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章介送黃水仙 執(zhí)意追回余暉

　　在愛里受折磨，從另一個方面來說，可以激勵人做很多事情。余暉寫了很多詩歌，讀了很多書。

　　然而，讀再多的詩歌，懂再多的道理，一到現(xiàn)實里，自己心里明白的那套全亂了。心痛依然心痛。書上的道理知道不了現(xiàn)實的路。

　　她和章介，像是從來沒有認識過一樣，他消失得了無蹤跡。準確地來說，這段感情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

　　過了很久很久，余暉不再期待他的電話和訊息，沒有訊息已經成了日常。有一天一個陌生人叫余暉QQ。一上來就聊一些莫名奇妙的天。

　　陌生人：你有喜歡的人嗎？

　　余暉也搞不清當時自己的腦回路，居然和他聊了起來。

　　余暉：有啊，正在喜歡。

　　陌生人：我也有喜歡的人。但我心里更有放不下的人。

　　余暉：如果你心里有放不下的人，那新出現(xiàn)的人，肯定不是你喜歡的，頂多只是替補而已。

　　陌生人：是啊，我放不下心里的人。所以也接受不了新的人。

　　余暉：嗯。

　　對話就這樣戛然而止。

　　沒頭沒尾。

　　當時的余暉，完全沒有搞清狀況，不明白為何有這樣一個人，這樣來和自己亂扯。

　　后來才知道，那不是太明顯嗎，不就是章介用另外一個QQ，說給余暉說，暗示余暉嗎？

　　明白過來，才會知道自己就是一個傻瓜。

　　自己卑微到，連對方一聲告別都不配擁有。

　　在這個晚上，在老家鎮(zhèn)上的燒烤店里，再一次看到他，這情景是小說都不敢寫的細節(jié)啊，怎么會這么巧合。曾經幻想次無數(shù)次再見的畫面，都不如現(xiàn)實來得讓人驚詫。

　　封鎖的回憶，即可解封。那些痛，那些等待，那些失望，那些希望，自然最多的是煎熬，像發(fā)生在昨日，像發(fā)生在上一秒。

　　時光不會放過誰。他快四十了吧，身材管理不錯，或許就是長不胖的體質。依然高高瘦瘦。臉上的滄桑，紋路替換成深情。再細，余暉也不敢看。

　　接下來，桌上盤子里這些燒烤，吃得余暉五味雜陳，情緒萬千。

　　吃完了，貓貓兒去結賬，老板說有人幫忙付了。指給余暉看，就是高高瘦瘦的那位。不用想，那就是章介。

　　他走過來，余暉客氣地說：“謝謝你請客?！?p>　　章介說收斂的一笑。停頓了幾十秒，像在加油，給自己打氣。“余暉，可以留一個聯(lián)系方式嗎？畢竟好久不見。”

　　余暉心里在想，見你個鬼，好久不見。

　　心里想的另外一回事，嘴上行動又是一回事。

　　沒有絲毫猶豫，余暉說：“好啊?！?p>　　章介詫異。以為會千難萬阻，不曾想，這么順暢，甚至一馬平川，一瀉千里。

　　順利加上好友后，章介又說：“要不我開車送你們回家吧?！?p>　　這時貓貓兒來了句：“謝謝你的款待。但是我們家就在街上，不用送，步行即可到達?！?p>　　章介沒辦法繼續(xù)增加要求，只得點頭同意。

　　余暉有種爽爆的感覺，但是不是那種久別重逢的喜悅。是覺得一切主次什么的顛倒，曾經的自己何其舔狗，現(xiàn)在風水輪流轉，變了，一切輪到他了。能明顯感受他的小卑微，小小心。

　　揚眉吐氣呀。

　　至于里面是否還參雜著那份心意的殘留，沒人清楚，每個去點破。誰敢呀？

　　貓貓兒拉著余暉。

　　余暉無比瀟灑，甚至可以稱為揚長而去。

　　出門后貓貓兒忍不住問余暉，“見了前男友，你怎么像是彩票中了500萬啊?！?p>　　“什么前男友，當年就沒有戀上，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那你剛才嘚瑟個什么勁呀？”

　　“不做舔狗真爽?！?p>　　“你的意思是，你之前做舔狗做得相當合格呀！暉姐來來，說出來讓我聽聽，高興高興也好消消食?！?p>　　“高興個屁呢。你就是喜歡幸災樂禍?！?p>　　“我有點后悔沒讓你舔狗送我們了。這么遠，還要走回去?！?p>　　“你腿那么長，還怕走路。”

