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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事人并不知情

十三、躊躇試步

當事人并不知情 章工孜 9356 2020-05-16 19:29:02

 ?。ㄊ?p>  又做夢了么

  嗯

  回憶是最難忘的夢

  “一起么?”許亞升問他的時候已經拿了籃球越過他的課桌,想起什么似的又回過頭來問他,凌亂的頭發(fā)很勁酷。

  畢霄看了他一眼,偏偏頭示意自己興致乏乏。然后看到對方了然的點了頭,指了指球又指了下門外。

  他知道他什么意思,‘哥們兒打球去了,有情況知會一聲’。

  其實根本不必有此顧慮,班主任這個點兒根本不會來教室,晚餐時間在食堂撞到他的可能性比較大。

  至于晚自習用來模擬的理綜卷子,同一種題型已經做過很多遍像嚼的只剩膠基味兒的泡泡糖,真的沒有再模擬的必要,對畢霄而言。否則就是浪費時間。

  他近段時間總有種時間過的太慢了焦灼。那種期待快點考完,快點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急促心理就像忍著一口嘔吐物一樣,不僅難受,還難熬。

  晚自習過半的時候許亞升從外面進來,刷刷的寫字聲里有少數(shù)幾個人抬起頭來,以為是班主任查堂。

  看到是他拿著球進門,大家都面無表情微皺一下眉重新低下頭繼續(xù)演算。之所以會抬頭可能因為那一題遇到瓶頸或是正在讀題還沒開始算。因而有閑情。

  “唉,兵荒馬亂的多事之秋?!钡虚e情的人卻是一副樂此不疲的輕快語調。

  “什么?”畢霄只是示意性的接話。他此前從許亞升臉上看到這副表情還是隔壁的一名女生,送了他匿名信。說了什么奇怪的諸如‘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所至’這樣的句子。

  當事人當然不會認真記下來復述,而是以‘什么生生死死’一句帶過。然后大笑:“你不知道,她居然緊張到流眼淚了。我的天吶,不知道還以為我怎么她了呢?!?p>  不能怪他,他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個人叫湯顯祖,更不知道湯顯祖寫了個劇叫《牡丹亭》。

  “嗯。那張卷子明天早上會收起來?!碑呄鲞叿撨厬渡砗蟮脑S亞升。

  “對了”,他突然湊過整個身子越過自己的課桌,在畢霄面前撐開一張答題卡紙,上面寫了幾個字——你等著,你給我等著——的幾個讓人匪夷所思的字。

  這一次似乎有什么不一樣了。

  寫匿名信的人的口吻。非常像是在挑釁他,許亞升。

  “不知道什么時候放的,反正有幾天了。也沒見著誰來找事挑釁呀。”他突然壓低聲音,謹慎的說。

  “你看不出來這是情書?”畢霄聲音平靜的近乎冷冽,“波派的女朋友叫什么?”

  “???!”

  “奧利弗吧。”他提提唇,有些無語的把面前的紙撥開。

  那張寫著,你等著你給我等著,八個大字的紙,一張不知道那里撿來的撕得很不整齊邊角有毛須的紙,右下角有小小的落款,是圓體寫的OLIVER。

  而許亞升的最愛就是波派,奧利佛的男朋友,永遠救她于危難之間每一集結尾的時候倆都能化險為夷的擁吻在一起。

  畢霄看著紙上的字,心下覺得很可惜。

  可惜于許亞升的確喜歡波派,卻并沒有喜歡到愛屋及烏的留意波派的女朋友。

  他只喜歡波派,只的意思就是,他不喜歡那個煩死人的女人,總在惹麻煩的細長女人。

  端詳了一會兒,畢霄從容承認,自己的確被那八個字給震顫到了,他幾乎能想象這個女生情緒突然爆發(fā),隨意的扯過一張紙,沒有絲毫猶豫的揮毫寫下那些字。

  有一點無奈,還覺得時間是無法掌控的,甚至有點絕望。因為他不一定會等著,等著她。

  她是怎么潛進他們班的,這張紙夾在了哪本書里或是壓在了哪張試卷下,她不怕他把這個當垃圾扔掉么,也有可能永遠都沒正好翻開那本書看到這張紙直到畢業(yè)把書連著八個不安的大字一起當廢品處理掉。

