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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流1999

第5章 大佬

回流1999 輕歌狂笑 3216 2020-06-03 12:00:00

  斜陽西沉也沒能讓這盛夏的暑氣消散,九九年夜晚的街頭,隨處可見穿著背心汗衫遛彎的大爺,光著膀子招搖過街的青年,以及花枝招展,燙著大波浪濃妝艷抹的女人。

  齊鳴坐在地攤大排檔里,細想了一路,這座城市在后世哪塊地賣出了天價,哪片老舊小區(qū)拆了之后,建起了一個超大規(guī)模的綜合商業(yè)體,地鐵路過哪條路。

  想了半天,感受著那種大時代即將迎面而來的感覺,再看著四周的建筑和街道,不由感慨,那個年月的中州,還真就沒幾座像樣的高樓,就像是個大縣城看上去土里土氣的。

  老一代的中州人把這座城市分為東西兩郊,以大石橋文化路為界,往西便是西郊。

  千禧年之前還沒有什么中央商務區(qū)的概念,東邊兒的大片土地還都是荒地,所以,在這個年月里,中州的西郊才是最繁華的地方。

  九七年開業(yè)的裕達國貿(mào),是中州當時最豪華的五星級酒店,202米放在后世高樓迷的眼里算不得什么彪炳建筑,可是在這個年月,卻是中州為數(shù)不多的像樣地標之一。

  房價飛升的同時,也打造出了這座城市的名片。

  當然對于1999年的老百姓來說來說,這都是沒影的事呢。

  尋常老百姓的眼里裕達國貿(mào),是高端上檔次的代表,那時候要是能在里面請客吃飯,是倍兒有面子的事情,能翻來覆去的吹一整年。

  而與裕達國貿(mào)毗鄰的文化宮,無論是從建筑本身的風格,還是名字都透露著一股五十年代蘇修的氣質(zhì)。

  說起來那可真是個接地氣的地方,文化宮的東邊是輕紡市場,外面有擺地攤的買衣服的。

  也不要租金,就是練攤兒的自發(fā)形成了一個規(guī)模不小的夜市。

  在這兒無論是幾十塊錢的莆田假鞋,還是價格不便宜高仿的名牌皮包皮鞋,還有放在后世款式又土又復古的牛仔褲,在這里可謂是應有盡有。

  這里一年四季都熱鬧,附近凋敝到快要倒閉的棉紡廠的工人們,養(yǎng)活了練攤兒賣假皮貨的小商販。

  而住在附近的學生們,則養(yǎng)活了夜市里那些烤鴨腸,炸年糕和鐵板燒。

  豆皮,土豆片,娃娃菜,茄子,香菇,再配上雞柳火腿午餐肉。

  穿在竹簽上,放在燒的通紅的鐵板上翻滾煎炸。

  而后再給這些過了油的菜碼,用濃油重辣的醬料給涂抹勻?qū)崱?p>  取一張同樣在滾燙鐵板上炕了半天的燒餅,從中切開,熱氣騰騰的燒餅,囫圇個的夾著那流著油的菜碼。

  這一口咬下去,嘖……嘴角流油,唇齒留香。

  小黑胖子劉旭強和齊鳴,從鐵板燒端上桌的那一刻,倆人的嘴就沒閑著,炸串可勁兒造,反正葷素都是五毛錢一串,能把人吃撐。

  方文錦興許是覺得太油膩,只是隨便吃了幾串蔬菜,便拿著一瓶一塊錢的玻璃瓶裝的雪碧吸著。

  后世整二十年間,這種玻璃瓶的雪碧,也就從一塊漲到了兩塊,要說起來可口可樂也是真他娘的良心。

  吃的差不多后,齊鳴邊喝著可樂,腦袋里一直鉆營著賺錢的事情。

  哪怕人生回檔,可時間這東西還是要多殘酷就有多殘酷。

  從高考成績出來到現(xiàn)在,轉(zhuǎn)眼這可就七月末了。

  距離大學開學,滿打滿算也就還剩一個多月的時間,對于賺錢這事兒自己著實還沒什么眉目。

  “想什么呢啊?”方文錦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看一旁的齊鳴說道。

  她反正心情很好,因為去了一趟趙澤明的家,用那臺燒包的不能行的微軟電腦,瀏覽了東華大學的主頁,對于未來的大學生活,她可是充滿了憧憬和向往。

  劉旭強把一串金針菇吸溜進嘴里,末了甩了自己一臉油和醬料說道:“是啊,都說我們是新世紀的接班人,想想大學生活,你還有啥可愁的?”

  齊鳴笑了笑,“我有什么可愁的。只是高考一結(jié)束,突然感覺無事一身輕,覺得有些無聊罷了?!?p>  邊說著齊鳴一邊低頭拿著鋼筆,在老蔡送給自己的筆記本上隨便涂鴉寫畫。

  不過多時一桌鐵板燒還沒解決完,齊鳴便隨手畫了一幅人物速寫出來。

  也就是個普通的涂鴉之作,線條勾勒的也極為簡單粗淺。

  但畫作內(nèi)容卻有點意思,勾勒的是地攤老板剛上初中的兒子,正坐在路燈下面,周圍是食客與路人為背景,少年借著路燈的光芒,正捧著一本書在看。

  齊鳴寥寥幾筆便將少年的神態(tài)躍然于紙上,連那路燈的光線照射出的明暗陰影,以及作為背景的路人,也都刻畫的入木三分。

  一整張紙都被填滿,中心位置是那路燈下的少年,其他位置則是夜市里人來人往的景象。

  這本來就只是個涂鴉之作,畫完齊鳴便打算合上筆記本。卻不曾想也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人從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好,打擾一下?!?p>  說話的是一個女人,穿著一件黑白格子的襯衫,戴著一副眼鏡,身后背著一個雙肩小書包。

