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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事人并不知情

三十六、陣痛

當(dāng)事人并不知情 章工孜 3935 2020-05-16 20:10:31

 ?。ㄈ?p>  你曾千百次背過身去

  我又不都看得見

  “喏,就那家。我很快的,等一下下就好?!?p>  等一下下就好。意識到時間已經(jīng)過去不只一下下,賀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從車?yán)锍鰜?,往略顯蕭瑟的大學(xué)后街走。

  賀明并沒有在周思源進的店里發(fā)現(xiàn)她的身影,只見有老板模樣的人在整理地上不慎灑落的顏料余漬,店里人不多,畫材架邊只有幾名大學(xué)生模樣的人在挑揀所需的繪畫顏料。賀明不禁心下暗嘆不好。

  “老板,剛剛有個穿玫紅色大長棉襖的女生——”

  “哦,對!”老板似乎對她印象深刻,“在店子里和兩個男孩子起爭執(zhí),打翻我兩罐水粉呢!”很顯然是不好的印象。

  賀明聞聲點點頭,說了抱歉并留下些物損賠償?shù)腻X,“那她具體往哪邊走的呢?”

  見賀明態(tài)度良好,中年男老板也不好繼續(xù)甩臉色,“然后被男孩子拉走了,喏~,往那邊去啦!”積極的給她指明方向。

  工大后街的小巷路線繁雜且幽深,遍布各種門類的小店鋪。平日里人員聚集,人流量巨大,今天下了雪加之天氣確實寒冷,除了一些久經(jīng)盛名的火鍋店里人比較多,小街條道上空落落的。

  賀明穿帶絨平底皮鞋,長毛呢外套在車?yán)锔杏X不到很冷,乍一杵在初冬寒夜里,還真是不太抗寒。沒什么人的緣故,她的鞋底與地面相撞的聲音清脆的很,長巷寂寥,又或者是怪情緒使然,讓她覺得冷的發(fā)抖。

  雪花漸漸覆白地面。

  “我警告過你,要么還錢,要么答應(yīng)跟我這弟弟玩朋友的吧!”

  周思源被拉到僻靜巷尾處,由幾個身形高挑的年輕男子團圍著,說話的人面目猙獰的朝她怒吼道。

  “你他媽的傷了人還敢狡辯,信不信哥讓你出不了這條巷子??!”

  咆哮聲有點大。

  周思源早就知道同班的崔冕有個混社會的表哥,之所以會跟崔冕扯上關(guān)系,她當(dāng)時不過是想讓自己的行徑惡劣些,好令周沉木牽掛關(guān)注,然而,現(xiàn)在無論如何都無法再引起他的分外記掛了。

  她又怎么可能真的跟這么個二流子交往呢?

  雖然心里有些發(fā)怵,怕發(fā)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想到自己之前的幼稚舉動,昏黃路燈下的周思源還是蔑然笑了笑:“我現(xiàn)在身上沒那么多錢,可以的話,你把銀行卡號發(fā)給我,我轉(zhuǎn)賬給你。”

  ‘表哥’像是聽到了非??尚τ稚鷦佑腥さ男υ挘厣线丝谒朴腥魺o的痰,逼近周思源。極其不耐煩的對她說:“晚了?。?!哥現(xiàn)在不要錢了,就要你好好跟我弟弟道個歉,然后乖乖給她作個小女朋友。”

  一副恃強凌弱的嘴臉,不知道的真以為這是古代逼良為娼的惡霸在展開活動呢!

  “小女朋友就算了吧,錢恐怕是你們最合理的選擇?!?p>  賀明從巷口朝里走,高挑的身形,在迷離燈光中有一道細長的剪影。她的長外套隨意籠著,沒有扣嚴(yán)實,衣擺在獵獵冷風(fēng)里微微翻動。周思源看到來人,突然有了底氣。

  連忙映襯道:“我是不可能跟他做朋友的?!甭暽型钢y以明定的鏗鏘,恢復(fù)往日的囂張。

  “喲呵,有幫手?。 弊蟀蚯遴鸵宦?,“一女的,瞎嚷嚷個JB!!!”右臂爆了粗口。

  “我報了警,你們現(xiàn)在最好收手,警察來之前離開還來得及。否則——”

  “我信你的邪——”‘表哥’癟癟嘴,“誰不知道東城派出所的調(diào)性,這么個點,你以為他們會到現(xiàn)場?電視劇看多了吧!大姐!”朝賀明這邊走來。

  她確實沒報警,說起來,這種糾紛S市的警力是兼顧不來的。但賀明還是向某人求了助,只是沒有得到回應(yīng)而已。

  賀明噤了聲,從外衣口袋再次拿出手機,再次按下緊急撥號鍵。她把順位第一的號碼,設(shè)置為畢霄的新號碼。

  “臭娘們兒,還敢打電話——”這表哥見賀明拿出手機,一個箭步上前,拍掉了她的手機不算,順帶拿右胳膊夯了賀明一肘子。事發(fā)突然,賀明頓時一踉蹌,重重跌倒在地。周思源見狀驚呼一聲,帶著哭腔,在空巷竟然起了回聲。