  確實,有點無望啊。

  不過無論如何,居然引起了許亞升的注意不是嗎?這才是最重要的。

  但一切又都沒有想象中那么重要。

  “唉~,害我還興奮緊張了一把,原來又是這種梗啊?!彼敃r確實是很意興闌珊的嘆氣,然后抓緊時間寫那張發(fā)硬口香糖一樣的卷子。

  甚至沒有要把那個盛滿心緒的紙拿回去。

  還好,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搖搖頭,更深入的吻著被他按在墻上的女人,高挑纖瘦,只用稍稍低著頭根本不用托著她或鉗制住她,就能吻得到的女人。避開唇齒。輾轉于眉目與發(fā)絲之間的隱晦親吻。

  畢霄帶著幾分刻薄的冷笑扯著她的長發(fā)讓她更大限度的揚起頭接受他的吻,其實根本不需要,在了解到他的意圖她已經整個人都更緊的貼服在他身上,柔軟的肢體不耐的扭動磨蹭,希望這個唇齒間帶著酒香的男人快點進行下一步。

  “別碰我。”但熾烈的親吻卻在他清冷的喝令聲中戛然而止,沒有后續(xù),他端正身子有些喪氣的一笑,微低著頭,眼睛斜斜往上揚起,抿著薄唇像是在笑。

  “你很美,可我不喜歡大馬士革的味道。”畢霄很抱歉的聳聳肩,轉身欲往大廳走,“你好好休息吧。”

  “不要嘛,我現(xiàn)在就去洗澡,把那個味道洗掉好么?!逼恋呐鷱暮竺姹ё∷?,“或者你可以幫我洗?!甭曇魩е^年齡的嫵媚成熟。

  畢霄在沒開燈的17層貴賓套房里黯然一笑,然后發(fā)聲,“我不喜歡別人不經過我的同意碰我?,F(xiàn)在你能聽懂嗎?”

  對方似乎很固執(zhí),依舊不松手的緊緊環(huán)著他硬實的腰。

  “我一直以為智慧和美貌應該成正比,但有些情況是不適用的,比如現(xiàn)在的你?!碑呄雎曇魬猩⒌恼f著,“我的時間很金貴,如果你有仔細看過合同的話,就不會繼續(xù)現(xiàn)在的舉動?!?p>  身后的人猶疑的晃動了一下,力道減弱,雖然沒松手卻不敢像剛剛那樣緊緊的環(huán)著他。

  “時間由行為人控制,如果因受要約人的個人原因造成的行為人的一切延誤,由受要約人自行承擔后果。而且——”他有意停頓,“延誤時間為使行為人不滿的時間。賠償方式按每分鐘合同金額百分之二十計算。交易雙方互信規(guī)約第,四十七條?”上揚的語調沒有該有的輕快愉悅反而因為語速過快顯得咄咄逼人。溫和的,咄咄逼人。

  身后的人終于醒悟般松手,猛地后退一步。

  “剛剛我會當做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你明天注意自己的賬戶?!?p>  他出門時沒有半點猶疑,速度之快,仿佛多待一秒就會令人崩潰。