　　“腿長它就不是腿了嗎?！?p>　　走到街口，余爸便來接。先送貓貓兒回家。

　　到家不早了，余暉洗洗便回房間了。

　　剛睡來，林一飛發(fā)來消息：休息了嗎？

　　余暉：剛躺下。

　　林一飛：明天事情就處理完了，明天就回來。

　　余暉：好的。

　　林一飛：那你好好休息吧。

　　以前信息會發(fā)好幾輪，余暉明顯覺得自己，有些懈怠，有些過意不去，自己心里覺得有些不自在。

　　不是不愿意繼續(xù)聊，是怕多聊兩句，就會說出心聲，說見到了誰。那勢必要將那段自己都以為忘記的過去連根拔起。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你的過去的，戀人更不例外。

　　一大早，余暉去小院打掃收拾。林一飛大概下午才能回來，早收拾，早打理。

　　等他回來事情也少些。

　　首先依然是掛出今日菜單：

　　午餐——

　　鹽煎肉

　　青椒蒸豆母子

　　紅苕軟豆子

　　炒小白菜

　　飲品——

　　茉莉拿鐵

　　豎好小黑板。

　　小院一夜落滿樹葉，余暉正低頭打掃時，聽見有人進門。

　　條件反射般，還未起身還未回頭，便說：“歡迎光臨。里面請坐?！?p>　　待回頭，客人已經走到園子中央。

　　這人超出意外，貌似也在情理之中。

　　是章介。

　　余暉依然會驚慌失措，但都隱瞞在心中。成年人不動神色的本事，自然一個比一個了得。昨晚沒有仔細看他。休閑褲，休閑襯衣，衣服淡藍色，褲子深灰色。頭發(fā)有微卷，像是燙過，應該時間過去很久了。手里抱著巨大一束黃水仙。

　　花這個時候出現(xiàn)，倒很像是一個巨大的笑話。笑笑左右的人，笑笑身邊的人。

　　而花本身是美的。

　　余暉喜歡黃水仙，是因為摯愛的電影《大魚》。電影里，男主給女主求婚時，便是鋪滿一地的黃水仙。

　　黃水仙的花語是純潔的愛情。

　　在余暉想象里出現(xiàn)的黃水仙，總是帶著些些霧氣，朦朧，安靜，神秘。像極了女孩的心情。

　　如果換成那年，煎熬等待里，出現(xiàn)這一幕，余暉一定喜極而泣。

　　世事變遷，或許，一切，也許，變了。

　　兩人像在玩木頭人的游戲，比賽誰先動，時間過去好一會兒。余暉才緩過神：“坐吧，隨便坐?！?p>　　章介坐下，依然抱著那束大大的黃水仙。那么大一束花，聳在面前，的確讓看著的人和抱著的人，同時有巨大的壓力。

　　余暉支支吾吾：“要不，要不，我?guī)湍惆鸦ǚ畔拢@花怪大的?！?p>　　章介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靜：“好。不過這花似送你的，你放在自己喜歡的地方。”章介起身，把花束遞到余暉面前。

　　余暉仍然無比生澀，從來在他面前都生澀?！斑@樣就收花，好像不太好。”余暉沒有伸手去接，但手不自覺在身后緊緊攥在一起。

　　章介溫柔地笑笑，“你小院開業(yè)，我沒來慶賀，算是補個花束吧?！边@個理由簡直無懈可擊。

　　余暉不明白的是，這么多年過去，自己在他面前，依然表現(xiàn)得像個智障一樣，和以前一樣，無論說什么，一旦出口，便會被他擊破。

　　余暉的手終于拿到前面，接下這束沉甸甸的花，里面大概是裝滿了時間吧，不然沒法解釋它這么重。

　　接過花，抱著花，更是手腳無措。抱到后院，放在竹椅子上，覺得不妥，又抱起來，走出來，沒走幾步，又退回去，還是放在椅子上。

　　出門，準備泡茶，不對，還是應該去問一下他喝什么。畢竟進門都是客吧。

　　余暉一想到他坐在院子里，又不由主緊張起來，叫不停使喚，猶豫好久，還是邁出去。

　　臉頰微微發(fā)熱，但愿章介不會看出來。

　　余暉問：“你要喝什么？”

　　余暉納悶了，為什么他總能做到不驚不詫，云淡風輕呢，面不改色心不跳。而自己呢，全亂了套。

　　章介不假思索：“我看那黑板上，有茉莉拿鐵，我想試試，可以嗎？”

