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前去大學(xué)報到前,齊鳴騎著自行車?yán)@著七中和家屬院附近轉(zhuǎn)了好幾天
。沒什么高樓,也沒太多的璀璨霓虹,大多數(shù)的房屋又低又矮,國有企業(yè)和單位的辦公樓也不高,整體灰白色,又丑又土,屬于那種轉(zhuǎn)一圈就看的夠夠的那種土氣。
可齊鳴就是這么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恨不得把每條路每塊磚記在腦海里面一樣。
除了騎個自行車瞎晃悠之外,齊鳴還去了一趟圖書館,挑選了本《藝術(shù)風(fēng)格史》和《古典藝術(shù)—意大利文藝復(fù)興藝術(shù)導(dǎo)論》,這兩本與齊鳴專業(yè)十分對口的書籍。
除此之外還有一本當(dāng)年七月份出版的《懷斯曼生存手冊》,這本被后世戶外生存狂們奉為經(jīng)典的書籍,里面講述了各種野外生存自救的知識,屬于居家旅行,遠行涉野必備的生存書籍。
其實齊鳴挑選書籍沒什么太多的針對性,選擇的書基本上都是當(dāng)年的暢銷書,以及后世沒看過的一些文學(xué)經(jīng)典。
比如還有方文錦老早就推薦給自己的,99年人社翻譯最經(jīng)典《紅與黑》。方文錦是個翻譯達人,她推薦的自然沒錯,又有人社最為出版保障,買了肯定能滋養(yǎng)靈魂。
除此之外齊鳴還去了一趟舊書市場,淘換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書。直到把自己的行李箱塞滿了才作罷。
8月30日這天方文錦最先出發(fā),她父親送她一道前去滬上報到,而與方文錦一路的還有劉旭強和他父親,四人共乘一趟火車,漫漫路途也算有個伴。
趙澤明本來也想跟著一起,但他那同樣燒包的老爹一早便給他訂好了飛機票。顯然趙老板心疼自己兒子,當(dāng)然平日里茅臺五糧液,鮑參翅肚喂的白白胖胖的趙老板,自己本身也不太愿意在火車上晃十幾個小時。
比起另外三個人大包小包跟搬家一樣,齊鳴的行李就少得可憐了。
衣服沒帶太多,春夏秋冬四季的衣服各備了一件,但饒是如此,也快便要把行李箱給撐滿了。另外還有一個小箱子,里面裝的基本上都是從舊書市場和圖書館淘換來的書了。
臨走那天齊大勛和戴燕萍親自把齊鳴給送到了火車站,戴燕萍屬于心思細膩的女人,送上車之前囑咐了一路,還給齊鳴的電話本里面寫了一連串的電話?;旧隙际撬哪切掀叽蠊冒舜笠痰墓諒澯H戚。
甭管多大歲數(shù),終歸都是父母眼里長不大的孩子,叮嚀囑咐了一路,真到要上車的時候戴燕萍還是萬千不舍得,畢竟這是齊鳴第一次出遠門。
“一路上十幾個小時,別光吃泡面,餐車?yán)锩娴娘埧隙ū炔簧献约易龅?,但好歹有肉有菜,貴就貴點,出門在外千萬別不舍得花錢?!贝餮嗥家贿吿纨R鳴整理了一下領(lǐng)口,不舍得說道。
齊鳴笑著嗯了一聲:“你就把心放肚子里,你兒子你還不知道,虧什么也不會虧了自己的嘴。”
“跟同學(xué)好好相處,一個宿舍天南海北哪的人都有,凡事留個心眼總歸是沒錯的?!贝餮嗥祭^續(xù)叮囑道。
齊大勛看了一眼手表,對戴燕萍說道:“行了,你別啰嗦了。你兒子從小到大啥時候讓你操過心,時間差不多了,該上車了?!?p> 那個時候可沒有高鐵,綠皮火車還能買送站票。戴燕萍本來想著買兩張送站票,但被齊鳴給拒絕了,在車站外面擁抱了一下自己的老媽,又囑咐老爹平日里不要和肖云海走太近,那五迷三道的酒膩子滿嘴跑火車,恨不得把“不靠譜”三個字給刻在腦門上。
其實齊鳴知道,自己說的這番話,父親齊大勛多半是聽不進去的。
畢竟原生家庭的父母,不看到自己孩子成家立業(yè),永遠都聽不進去兒女的只言片語的建議。
可肖云海終歸是埋在齊家門口的定時炸彈,今天不爆早晚爆,齊鳴心里雖然擔(dān)憂,可也知道,無論自己怎么勸,也是勸不住父親齊大勛的。
看來齊家未來的那場動蕩,還得是等著自己羽翼漸豐后才能去平息。
在車站外面告別了父母,齊鳴便獨自一個人拖著兩個拉桿箱上了車。正值學(xué)生返校的夏季高峰,擁擠的車廂尋了半天,這才一小步一小步的蹭到自己的臥鋪。
把行李放好之后,列車也就開動了起來。