  盛夏伊始,月光亮的有些清寂,站在高處有意想不到的風景,比如平日被人們大肆夸贊的碧清云湖水此刻看來就像厚重的液態(tài)汞,泛著光,但這光詭異且有毒。

  起風的時候杏仁白的落地窗窗簾被徐徐刮起。

  畢霄微微揚起頭,站在窗邊,安靜的室內除了稀疏的簾子翻飛聲,只剩自己的呼吸聲。

  果然還是不行。

  從上次有些氣惱的想要恢復以往的日常,到今天這種帶有自探意味的嘗試。

  咔嚓——

  他聽到自己有意松手的紅酒杯在地上碎裂的聲音。濺起的紅酒汁液在清亮的月光下閃著黑色的光斑。

  “果然還是。。?!彼行┳猿暗膶χAТ吧系淖约毫晳T性的勾唇,洞黑瞳仁里卻沒有半分笑意。

  他想起那天賀明在高燒昏迷的狀態(tài)下緊緊抓著他的手,激動的叫喊著什么。

  墻上張貼著略顯粗獷的詹姆士灌籃海報頁邊發(fā)黃,毫無美感。他原本對詹姆士不報偏見,但許亞升近乎瘋狂的追捧并企圖讓他也一起熱愛的慫恿,卻讓畢霄感受到某種類似劫持的不適。

  叫喊著什么呢?沒有意識的情況下,情緒爆滿到不知所云也要吶喊出聲。

  的,居然是他的名字。許亞升,只是三個字,竟讓他感受到穿刺心神的窒息焦躁。

  回歸以往日常,未被打破的最正常的不受干擾的以往日常。畢霄相當警覺地在探望完賀明的次日便向學校請假,并在此后的三天內處理了平日由五個人一周才能完成的聯(lián)合編審。然后稍微踏實的想,一切還是在可控范圍內的。

  ——那婚姻呢?

  誰的。

  他閉上眼就能回想起賀明問他時那滿面不自知的戚然與不甘,執(zhí)拗的像個不聽勸阻的無知少年。

  畢霄很少愣神,作為決策者,他要么對可行方案批準通過,要么立止存在瑕疵的計劃。進退兩面一向拿捏妥當,毫不拖沓。

  此刻卻因為某個人的某句話與某個表情而頭腦迷離恍惚,不知虛實。

  他驀地笑了,然后后退兩步微坐在沙發(fā)椅背上,睥睨著落地窗旁剛剛摔碎的高腳杯,分崩離析的碴子鮮明的棱角折射柔亮的月光。璀璨懾目不比高貴的鉆石遜色。

  那亮光甚至帶著幾分人工切割金剛石折光時所不具有的竭力,粉身碎骨也要發(fā)光發(fā)亮般的凄切感與壯麗感。

  他想,喜好這種東西,果然還是要自己塑造才可以的。

  地板上月光散漫的明景被窗棱切割的規(guī)整捋正,他的腳前便是明暗交界的分隔線。

  除了玻璃渣畫龍點睛的閃著亮光,巨大的平行四邊形投影不摻雜質的鋪陳在他眼前,而陰影里的人也的確動容不已。

  為著自己不去打破和諧的克制。也為著清醒自明的此番微笑。

  但他獨獨忘了,最大的異端,亦即最大的突兀。其實是他認為最正常最悅目的,普通人本無法欣賞的,破碎杯渣那詭譎靈異的反光。

  賀爸歸家后發(fā)覺電視機完好無損,竟然未被水擊。開心之余也安之若素的繼續(xù)過著以抗戰(zhàn)劇閑度余暇的自在日常。

  但時隔一周之后,后知后覺的賀家爸爸還是有些困惑的問出了聲:“明明,咱家電視怎么越來越清晰了?!闭Z氣中自然流露的某種不安,仿佛皇上得知太子若非親生,所出他人。

  正在看電腦前看劇的賀明沉溺在孔侑竣挺的臉龐與精湛的演技中無法自拔,根本無心無力回答任何需要動用腦子的問題。

  “而且頻道也變多了啊。以前都搜不出山東衛(wèi)視呢?!卑职肿匝宰哉Z地繼續(xù)述說自己的困惑。

  “吃飯啦,你們兩個,天天就知道看看看。一個老花一個近視還不知收斂?!?p>  賀明本來打算再堅持十幾分鐘把這集看完,但——

  “賀明,你再不過來我可拉閘啦??!”

