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到了六月的尾聲,天氣慢慢熱了起來。
一天早晨,我醒來看見陽光從寢室窗戶那邊照射進來,看了眼手機,還是早晨七點多。準備再賴床躺一會兒,眼光掃了一眼其他幾個床鋪,卻發(fā)現(xiàn)空空如也。阿飛的床鋪是空著的不足為奇,他每天都起得很早寫書,奇怪的是老張的床鋪居然也是空的。每天晚上打游戲白天睡懶覺放夜貓子居然起得比我還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我扒著床沿探出頭看向床鋪下面。果然,阿飛又在趕稿子了,再往老張的桌位看去,這家伙正站在桌子前找東西,回頭發(fā)現(xiàn)我醒了,眼神與我四目相對。“你怎么還不起床,今天什么日子啊?!崩蠌堖@么說著。我撓撓頭,想了想,問他:“什么日子?”老張走到我床鋪邊上,用手拍了一下我的床板喊到:“嘖,你真是睡傻了,今天要拍畢業(yè)照啊?!蔽毅读艘幌?,隨即又恢復懵圈的狀態(tài):“哦哦,就這事啊。不是九點多才開始嗎?”老張看樣子很重視畢業(yè)照的事,說到:“這么重要的事,不得早點起床好好準備一下嗎?”說著一邊往自己的桌位走回去,一邊問:“對了,你有沒有看到我柜子的鑰匙啊。我找不到了。那雙皮鞋好久沒穿過了,還鎖在柜子里呢。”我慢悠悠地穿上衣服爬下床鋪,隨口答到:“沒有。你找找桌子床鋪的角落,估計是掉在哪個縫隙里了吧?!?p> 老張費盡心思終于穿上了那雙被當成傳家寶一樣供起來的皮鞋。那雙皮鞋價格確實比較昂貴,至少對我來說是貴的,不過如果是老九都家庭應該不算什么。老張的家庭狀況和經(jīng)濟狀況都跟我差不多,所以把這雙鞋當個寶也情有可原。只是那雙皮鞋以我的眼光來看,實在算不上好看,深棕色有些老氣,看起來像是某個老干部穿的。我看著老張在自己身上胡亂捯飭,忍不住吐槽:“行了行了,夠帥了老張。你說你把全身上下都整一遍干嘛。鞋子我還能理解,衣服褲子你也能挑半天,平時也沒看出來你是這么注意個人形象的人啊?!崩蠌堫^都沒回繼續(xù)翻著衣柜,說到:“今天可是我這輩子唯一的一次大學畢業(yè)合影。再說了,咱們院全年級都在這兩天拍合影,一會兒操場、圖書館門口、教學樓那邊到處都是人。這可是我大學這些年最后和這些同學們打照面的機會了,甭管熟不熟,都得給人家留下個最后的帥氣形象吧?!蔽宜朴兴颍χ蛉ぃ骸芭杜杜?,原來是打得這算盤啊。想著吸引一下女同學們的眼光?這都畢業(yè)在即了,還是得了吧。對了,到時候還得穿學士服啥的,好像褲子都得換,你這白忙活了?!崩蠌垜崙嵢坏溃骸澳w淺!”
我不再拿他開玩笑,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阿飛。阿飛埋頭寫作像是完全沒有聽到我們的話題。我走近拍拍他的肩膀,看著他還穿著睡覺穿的短袖,腳上踩著拖鞋問到:“你倒是個反例,阿飛。你該不會就穿這身去拍畢業(yè)照吧。”阿飛大概是太投入了,被我拍了一下肩膀,嚇了一跳。顫了一下,把手上的本子合上,回道:“一起床就開始趕著寫書,還沒來得及換衣服呢?!彼泊蛄苛宋乙谎壅f到:“你還好意思說我,你也沒好到哪去吧,頭發(fā)都亂成鳥窩了?!蔽覕[擺手說:“我還沒洗漱呢,才剛起床?!闭f罷不慌不忙地走到洗漱臺準備刷牙洗臉。
還沒到九點,老張就已經(jīng)整裝待發(fā)了,我和阿飛也各自換好了衣服,一切都準備就緒,只等著姍姍來遲的老九。老九事先就給我們發(fā)了信息,說是早上會趕到學校。雖然他已經(jīng)給了允諾,不過很久沒見到他,我心里依舊有些不大確信。事實上我的擔心是多余的。輔導員在群里發(fā)出第二條催促大家集合的消息時,老九終于趕到了寢室。
有些矯情地和每個人都擁抱了一下,他把背包隨手放到自己落了些灰塵的桌上。來不及寒暄幾句,老張看了眼手機說輔導員又在催了,于是我們趕緊向七號教學樓趕去。一路上,到處都是同一個年級的學生,青春活力的學生們有些歡呼雀躍著,有些你追我趕著,此情此景,比我們?nèi)雽W那一天更顯熱鬧一些。天氣晴朗,陽光明媚,道路兩旁種著的不知名的樹開了花,散發(fā)出淡淡的清香。
七號樓已經(jīng)聚集了很多人,粗略一看就是到不止我們一個班的人。我們找到了自己的班級,在輔導員的催促下歸入了有些松散的隊伍。合照要在七號樓、操場在內(nèi)的好幾個地點拍,七號樓是我們的最后一張??戳艘谎鄣綀龅娜藬?shù),好在我們幾個還不是最后到。此時,七號樓大門前有同系的另一個班級正在拍照,而我們因為人沒到齊,只好現(xiàn)在一旁等著。負責拍照的是學校里已經(jīng)畢業(yè)的幾位學長學姐,據(jù)說他們畢業(yè)后就在學校附近盤了個店開了個照相館。我想做出這樣的選擇,應該也是由于他們對于這所學校有些難舍的記憶吧,這何嘗不是一種好選擇呢。
沒多久,我們班的人終于到齊了,正在拍攝的那一批學生也結(jié)束了拍攝。不過由于前面有一個班級比我們到的更早,我們還得再等一批。這樣一來,我們幾個終于有了機會寒暄聊天。老九的工作看樣子還是很不錯的,甚至可以說是風生水起。他說不久前他剛升為所在部門的組長,雖然聽起來好像不算什么,但畢竟是那么大的一家公司,老九作為一個還未正式畢業(yè)的學生走到這一步已經(jīng)可以預見將來一片光明的前途了。除了已經(jīng)邁步進入作家屆的阿飛,老九此時的情況無疑是我們當中最為優(yōu)越的,不過他自己似乎對此毫無感覺,只是我和老張不禁流露出一絲羨慕的感情。老張的羨慕大概是源自于對老九優(yōu)渥的生活條件和物質(zhì)基礎的向往,而我則更多的是向往那種生活軌跡安穩(wěn),一切都很安定的狀態(tài)。對我來說,不安穩(wěn)的生活永遠是我恐懼的對象,而我的性格使然,讓我偏偏幾乎一直處于某種不安的狀態(tài)。不過除去性格因素,就表面的實際情況而言,那時幾個人中也的確是我的未來最不安定、最難測。從世俗角度來說,最成功的無疑是老九,本身家庭就有不弱的背景,又有個家底殷實的青梅竹馬,不出意外不久之后大概就是大老板了。阿飛雖然沒有商業(yè)頭腦,也對這些不感興趣,但他至少在堅持自己感興趣的事——寫作,并且有把這個興趣漸漸發(fā)展為事業(yè)的勢頭。從這一點來說,他也是很幸運的。就連看似每天玩著游戲、渾渾噩噩的老張,其實也早就安排好畢業(yè)后去成都發(fā)展。唯獨是我,還不知道生活的下一步該往哪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