綠皮車嗚嗚嗚的駛出城市,近郊原野很快引入眼簾。城市的萬家煙火,被風(fēng)聲逐漸甩在了車尾。
車廂很嘈雜,多半都是奔赴華東上學(xué)的學(xué)子,也有一些公干出差的以及一些旅行團。
坐在靠窗的小桌凳上,齊鳴剝了個齊大勛上車前買的橘子吃著。
一上車之后車廂里的味就開始變得復(fù)雜起來了,腳臭和汗臭雜糅著熱水沖燙的泡面。
說來也是奇怪,上車之前也沒人泡面,就得等上了車之后,在車廂里就著腳臭汗臭味吃泡面,什么毛病。
嘈雜的車廂里面偶爾會傳來幾聲孩童嬉鬧的聲音,環(huán)境那叫一個嘈雜,估摸著也就比菜市場好一點。
習(xí)慣了后世高鐵四個小時直達,一想到要將近十九個小時才能到滬上,齊鳴有些后悔,應(yīng)該買張飛機票的,畢竟現(xiàn)在也不差那點錢。
1997年全國才第一次鐵路提速,那時候的綠皮得在隴海鐵路上哼哧哼哧的跑幾個鐘頭,等轉(zhuǎn)到京滬鐵路哼哧哼哧再跑幾個鐘頭,從中州到滬上一千多公里的鐵路,時速五十多公里,跑下來少說十九個小時才能到滬上。
剝了幾個橘子后,齊鳴又從隨身的背包里面,拿出來楊墨送給自己的索尼CD隨身聽,又翻出來一本從舊書攤上淘換來的《建筑是首哲理詩》,邊聽著音樂邊看。
齊鳴沒好意思占用下鋪的空間,就爬到了自己在中間的鋪位。他不太習(xí)慣用鐵路上準(zhǔn)備的被褥,總覺得洗不凈有一股頭油味,便用貼身書包當(dāng)枕頭。
這趟車一多半是去華東上學(xué)的學(xué)生,六個鋪位還沒滿員。
最上鋪的倆年輕一口西北口音,一看就知道也是大學(xué)生,而且好像也是去滬上的。
齊鳴對面中鋪和下鋪的一間是空的,還沒上人。
正下鋪是一個中年男人,上了車之后就把鞋給脫了,躺在下鋪開始嗑瓜子。他沒什么行李,就一個人簡單的公文包,里面跟百寶箱似的,一會不是掏出來花生瓜子,就是火腿腸。
列車到汴梁市的時候,上來了一對父女。
一看也是去大學(xué)頭次報到的,女孩一上車就引起了上下鋪位里面五個男人的目光,女孩真長得的確還算漂亮,但在齊鳴看來跟方文錦比差遠了。
女孩有一個漂亮且柔順的清爽馬尾,直直的垂在身后,凸顯了她那白皙的天鵝頸,整個人看上去是那種不施粉黛的清爽干凈。
白色的無袖連衣裙一塵不染的白色,一看就是新買的。再配上一雙在當(dāng)時頗顯時髦的匡威帆布鞋。
“你睡下鋪,我去上面?!迸⒌母赣H一邊把行李放好,看了一眼同為下鋪的那個中年男人對自己的女兒說道。
那女孩兒自始至終都帶著耳機,也不知道聽沒聽的進去,上了車之后便坐在下鋪靠窗的位置,沒理會自己的父親。
一趟車就這么晃晃悠悠的開了倆小時,在離開豫省地界的時候,太陽已漸漸西垂。
此時齊鳴上下鋪的人,就已經(jīng)基本上都互相認識了,這也就是沒智能手機的年代才能有的事兒。
上鋪那倆西北小年輕一點也不拘謹,自打白衣服女孩兒一出現(xiàn),倆人就從上鋪跳下來了。坐在窗口的桌凳前,先是接竹竿,等氣氛上來之后,便拉著女孩兒的父親一起斗地主。
一邊打牌一邊還充當(dāng)向?qū)?,給女孩的父親介紹著滬上這座城市。
聊的沒什么主題大方向,就是想到哪便說到哪。盡可能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彰顯出見多識廣的派頭。
齊鳴自始至終沒打算融入下鋪的那個牌局,當(dāng)然那倆大學(xué)生,壓根也沒打算讓齊鳴加入進來。
倒是小女孩兒的父親看著一直躺在中鋪,捧著一本冷門的藝術(shù)學(xué)書看的齊鳴有些好奇,便多嘴問了一句:“小伙子你也是去念書的吧,哪所學(xué)校,該念大幾了?”
齊鳴摘下耳機躺在憋屈的中鋪,禮貌的回答道:“在滬上工程技術(shù)大學(xué)的藝術(shù)設(shè)計學(xué)院,今年剛大一,?!?p> 倆大學(xué)生對視了一眼,其中身材略高的小聲嘟囔了一句:“一本的學(xué)校,二本專業(yè)啊?!?p> 另外一個個頭稍矮,一臉疙瘩豆的大學(xué)生接著說道:“哦?那你們學(xué)校離我倆的學(xué)校挺近的。”
“哦,是嘛,那挺巧的。”齊鳴說完便又帶回了耳機,繼續(xù)淡定的看著手里的書。
話題就此終結(jié),氣氛也就這么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