  一定是爸爸他已經繳械投降,打擊對象才會直接又暴烈地指向她一人。

  豬五花炒青椒,西紅柿蛋湯,清炒豇豆,賀媽自制地酸蒜薹以及早上沒吃完的三個小籠包乖巧的躺在白色噴香地米飯上,實在是太溫馨美妙了些。

  “上回漏水,來幫忙地男人是誰?”

  此話一出,賀明從她媽那兒接過飯碗地右臂莫名地一抖??此媛锻?,大有不講實話不給飯地陣勢。

  叫賀明難得愉悅地心情瞬間不知所蹤。

  賀爸居然也火上澆油地一臉迷惑地看著賀明,用略微驚訝地語氣不嫌事亂地附和道:“還有人幫忙啊?!?p>  “今天買菜碰到媛媛媽跟我問人,還夸他脾氣好,當場就叫了維修師傅。補救及時,要等媛媛爸自己找?guī)煾?,咱家恐怕水漫金山寺了都?!?p>  賀媽媽看著賀明,意有所指地說:“他也不知道人工費到底多少,愣是給了我三百塊錢說不能白占人家的?!?p>  還有這回事?

  賀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還真是傳說中的做好事不留名啊。

  “是我的一個同學,正好有事找我,碰上這事就搭了把手,沒想到還幫了樓上的?!边@話可是一點都不假。

  但為什么不敢跟賀媽媽如實相告這活雷鋒就是狀元畢霄。

  很簡單,賀明怕她媽會胡思亂想無中生有。

  “那你把這錢給人送去??刹荒芙腥思野壮隽?,占便宜可不是咱的作風?!?p>  賀媽意志堅定的表示著自己的好風度,然后開始專心致志吃起午飯來。

  沒有在意賀明莫名為難的表情以及幽怨萬分的目光。

  為了避免像上次一樣的不可控意外事故再次發(fā)生,賀明干凈利落的敲了個電話給畢霄:“你晚上有時間么,我請你吃飯以報救水之恩。”

  對方沒有應聲,手機又確實是接通的狀態(tài),這讓一向警敏的賀明捕捉到了某種即將被拒的先兆于是話鋒一轉:“不過也不急于這一時,以你時間為準,月底了你們應該會很忙,要是。。?!?p>  “不忙?!?p>  賀明本來找好了臺階下,卻突然被他這低緩又醇厚的倆個字生生攔下。

  “哦?!苯洺1痪艿馁R明反而有點受寵若驚的不知所措起來。

  “定在哪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賀明總覺得這聲音帶著笑意。她甚至能腦補出畢霄那慣常的勾唇淺笑,儒雅穩(wěn)重,像個得道高人。

  “蘭陵閣七點半。不過你有一票否決權,你滿意才是最主要的。”

  “呵——”這次賀明可是真聽到他的輕笑聲了。

  “有,什么問題么?”蘭陵閣不算掉檔吧。

  “好在你沒給我安裝定位系統(tǒng),否則這善解人意地選址實在讓人匪夷所思啊?!碑呄稣f著賀明聽不懂的話,末了加一句,“倒是省事,待會見。”

  善解人意,省事?賀明撇撇嘴,她只是就近選了個離家不遠的地兒而已。這樣晚上回家也方便,不必落下口實。關鍵是,她手里還有幾張打折券,正好見花獻佛,免得可惜了。

  本著自己請客得早點到,賀明早早出了門。

  為了避免獨自等著無聊,她甚至帶了本植物圖鑒準備待會兒慢慢看。

  然而到了酒店賀明卻被告知‘您預約的單間的客人已經到了’。未免也太早了吧,他。

  “太早了吧。不是說好了七點半的么?”賀明推門而入。

  包間沙發(fā)上盯著平板沉思著什么的人聞聲抬起頭來,隨即起身幫賀明拖開一把厚重的椅子,聲色平和的說:“我不太習慣讓別人等。”