  “上回派出所領(lǐng)人的也是你吧!”看到賀明跌坐在地,這表哥更加猖狂了,“早想收拾你們來著。”

  “你別動手,我可以給你錢,我。。。?!币娺@男的竟然敢動粗,周思源終于意識到事態(tài)有些嚴(yán)重,顫著聲音說勸阻。

  賀明起身去撿地上的手機,哥老大見狀一腳踹到她左腿窩處,下腳很重,疼的賀明神經(jīng)一顫,頓時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不要命了是吧!再不安生,爺就地解決你!看你年紀(jì)也不小,逞什么英雄好漢呢!”他半蹲在賀明身邊,扯起賀明的頭發(fā),讓她仰著臉,“不過這么一看,長得倒是挺不賴欸——”

  啪——。作勢要湊近賀明的男人挨了一巴掌,抽他巴掌的人當(dāng)然是賀明。

  猝不及防來這一下,原本囂張跋扈的哥老大難以置信的愣了愣,不只他,連著他的左膀右臂們也略微詫異的看向地上跌坐著的人和他們被攻擊的老大,須臾的寂靜中,賀明突然覺得很解氣。

  不是因為報了一摔一踢之仇。她說不清這種發(fā)泄般出手歸撫的滿足內(nèi)心究竟源自何故,只清楚的明白,她需要劇烈的外化行為來平衡內(nèi)心。至于劇烈到什么程度——

  “我她媽——”緩過勁來的哥老大果然暴走,搡了賀明一下,掐著她的脖子就往旁邊的老式排水管上撞,受到了極度羞辱的男人發(fā)了力,想要人命一樣將她的頭往鐵質(zhì)管道上砸,嘴里還嘟囔著:“敢抽老子耳光,你怕是活長久了吧!”

  劇烈到什么程度?疼痛、羞辱、狎戲,沒有來由的施暴與謾罵以及無法言明的沉默背叛。她用手肘護住頭,但額角的位置還是受了碰撞所以有些疼。

  賀明于是忽然就流了淚。

  其實沒那么疼,但終于有了流眼淚的理由。

  假如他會出現(xiàn),他應(yīng)該早就來到我身邊,我直至眼見他嘆惋憐惜另一個女人也將他作為勝過警察的求救對象吶。

  “艸——,你他媽敢撓我臉?。。 卑殡S著一陣驚呼,賀明用了全力,意圖捏碎什么似的把哥老大的右頰挖出了血痕。

  她看到昏暗的光影下,自己的指縫中有鮮血,周思源的哭號有些凄厲,漫天飛雪像某個奇幻電影里的詭異片段一樣,一團一簇,厚重磅礴的簌簌下落,仿佛要將人吞噬。

  伴隨著一記重拳敲擊頭顱的嗡嗡悶響,賀明昏厥前不禁想到,今年的初雪,似乎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美好。

  “醫(yī)生,我姑娘咋還不醒啊,不會有什么大事吧——”異常焦灼的語氣。

  “頭部沒什么大問題,就是有點皮外傷。腿嘛——”

  “應(yīng)該也沒什么大問題,畢竟痛覺還在,所以這腿應(yīng)該沒廢當(dāng)然也沒有半身不遂?!辟R明轉(zhuǎn)醒時恰巧聽到醫(yī)生在跟聞訊趕來醫(yī)院的她媽媽解釋傷情,于是連忙自我打趣的說道。

  “給你能的?!辟R媽見她情緒很好,凝重的神情也頃刻有了變化。

  “但還是要好好休養(yǎng),腓骨外側(cè)肌腫嚴(yán)重,需要好好消炎,要盡量用助步器輔助行走喲?!眱婶W斑白的醫(yī)生伯伯見賀明耍皮,也帶著笑叮囑。

  “得了您嘞,我記下了?!辈〈采系娜顺局膬扇苏故玖松鷦拥拿娌勘砬?。

  讓剛剛還氣氛低沉的病房內(nèi)瞬間氛圍融洽,情緒良好。

  醫(yī)生老伯囑咐完今晚留院觀察后就走人了,賀媽覺得賀明臉上身上帶著些臟垢于是拿了水瓶去開水房打水。留賀明自己一人在寂靜的病房里,不用照應(yīng)他人感受。

