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慕容驚瀾吃驚的不是陰佩的出現(xiàn),而是陽佩,怎么會也在慕容恒的手里。
他搶一般的就從慕容恒的手中將盒子奪了過來,將兩枚龍佩抓進手中,湊近了看。
慕容恒滴的血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玉還是一如既往的白,慕容驚瀾撫摸著上面的龍紋,雖然分作兩半,但連接在一起,嚴絲合縫,確實是一體的兩塊。
慕容驚瀾懷疑且探究的眼神落在慕容恒身上,慕容恒趕緊低下頭,“二哥,這兩塊,是我從文重那里得來的,在這個荷包里放著”,說著就把那個繡著鳳凰的荷包也遞了過去,完美的撇清了他偷盜陽佩的嫌疑。
慕容驚瀾接過荷包,眼神驟然緊縮,這個荷包,是他長姐的,上面的鳳凰,還是她親手所繡,當年長姐還待字閨中之時,閑來無事跟著宮里的丫鬟們學起了繡活,他有時也跟在一邊看著,本以為長姐會和那些閨中的小姐們一樣,繡些鴛鴦啊、花草啊、心悅之人的小字之類的,畢竟是年少之心,愛慕恒有之。
但他的長姐不同,他的長姐繡了一只鳳凰,頭有靈羽,滿身金色的羽毛,尾部寬大,羽毛九分,長姐說,鳳凰于飛,翙翙其羽,亦傅于天。他不知道他的長姐那時候就已經(jīng)看上了文狄,只覺得荷包繡的真好看,詩句念得也好聽,還同阿姐戲言,這樣好看的荷包,誰得了定然會好好珍藏起來。
而今日,這個荷包竟然落入了他的手中,他以為這個荷包早就被當做定情之物送給了文狄,惟獨沒想到,她會留給她的女兒。
“關于龍佩的事,你知道多少?”慕容驚瀾拿著荷包和龍佩,話卻是在問慕容恒。
慕容恒沒打算跟慕容驚瀾隱瞞,將他知道的如實道出,畢竟,他二哥知道的只會比他多不會比他少。
“龍佩分陰陽,乃是大朝王朝的圣物,如今是我們大榮的國寶,其滴血可顯示天諭”。說到天諭,他停頓了一下,“不知這天諭之事可為真?”
慕容驚瀾面色無波:“試試不就知道了?!?p> 慕容驚瀾心里也沒底,他所知皆來自于他的父皇,但龍佩到他手里的時候只有一半陽佩,另一半陰佩在阿姐手里,他沒敢去找阿姐討,所以無緣得見滴血現(xiàn)天諭的場景。
今日他有幸得到完整的龍佩,無論真假,他都應當試上一試。
所以他走到御桌前,將陰陽兩佩并在一起,咬破手指便滴了血上去,血色蜿蜒,卻不再流動,慕容恒也在一邊瞪大眼睛仔細瞧著,和他所作并無不同,龍佩也沒什么變化。
突然,龍佩上的龍眼睛一亮,整條龍卻似活過來一樣,在龍佩上游動了起來,驚得在場的二人目瞪口呆。
慕容恒最先忍不住,他興奮的忘記了身份,不顧尊卑的一把掐住了慕容恒的胳膊,驚喜道:“皇兄,臣弟沒有看錯吧,這龍是活的,是活的,會動!”
慕容驚瀾強裝鎮(zhèn)定,但其內心早已洶涌澎湃,說出來的話都隱隱帶著顫音:“朕也看見了,活的龍。”
正說著話,只見那尾龍游動了兩下,張嘴吐出了類似是煙霧的東西,然后就不再動彈,又變成了龍佩上雕刻的龍紋,就像從來沒有動過一樣。慕容驚瀾和慕容恒齊齊湊近去看,只見那浮起似煙霧一般的字逐漸清晰:女帝定乾坤。
慕容驚瀾心中大驚,女帝,怎么會是女帝!
待想確認是否是自己眼花了,就見那字跡又像煙霧般消散了,不留一點痕跡。
但在場的是兩個人四只眼睛,總不至于兩個人都看錯了吧。慕容驚瀾看向慕容恒,“方才你看到了什么?”