  然后在賀明對面坐下,淡笑著補充:“你也并沒有遲到,所以不算失禮?!?p>  他按了叫餐鈴讓賀明選些愛吃的,賀明本能地推脫,他也不執(zhí)意客氣,從容又嫻熟地點了四菜一湯。并吩咐服務員:“粥可以慢慢煨,不急?!?p>  賀明總覺得這種自然又獨具親和力地表達方式很難讓人拒絕,但仍然有讓人難以介懷地地方,“等一等沒什么的”,他闔上菜單,緩慢抬眸看著賀明,聲色清明的補充:“況且我愿意等?!弊掷镄虚g都像在刻意地表達著什么,卻笑的渾然天成。

  蘭陵閣的菜色相當清淡家常,又或者是畢霄點的都是溫和的菜色。食材新鮮的緣故,清炒蓮藕有說不出的極佳口感,細滑如同山藥卻多了山藥所不具有的津甜與韌實。

  畢霄拿著一雙檀木紅筷,細長的手指和筷子赤素相間,包間燈光柔和,賀明咀嚼之余偶一抬頭就看到如此動人的一幕差點沒被噎著。

  藝術之手的主人見狀微微挑了一下眉頭,有些不解,“怎么,不合胃口?”

  賀明連忙搖頭解釋:“沒,就是突然想到一個詞”,她放下手里的筷子,端正身子雙手交疊放在桌上義正言辭的補充,“秀手可餐啊?!?p>  對面俊顏如畫,眉眼清越的男人聞言一愣,然后放下手里的筷子。稍微低頭斂眉道:“雖然說的沒錯,但比起手作為整體的一部分”,畢霄忽地抬起頭,眼睛微微瞇起帶著笑說:“我本身其實更為可餐啊?!蹦切κ諗慷鴩乐?,卻帶著風生水起的態(tài)勢。

  如果是一般人,五大三粗肥頭大耳油頭垢面的一般人,賀明一定當場笑噴,然后淬他一口再補一句——餐你二大爺。但對方的從容坦然隨和自在明眸皓月俊俏挺拔的畢霄啊,于是讓賀明,作為撩撥人的人驀地沉默的底下了頭,自愧不如。

  畢霄見狀,輕笑著聳肩,“你家電視還好么?!?p>  嘿欸?什么情況!

  “我把機芯扳換了最新出的,能接收網(wǎng)絡信號,優(yōu)化后能接受的節(jié)目信號會變多,但電阻器沒找到合適的就沒換,所以——”

  “所以?”

  “長時間使用的話,阻值漂移,會出現(xiàn)突然黑頻的現(xiàn)象?!碑呄稣J真的解釋著,“所以,每天看電視的時間不宜過長?!比缓蠖似鹩沂诌叺囊徊AП?,喝了口水。

  或許是包間空氣不流通的原因,他的面頰有些發(fā)紅。揚起下顎吞咽時,玻璃杯在柔亮的燈光下有細微的反光,他放下杯子,輪廓精致的指節(jié)在赭紅的緞面桌布上呈現(xiàn)一個漂亮的波浪形投影,看著賀明的細長眉眼也有些迷離。

  仿佛喝的不是水,而是酒。

  “那一版的電阻片可以調的出來,不過,每天額定兩三個小時用來看電視應該是最合理的安排?!?p>  “總是黑頻,電視不會報廢吧?!?p>  “開關電源也會導致顯示屏黑化。斷電了而已。我只是覺得看電視時間不宜過長。當然,超長待機還是額定時常,隨你說話就是。”畢霄一臉‘小的悉聽尊便’的馴順表情。

  “還是額定吧。否則我媽該上火了。她最煩我爸一屁股坐在電視前雷打不動的陣勢了?!辟R明鄭重的點頭,“但是,目前為止,還沒出現(xiàn)當機的狀況啊?!?p>  “時機未到?!彼f這話時,笑的有些辛災樂禍。