  重點不在于女人,而在于她身后跟著的兩個人。

  一高一矮,高個子的紅發(fā)碧眼,看上去特別的魁梧,是個白人老外,穿著一件灰色的襯衫,褲子則是一條卡其色短褲。

  矮個子的是個六十多歲的小老頭,含胸駝背,佝僂腰,戴著一副蛤蟆鏡,頭頂有一副漁夫帽。

  對,就是TVB經(jīng)典《陀槍師姐》里的童年陰影,人格分裂鮑國平的那種。

  這大晚上的得多嚇人,尤其是這小老頭雙手背在身后,此刻正笑瞇瞇一言不發(fā)的看著齊鳴。

  那年月中州,老外雖然也有,但真就不多見。

  尤其是那高馬大快兩米的個頭,頂著一腦袋銅銹鐵絲一樣的紅褐色頭發(fā),很快便吸引了街上幾乎所有人的目光。

  帶著眼鏡背著個雙肩小皮包,模樣俊俏的小姑娘八成是他們的翻譯,對齊鳴說道:“是這樣,我的朋友想看一下你的速寫,請問方便嗎?”

  人家話說的客客氣氣的,齊鳴沒理由拒絕,便把攤開了筆記本,將那沾惹了些油漬的速寫遞給了女翻譯。

  高個子老外剛把速寫本拿過來看的時候,旁邊佝僂腰的小老頭便立刻湊上前來,他摘下鼻梁上的蛤蟆鏡,換了一個老花鏡,審視般的看著齊鳴的那副涂鴉之作。

  顯然高個子的老外是個外行,但是那駝背的小老頭卻應當是個內(nèi)行。手在紙上比劃了半天。

  齊鳴一直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個小老頭的身上,這佝僂背,帶著蛤蟆眼鏡的老頭怎么看怎么覺得眼熟。

  “這是一張優(yōu)秀的速寫,我的朋友很喜歡,他想知道你愿意賣給他嗎?”女翻譯看向齊鳴問道。

  “不愿意?!饼R鳴立刻回答道。

  這反應似乎有些出乎意料,大高個的白人撇了撇嘴,一臉失望的表情。

  而這時候佝僂著背的小老頭走上前來,只見他微微欠身,而后從自己的包里拿出來了一個巴掌大小的速寫本,隨便撕下來了一頁,雙手遞給了齊鳴。

  再然后他說了一句日語。

  眾人一臉蒙逼。

  要說那金發(fā)碧眼的老外說的話,方文錦基本上都能聽得明白,但是日語顯然對于她來說超綱了。

  而劉澤強則在一旁小聲說道:“誒?你說這倆哥們兒怎么湊一起了,忘了珍珠港,廣島和長崎的那些事了?”

  女翻譯是地道中國人,聽到劉澤強的話偷偷笑一笑,隨后對齊鳴說道:“我的朋友很喜歡你的速寫,他說如果你不想賣給他們的話也沒關(guān)系。他愿意用自己的畫來作為交換。你要是看著喜歡,可以和他交換?!?p>  聽到這話齊鳴也覺得奇怪,這戴著漁夫帽的老頭,似乎對自己的畫很有信心?

  說話間齊鳴接過了駝背小老頭的速寫,和自己那副人物速寫不同,漁夫帽老頭畫的是一副結(jié)構(gòu)速寫。

  線條筆直明快,構(gòu)圖方正嚴禁。

  齊鳴一眼看出來了差距,這筆觸沒有幾十年的沉淀和磨練根本練不出來。

  畫中是裕達國貿(mào)外中原路的部分街景,如果說齊鳴的人物速寫寥寥數(shù)筆,就勾勒出來了市井煙火的話。

  那么在這幅結(jié)構(gòu)速寫上面,無論是那個年代橫行在街面上的大辮子無軌電車,還是匆匆行人與車,都在簡單的線條下,淋漓盡致的展現(xiàn)了出來。

  人物速寫多少要看一些意境,而結(jié)構(gòu)速寫則是講究遠近關(guān)系和透視力度。

  但要說吸引齊鳴的,卻是對方這幅速寫右下角的落款。

  旁人所不知,也看不出來這落款名字有什么特別之處。

  只有齊鳴在看到那落款的名字時,內(nèi)心不由自主的有些震驚。

  黑川既彰!

  98年的時候,省領(lǐng)導班子便規(guī)劃在中州建立新區(qū),而如無意外明年一月份,省領(lǐng)導班子便會對外征集設(shè)計方案。

  黑川既彰設(shè)計事務所,便是從其他五家國際頂尖設(shè)計事務所當中脫穎而出,也就是這佝僂駝背的老頭兒,設(shè)計將中州舊機場的原址挖出一塊人工湖出來,再以這塊湖作為濕地公園,并在其周圍興建商圈。

  這商圈就是后世的中央商務區(qū)。

  二十年前一片荒蕪的新區(qū)在剛動土的時候,沒人會想到斷,后世無論是從地面看那條壯闊的城市天際線,還是從天空俯瞰整個如意湖。那種視覺帶來的沖擊力,都如同這二十年間不攀升的房價一樣令人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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