慕容恒以為慕容驚瀾是在試探他,方才太激動了有些失態(tài),現(xiàn)在冷靜下來,思緒才緩緩回籠,清楚的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他表現(xiàn)的十分真誠,又帶著還未完全散去的驚喜:“二哥,剛才我看見了活的龍,不是我看錯了對吧”。
慕容驚瀾眼神掠過龍佩,又正視慕容恒:“還有呢?”其實他最想知道的是后面的字到底是真是假,怎料這個時候慕容恒竟然跟他打起了馬虎眼。
“沒了啊,二哥不愧是真龍?zhí)熳?,龍都親自現(xiàn)身了,真讓臣弟大開眼界。”慕容恒顧左右而言其他,轉而恭維起慕容驚瀾來。
“今日之事切莫聲張,你先下去吧”慕容驚瀾有氣無力道。
慕容恒躬身退下,走到門口了,嘴角這才閃過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那幾個字,他看得清清楚楚。
等到慕容恒離開后,慕容驚瀾收起了龍佩,木然的坐在龍椅上發(fā)呆,此刻他的腦子里有些亂,剛才那游動的龍,是兩個人親眼所見,但后面的字慕容恒不承認看見,他也心中存疑,但就是管不住腦子,那幾個似有若無的小字就那么在腦子里飄來飄去,猶如鬼魅般,扯得他思緒煩亂,頭又痛了起來。
“福嚴”
殿門打開,福嚴應聲從殿外走了進來,手里還端著熱茶,“陛下,用些安神茶吧”
慕容驚瀾自慕容恒來的時候就將人都打發(fā)出去了,這些人就在殿外候著,早知道慕容恒那般靠不住,真該再找?guī)讉€見證人的,要是怕事情泄露,大不了殺了便是,哪像現(xiàn)在,無證又有疑,實在是磨得人心焦。
他端過茶喝了兩口,溫熱又清香的茶水瞬間讓他的頭腦清醒了些,“阿福,你覺得朕的天下可還安穩(wěn)嗎?”
福嚴一愣,看著皇帝嚴重轉瞬即逝的凌厲,從臉上強擠出一叢笑意:“陛下乃萬古明君,有陛下在,我們大榮定然國泰民安,萬世昌榮”。
冷冷的笑聲從慕容驚瀾的嘴里出來,福嚴頓感不妙,周身一緊,腿一彎就跪了下去,高呼:“陛下萬歲!”
慕容驚瀾笑了兩下,低下頭看著戰(zhàn)戰(zhàn)兢兢伏低了身子的福嚴,這個跟了他二十多年的老人,居然都沒明白他的心意,他無奈的搖了搖頭,對跪在地上的福嚴道:“起來吧,年紀大了,跪多了對身子不好”。
福嚴踉蹌的從地上站起身,看著神色和緩了許多的慕容驚瀾,心下長舒了一口氣,伴君如伴虎,他這個常伴君王側的人,更應該深知其中之意才對,大意了,大意了。
“阿福,你聽說過女人為帝嗎?”
剛站起身來的福嚴險些又給跪了,今日這陛下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盡問些他不能回答卻又不得不答的話,他一個公公,管他男人還是女人為帝呢,他一個不男不女的不都得給人家當奴才。
“聞所未聞,這天下都是男人當家,女人侍奉好家中老小便是”。
慕容驚瀾心里也是這般想,別說女人為帝了,偌大的朝堂之上,連個女官都沒有,后宮里是有尊貴的女人,他們不都是倚仗著丈夫、兒子、兄弟才有今日。
他的母后,因為他的父皇成為皇后,又因為他成為太后,如今深居宮中安享晚年,他的皇后妃嬪,也無一不是因為他才獲得尊榮,他的女兒,因為他這個父皇,小小年紀就能夠凌駕眾人之上,將來許一門好的姻緣,相夫教子。
這才是女人??!靠著男人才活著的女人,怎么能夠騎到男人的頭頂。
若是女人真的為帝,那么男人該至于何地?
為后嗎?
男后!
光是想想慕容驚瀾就覺得不可思議。
僅是這半天,慕容驚瀾就因為龍佩之事耗費了午睡養(yǎng)起來的精神,他吩咐福嚴叫了御膳,用了少許后就去榻上歇著了,許是真的累了,躺下的慕容驚瀾沒一會就睡著了,他做了一個夢,夢見了他想見又不敢見的人。
一身紅衣的女子,緩緩的朝慕容驚瀾走來,慕容驚瀾還是一副年輕的容顏,衣著華麗,英姿勃發(fā),對面走來的女子溫婉的笑著,就像清風拂入心間,溫潤綿長。
“阿瀾”在整個大榮,會這么叫他的只有一個人。
“阿姐!”慕容驚瀾欣喜的朝女子跑了過去,看著比自己還矮上一頭的女子,眼中滿是掩不住的歡喜。
慕容驚瀾握住阿姐的手,眼前的女子倏而不再是紅衣,滿頭的瓔珞釵環(huán)也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金色的長袍,以及高高的鳳冠。
慕容驚瀾心中一涼,這一身,真的好眼熟。他慢悠悠的記起,他登基那天身上穿的同這個何其相似。
他的長姐,穿的是龍袍!
手中握著的雙手涂著艷紅的丹寇,細長的指甲仿佛來自地獄的惡鬼,只聽阿姐道:“你為何殺他?不如一命換命如何?”分明是在笑,卻讓慕容驚瀾心底發(fā)寒。
他抖著嘴唇叫了一聲“阿姐”,就有刀劍直沖他而來......
慕容驚瀾猛地驚醒,滿頭滿身的冷汗,心魂遲遲不能穩(wěn)定。
福嚴今日被皇帝給嚇怕了,所以今夜安排的是徒弟葉長思值夜。
葉長思年紀雖輕,但為人機敏活絡,又是為皇上值夜,夜里睡的自然不敢太沉,是以慕容驚瀾一聲“阿姐”喊出口,葉長思就聽見了,趕緊的就進了內殿來,看見皇上驚魂未定的坐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