  賀明也不追究,只是想起什么似的,從包里拿出幾張錢來:“學習雷鋒有風險,助人為樂需謹慎啊。要不是我媽跟我說樓上的也是受惠于你,我還真以為自己在這次事件的中流砥柱呢?!?p>  畢霄見勢并沒有多做反應,只是變魔術一樣從口袋里拿出一個紅色小縉盒,放到賀明跟前,“有勞了?!?p>  是個銀飾,紫荊花形狀的胸針,花蕊的部分是由翡翠和紅色寶石疊嵌而成,綠色蕊絲纖細地有些脆弱,卻又恰到好處的巧奪天工,異常精致。古樸不失靈氣,溫婉平添色澤。

  賀明開了眼的盯著盒子里的東西,鼓著眼珠辨認出了盒蓋上OXETTE的字樣,然后倒吸一口氣。

  賀明自然不明就里好在畢霄世事洞明看出了她的困惑,悠悠解釋:“我奶奶過幾天生日。你到時候替我跑一趟,把這個送過去。”語罷,看著吃癟的某人笑得意味深長。

  賀明自知她媽托她辦的事,已經在對方自然而然拿出禮品的當刻被化解的無影無蹤。

  “我過幾天去美國有個重要的項目,雖然能趕回來,但以防到時失約。”他的語氣稀松平常,看似認真的在解釋,“你拿這個準時過去比較保險”。其實更像是種議定以內的行動指令。

  透著不可違抗的姿態(tài),卻表現(xiàn)的得體又貼合時宜。

  賀明也沒理由拒絕。畢竟,勞動之債以勞動本身來清償,非常合理。

  賀明于是識趣地收起了錢,自覺理不如人,直接拿錢搪塞確是顯得生疏又市儈,不是明智之舉。

  對方在看到她順服地依言收勢后,自然地淡笑著,不出聲響,二道茶般細致溫軟地眸色含了賀明難解地興味。

  仿佛得了垂暮已久地好彩頭后地,得償所致般喜上眉梢。

  晚飯進展非常融洽。畢霄吃的不多但心情不錯。賀明為了杜絕浪費就著四菜吃了一碗半米飯,半碗湯。

  畢霄吩咐后廚慢慢煨的粥在賀明放下碗筷后,叫一位紅領大師傅親自端了進來。

  用一個好看的仿瓷的碗形食盒盛著,盒身環(huán)印赤色紋飾,簡約細致,觀感極佳。尤其散發(fā)的甜香,讓人心泛漣漪。暗自期待。

  “畢先生您瞧瞧,這回可是我親自控的火。甘松取汁,粳米成粥,文火慢煨,溫平香甜?!?p>  “陳師傅費心了。不過論吃”,畢霄眉頭輕挑,看向賀明,“她才是真行家。”

  “又抬舉我了。我這種野路子,呼朋引伴做做家常還湊活,大師級別的人站這兒呢,還是放了我吧。”賀明連忙推脫。

  同時也更加疑惑,好端端的為什么讓主廚出動來送粥。她看這陣勢,擺明了倆人熟識且有前情。

  “謙虛了。就我了解,畢先生可是輕易不和一般人一同就餐。這位女同志能在這個點與他一起出現(xiàn),不能是一般人?!闭f完,這大個子師傅看了看端坐在一旁的畢霄,以求其實。

  他卻一臉事不關己的淡笑著,再次看向賀明。

  得了欸,廚子的嘴,鞋匠的腿,比不得。想當年賀明爺爺要是說起理來,連她媽都不敢忤逆。

  “我只知道《匯言》里有寫甘松醒脾胃,治老人脾虛不食,久泄虛脫,溫而不熱,香而不燥,甘而不滯,至和至美?!辟R明憑著所剩無幾的記憶生說了一段,覺得太過書面就解釋道:“其實就是好吃有有效,性價比很高?!?p>  大師傅眼有贊賞,覺得這女子果然有些底蘊:“這么冷門兒,你倒是明白的透。不過啊,這粥要溫熱食用,涼了可就不好了。我還是不打攪你們用餐。您二位吃的開心?!?p>  退的利落。

  門重新關好后,賀明也終于可以解惑了:“看樣子,你之前刁難人家了?”