  強撐笑顏的人終于露出與剛剛鮮活明艷神情迥然不同的暗淡頹相。抿著嘴,雙目失神的看著窗外有著如花落雪的魆魆黑夜。遠處的城市燈光也被白雪蒙蔽,變得異常朦朧,混沌不清。

  聽到病房的劃拉門被開啟,賀明警覺提唇,以應(yīng)對打水歸來的母親。可回過頭來卻發(fā)現(xiàn),來人并不是她媽媽。

  他的雙眼沒有像通常被驚醒的人那樣迅速睜開,或是猛地一驚。人從噩夢中醒來時經(jīng)常會有這樣的反應(yīng),但如果醒來后要進入的是另一場噩夢的話,情況就不同了。

  情況究竟有多不同呢?馬克斯.蘇薩克并沒有詳細描述從噩夢到噩夢的人,該有什么樣的眼神,賀明當(dāng)然也就無從得知,然而——

  “你這個大豬蹄?。。 彼鄣囊宦暱蕹鰜?,還帶著些跋扈囂張的訓(xùn)斥苛責(zé)口吻,“我今天被人揍啦——,你個臭屁股大冬瓜竟敢不接我電話?。?!嗚嗚嗚——”似乎是不打算善罷甘休的。

  畢霄聽聞去到現(xiàn)場的周沉木聲色嚴(yán)明的陳述,瞬起的心臟陣痛令他咬緊牙關(guān)以防哀嚎出聲。她怎么能有事,她竟然會有事。

  “你變心了,你個大蘿卜,竟然不接我電話?。?!”眼底淌淚的女人情緒異常激動,臉上還留著材質(zhì)不明的污漬,被包扎的額角上白色的醫(yī)用棉布鼓起一個小包,如同一匹受傷獨角獸那被磨損殆盡的獸角,憤憤講完她也不停下,哇的一聲,仰天繼續(xù)長嘯,完全不顧形象的嚎啕大哭。

  站著的男人原本寂冷凝重的眉眼卻在這驕橫的吼叫聲中柔和下來。

  他怎么能不接她的電話呢?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步,他怎么能推開她呢,怎么能夠呢?畢霄直到進門前也仍在體會即將被她棄之不顧的恐慌與惶惑。在剛剛了結(jié)了一樁舊事之后,他便倉皇不安的來迎接和面對,賀明這項難題。

  他確實有意掛斷電話,以為沒什么大不了。卻在聽聞周沉木說及‘賀明受傷入院’的事宜后追悔難抑,假如她有事,那么都是他一人造成的。一段時間以來,他回避她、拒絕她的邀請、無視她的目光、漠然以待她對他言自肺腑的心聲,甚至于,就在剛剛,他還掛斷了她的求救電話。

  多么殘忍啊,畢霄你!

  她要是不要你了,你可怎么辦。

  她要是再像之前那樣,對你溫和恭謹(jǐn),不作半分責(zé)備與介懷,就那樣疏離冷靜著跟你咫尺相望。

  她要是看一眼你即別過頭去;她要是幡然醒悟不愿再與你糾纏;她要是像多年前的那個夏夜一樣低著頭根本不知你是誰人。

  你,該怎么辦,怎么調(diào)和自己不斷追尋又難于啟齒的,生性多疑卻偏偏想要與之分享的潛在面。

  “你現(xiàn)在覺得我麻煩,懶得搭理,不想應(yīng)付,后悔了是吧?!”賀明的控訴聲,漸大,“你倒是明說???個悶葫蘆,一聲不吭地,不接電話要手機干嘛!扔了算了啊——”有些抓狂的去撓頭,卻發(fā)現(xiàn)受傷的頭顱正纏著繃帶,又是一陣委屈。

  “我就是鬼迷心竅,喜歡你這么個豬蹄膀,肥豬蹄膀,臭肥豬蹄膀?。?!”

  賀媽沒開門就聽見病房里一陣聲勢浩大的叱責(zé)聲,她納悶她姑娘被胖揍成那樣倒還有這么大的底氣跟中氣,罵起人來不帶換氣的。

  剛要打開門去一探究竟,就生生愣住了,因為她瞧見她家姑娘正被誰緊摟著,按著頭伏在他肩上,沒了聲兒。

  而那個誰,長臂擁住懷里的人時心中俱是懸崖勒馬般的余顫。他驚駭于自己一段時間以來的躊躇與蒙昧,又尤其僥幸于這懷里的人,口口聲聲言及的,大豬蹄膀。

  嗯,他就是個豬蹄膀。只要她還要。

  一個人要多勇敢,才能不顧體痛與險情,迎難前往受一遭苦罪,于是能有一腔痛楚來供以聲討與質(zhì)問。

  愛你真難。

  我曾為你忍痛頑抗,千萬瞬。你也不都知道。

  不知道,我此刻劇烈情緒表征下的,得償所愿的明凈心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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