　　一句可以，似乎緩解了余暉的情緒。當下的模式切換成和客人相處，這就自然多了。

　　余暉不緊不慢：“你是客人，你點什么就做什么。你稍等，坐下，我進去做?！?p>　　章介：“好的，謝謝?！?p>　　余暉昨天離開時，已經把茉莉花和茉莉花茶杯冷藏浸泡在牛奶里了。今天出來就能用。咖啡用的普洱的，余暉個人很喜歡的。

　　牛奶過濾倒入杯中，加少許糖攪勻，加點冰塊，倒入咖啡，香氣濃郁。

　　章介喝了一口，贊不絕口，“很好喝，終于喝到你做的東西了?！?p>　　余暉一時接不上這句話。曾經自己無數(shù)次邀請他，為他做飯，他一次沒來。當邀請早過了時效時，人家來了。

　　人都是這樣嗎？和自己開玩笑，和時間開玩笑，和曾經無比在乎自己的那個人開玩笑。

　　過期的，一切都是讓人不適的。

　　章介繼續(xù)說：“昨晚燒烤店老板認識你，說你在這里開了家小院，所以今天就過來，想過來看看。希望沒有打擾你?！?p>　　余暉心想，怎么沒打擾。害得昨一整晚都不好睡，害得手腳不知道怎么放，害得本來平靜的生活，起滿波瀾。復雜難以言表的心情。

　　以前聽人說，你的期待總會超出你的預期，可是眼下的這個超期是以十年為單位的。未免太長。那時的傷心人，眼淚可以流成海。

　　沒有速成班的快樂，有的只是等待的苦楚，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熬過去，將痛熬成痕跡，再熬成過去。

　　章介：“我可以再要一杯嗎？很好喝?！?p>　　“好的?！?p>　　余暉接著進去又做了一杯。

　　章介接過新的，轉手遞給余暉：“我請你喝。”

　　余暉不知道他這是搞得哪一出，擺手拒絕。

　　章介：“請你喝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和你聊聊，就是一杯水的時間。”

　　“我覺得也沒什么好聊的?！?p>　　“余暉，我欠你一句對不起?！?p>　　余暉突然就坐下了，大概是心里久埋的委屈起了作用吧。

　　“這么多年來，我無時無刻不自責，不內疚。對不起你。我的不告而別，我的自私，在這些年我都遭到報應?！?p>　　聽著這些，余暉絲毫沒有感覺，也是前面那個理吧，過了時效。一切都枉自。

　　余暉：“過了就算了吧。過了就讓它過去吧，現(xiàn)在我們不都好好生活著?！?p>　　章介：“我心里的內疚，沒法緩解。隨著年歲的增加，想著自己年輕時犯的錯。我那么傻，怎么就那么傻，怎么能放手?！?p>　　余暉：“那時你也不年輕了吧。沒有什么傻不傻的，一切的原因就是你不喜歡的。這么多年其實我已經漸漸習慣了。習慣了很多事情不會有答案，習慣了去原諒去忘記。反而，我還挺祝福你的，希望你幸福。你肯定會幸福的?！?p>　　章介：“我哪配擁有幸福?！?p>　　余暉心想，確實不配?？墒强此哪?，怎么還是那么俊秀。哎。歲月對他可真好，放過他的臉。

　　章介：“之前只記得你家在這個縣城，具體不知道在哪個鎮(zhèn)。于是我一有空，就在各個縣城溜達，希望，希望能見到你，能當面給你說聲對不起。昨晚終于遇到你了?！?p>　　聽著他說著這些所謂告解的話，余暉以為心里會有漣漪波動，以為殘存的喜歡會滋生起來，誰知道，這些話語擁有巨大的殺傷力。

　　或許是真放下了吧。就在今天，就在此刻，那些背負已久的東西，一一落下。

　　余暉：“我原諒你，你也放過自己吧。感情傷害被傷害都是人之常情。我懂?！?p>　　章介：“謝謝你。那我要盡自己的最大的努力，去彌補你?！?p>　　余暉趕緊搖頭：“不用哈，完全不用。”

　　章介：“我重新追求你。我想重新來過。你未嫁，我未娶，我們還有可能?！?p>　　這些男的，真不知道哪里來的自信。吃回頭草，都可以吃得這么理直氣壯。不可理喻。

　　余暉：“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他對我很好，我也很喜歡他?！?p>　　章介有些吃驚，遲疑了一下，立刻調整好好情緒，“沒關系的。你們一天沒結婚，我一天都還有機會。我會等，一直等。我要為自己的愚蠢買單。”

　　余暉這下是徹底傻掉。

　　旱得旱，澇得澇。

　　曾在腦海里想象無數(shù)次他來求和的場景，都不如現(xiàn)實來得記憶深刻。

　　現(xiàn)實才是一本無比精彩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