  畢霄聞言有些驚訝,隨后自然地解釋:“上回甘松煎的有些老?!?p>  “然后呢?”賀明興致勃勃的等著有意思的故事發(fā)展。

  “然后?”對方卻不明所以的反問,眉頭微蹙覺得不可思議。

  “就因為上次煎的有些老,人家這回就興師動眾特地過來解釋,大師傅出面陳述制作過程,又是陪笑又是奉承的,超級難為情啊?!?p>  畢霄聞言明白賀明是在不滿他剛剛一語不發(fā)的態(tài)度,“甘松有揮發(fā)油,煎久了味道會差很多。我上次是口頭向他們經理提了意見并沒有表示嚴正的質詢或是蠻不講理的要求重做。在商言商,客戶當然有檢驗成品的資格,接受指摘也是他們分內的事。至于為什么這次要這么興師動眾——”他把粥推道賀明跟前,笑的沉著大氣,“大概覺得確有疏漏,所以來開誠布公了?!?p>  你無法辯駁一個說出實情的人。除非你惱羞成怒或是胡攪蠻纏。

  “你可能有所不知,這甘松粥不僅要趁熱,還得空腹食用效果才更佳?!辟R明很識趣的轉移了話題。

  但畢霄似乎不以為怵,“無礙。本來也不打算讓你吃。”帶著深明大義的淡笑補充,“你待會兒帶回去,給叔叔阿姨當夜宵。”

  賀明不免猶疑他有何目的,就聽到他主動解釋:“上回我收拾電視柜發(fā)現(xiàn)好多養(yǎng)胃的藥,想著這個粥效果可能會更好。剛剛你也聽到怎么煮了,日后可以自己煮給叔叔喝。”

  某些細小難覺的細節(jié),連當事人自己都未曾在意的細節(jié)。竟然為不甚熟識的外人知曉并輔以良策。

  賀明懇謝于他的好意,但,她自己為人子女,竟然連父母的真實身體狀況都知之甚少,除了汗顏郁自責,此刻她別無他想。

  她深深地呼吸,用以調節(jié)自己難解地自慚形穢。末了神情嚴肅地看著畢霄,拿出對待師長地恭敬態(tài)度誠懇道謝:“承蒙照顧,不勝感激?!彼踔敛挥勺灾鞯那妨艘幌律?,而后略微感慨:“我一直天真地以為很多人成功是天賜良機,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這不過是目光狹隘地人不負責的偏見而已?!?p>  他們比誰都世事洞明卻又虛懷若谷,從未顯像的基始與嘔心瀝血的鋪陳大多不為人知,所以才有了不明真相的天機之說。

  實在是以偏概全本末倒置了些。

  ——對我來說的確受惠天機否則我遇不到你

  畢霄剛要說些什么,他的手機突然作響,很有規(guī)律的嚓嚓聲,雖然只是單音,卻在機械重復的背后潛藏著在賀明聽來暗含情緒的示意。類似沉默的微笑那種不明視就難以察覺的情緒。

