨手在地上撿到的帶有棱角的石頭奮力劃向敵人的小腿上，頓時，蟒族人感受到疼痛大叫一聲，轉(zhuǎn)過身來。

　　刺客，靖婉朝著護著弟弟的姐姐喊道：“你快走！”

　　剛剛以為必死無疑的姐弟倆，頓時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發(fā)了瘋的跑出去，幸運的是，這姐弟倆一出巷子就看到了這路上唯一的人，墨景楷。

　　姐姐一下子給墨景楷跪下：“公子公子，求求你，那個巷子里，要死了”她還是嚇得不輕，一句話說的也沒什么邏輯，但是墨景楷卻毫不遲疑，奔向那個深巷。

　　他到了，看到蟒族人正在對地上已經(jīng)無法動彈的靖婉揮動最后一刀時，墨景楷一個一個劍花將蟒彎月刀振得裂出紋路。隨后乘勝追擊，將刀劈碎，讓這蟒族人身上受了不少的傷，更是挑斷他的腳筋手筋，讓他這輩子都不能習(xí)武。蟒族人看到自己已經(jīng)無力反擊，再待下去估計性命也要保不住，于是連滾帶爬得逃走。京城之地，還是不能把蟒族人明目張膽的殺死，雖然他們有錯在先，但是萬一抓這不放，墨景楷自己也難摘得干凈，更何況自己的秘密……

　　趕走蟒族人，墨景楷這才看向地上的快死的小乞丐。滿頭汗水，看來那蟒族人傷她不輕，最醒目的是她右手手背上的傷，好大一條彎月刀傷，那右手捂著領(lǐng)口，似乎在保護什么東西。

　　墨景楷不能放任這個受傷的小乞丐，于是，抱起這個孩子，走向巷外。靖婉意識已經(jīng)很淺薄了，呢喃道：“藥……藥……母親的藥……”

　　巷外是剛才淚流滿面的姐弟，看到恩公被抱了出來，姐姐哭出聲來。

　　“先別哭，你們先帶我去給這位小兄弟包扎一下?！蹦翱潇o的指揮道。

　　“好，麻煩您帶恩公去我們家吧，離這不遠?！苯憬愠槠f，并且?guī)坊丶?。原來姐弟倆父母早亡，家里祖輩是賣茶的，本來光吃老本也足夠姐弟倆一輩子衣食無憂，可是黑心的親戚卻欺負小兒，活生生將京城以外的茶莊都強占了去，京中茶莊便一日不如一日，姐弟倆也沒錢請仆從，更別提有實力的護衛(wèi)了。

　　姐弟倆，將靖婉帶進茶莊，墨景楷給她手上的傷包扎，她的右手還是緊緊抓著領(lǐng)口，昏迷了也不松。汗水流過她的臉頰，劃出一道白皙。姐姐打來水，給昏迷的靖婉擦臉，于是，一盆水被洗黑，清秀的面容暴露出來，這分明是個富家公子嘛，墨景楷心道。

　　意識逐漸清醒的靖婉皺了皺眉頭，右手下意識發(fā)力排斥企圖觸碰領(lǐng)口中母親的藥的墨景楷，突然睜開眼睛大喘粗氣，叫道：“不要動我的藥！”

　　三個人被驚到，看向靖婉，姐姐更是哭著跪到靖婉前：“恩公，您是我和我弟弟的恩公??！今日多謝恩公救命之恩！”

　　靖婉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這倆人正是自己剛剛不要命救下的兩個人，那碰自己手的是誰？邊回憶著，靖婉邊用看敵人的眼光看著面前的墨景楷，這個被誤會搶母親藥的可憐人。

　　姐姐看到靖婉眼光不對，趕忙說：“恩公別慌，這位是我出巷子求的大俠，是他救了您！”

　　靖婉在與蟒族人斗的后半段就逐漸沒有意識了，她畢竟是個四歲的小女孩，力量，本領(lǐng)，技巧樣樣也比不過面前這嗜血的惡人，但是她也不后悔今天的殊死拼搏，因為她可是大將軍的女兒！原來……是有人救了自己啊。

　　靖婉想明白后，有些后悔剛剛魯莽的行跡，于是低下剛才還盛氣凌然的眼睛，小聲道：“大俠，對不起，是我錯怪你了，我以為你是……你是要搶我藥的壞人……”

　　“藥？什么藥？”墨景楷疑惑地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