  他聽了一會電話,掛斷后便順勢起身,“你自己回家注意安全。今天的晚餐我很滿意。”事出緊迫,但他說話時的笑卻一點都不敷衍。

  賀明也連忙起身,“放心吧。我家不遠?!币娝闷鹕嘲l(fā)上的西裝外套,向身后半披,伸直長臂,穿好外套。前襟兩袖倒是妥帖,后領卻向里折著。

  賀明眼疾手快到他身后幫忙理正,剛剛隔著方桌沒察覺,現(xiàn)在湊近一來果然有淡淡的酒味,并不濃郁的男士香水味道被賀明異于常人的靈敏嗅覺捕捉到。

  行動不過數(shù)秒之事,她明顯察覺到前面的人有些愣住,挺拔的背脊罕見的僵直著,暗覺自己太唐突,這種事果然還是提醒一下就好,沒必要動手幫忙。

  畢霄沒有回頭,片刻微怔后他動作流暢的收拾了沙發(fā)上的其他東西,然后行動果決的出了門。賀明看門鎖咔嚓自動落鎖。

  她能感受到畢霄剛剛起伏劇烈卻不動聲色的駭然情緒。但她不明白這情緒為什么讓她覺得心悸。好像她給了他多大的歪曲與詰難一樣。

  但很快她就如釋重負的搖搖頭,自我寬慰的想,威力甚小的她充其量也就要挾一下她大外甥,干擾畢老師情緒這種高技術水平的事,恐怕真是自己多慮了。

  未曾陷入不必要的困擾,賀明迅速叫了服務員準備填單走人

  “賀小姐有什么需要么?”服務員是個儀態(tài)端莊的中年女人,態(tài)度恭謹讓賀明有些吃驚。

  “哦,你們這兒可以支付寶支付吧?!?p>  “可以使用支付寶?!边@經理模樣的人帶著極具親和力的微笑,點了點頭,“不過畢先生是本店貴賓,就餐諸費直接從他的消費卡劃扣。賀小姐不必為此費心?!?p>  嘎?!

  “價款已經自動截扣了,所以賀小姐沒什么別的事可以就此離開?;蛘吣€有什么別的需要可以現(xiàn)在提出來我。。?!?p>  “包間是我預約的,人是我請過來的,飯是我吃的,你們收錢的時候不看對象的么?”賀明覺得莫名其妙,感覺像被誰擺了一道似的。

  她忽然意會過來剛剛畢霄說的‘省事’是什么意思。

  賀明見儀態(tài)端莊的女經理溫煦的看著自己,不作辯解,心下也確知,胳膊拗不過大腿。她跟畢霄講人情事故,不做好萬分準備,一定會被秒殺,且不帶解釋。

  于是面色霍然舒暢的拎著精致香醇的甘松粥提步離開。

  她明了畢霄氣度慷慨,‘省事’即是這店為他所熟實,貴賓卡也用來方便。但她卻未能洞察他所說的‘善解人意’所謂何故。

  “四年的準備,一年零三個月的策劃,調查組都來回派了五組,我前天晚上跟方律師終審合同時發(fā)現(xiàn)你同意他們把生效時間又推遲了一年,道阻且長的硬仗打到這個地步,敵人終于坐下來談判,你卻接個電話就沒影了。那一定是個重要的電話,可是考慮到明天簽合同的重要程度,這么唐突的離席是不是很不合時宜呢?”

  他剛一落座就聽到盛延廷面帶微笑著壓低聲音朝自己控訴。

  “所以呢,你應變的成果是?”

  “他們看你走了以為要崩,牙根松了些。出資額一點都不讓,不過投建時間咱們可以自由選擇。關鍵是管制局的許可令有效期延長了三年。”

  畢霄聞聲點點頭,笑的胸有成竹。

  他不過是順道去赴了個約,雖然是有意而為,但——“蘭陵閣七點半。不過你有一票否決權,你滿意才是最主要的?!薄@么恰到好處的邀約,他怎么可能拒絕。

  但她是不會洞悉這一切的。

  她只會驚訝于他的早到,卻對他為赴約所擔的風險一無所知。

  他一直致力的神經傳感技術終于獲得了DARPA的合作許可,進駐事宜也難得的基本妥當,他終于要實現(xiàn)一項重要的目標。只要今晚跟這些考察團成員融洽的共進晚餐,便算大功告成。

  他卻去赴了她的約。閑適自在,隨和又從容的抬眸淡笑著,讓人看不出一絲磋商情境下該有的審慎與憂慮。

  仿佛只是在訊無旁騖的吃一餐柔情又優(yōu)雅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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