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飛沒有在電話里說發(fā)生了什么事,只是給了我們一個派出所的地址。我和老張匆忙打車出發(fā),路上我愁眉不展,老張安撫說也許沒什么事呢。我嘆口氣說但愿吧。老張看了看前面駕駛座上的司機,低聲對我說:“是不是因為阿飛在組織的那些事兒,被發(fā)現(xiàn)了?!蔽覔u搖頭,想了想說:“有可能吧,阿飛當(dāng)初跟我說過,他那些老鄉(xiāng)最多也就是拘留罰款,不會把他出賣的?!崩蠌埰沧煺f:“這可說不準(zhǔn),你知不知道阿飛犯的那些事被抓住會怎么處罰?”我早前問過阿飛,大概知道阿飛那些事如果被抓住,會被判刑,但不確定具體會怎么判。我悄悄給老張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抬頭看后視鏡,發(fā)和偷偷瞄著后視鏡的司機的眼神,在后視鏡里碰在了一起。干咳了兩聲,老張敞開身子靠在后座上不再講話,司機有些尷尬,識趣地裝作什么也沒聽見,專注地開車。
車子在開往派出所的道路上行駛,突然滴滴答答的聲音在周圍響起。沒想到早上還是明媚的天氣,突然天氣就陰沉下來,下起了暴雨。這時節(jié),杭州的天氣最是變幻莫測。等車子開到派出所門口,我和老張一下車就用手擋著腦袋一股氣往所里跑。
阿飛坐在我們對面的靠椅上,拿著一杯水,低著頭沒有發(fā)現(xiàn)我們站在他的面前。老張趕緊過去拍他問他出了什么情況。阿飛嚇一跳,手一抖水也灑出了一些。“出什么事了,阿飛?!蔽医又鴨査?。阿飛精神恍惚,漸漸回過神來,說:“姚婧出事了,我...我出車禍了?!蔽液屠蠌堖@才反應(yīng)過來,沒有看到姚婧的身影?!拔以谝昂虺隽耸拢衍囬_到湖里了。姚婧沒出來...”阿飛低聲說著。老張瞪大了眼睛問他:“什么?那姚婧人呢?”阿飛帶著哭腔說:“我沒及時把她拉出來,送到醫(yī)院去,沒救過來?!蔽冶凰蝗徽f的一席話說懵了。老張也愣了很久,才問他:“那你怎么沒事,你怎么到這來了?!卑w哭著說:“我在醫(yī)院呆了大半夜,我...后來警察把我?guī)н^來調(diào)查。”他用手掌把眼淚擦干凈,頓了頓說:“剛才已經(jīng)問完了,我...我已經(jīng)可以走了?!闭f著他站起身,結(jié)果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手里的水灑到地上,一些潑在了身上。老張趕緊把他扶起來:“你,怎么弄成這樣啊。唉,趕緊回去休息一下。”
阿飛紅著眼擺擺手,說:“不行,你倆先陪我去一下醫(yī)院吧。姚婧還在那?!?p> 路上,阿飛講了那一夜的事。他帶著姚婧去吃了一頓大餐,本來吃完飯就準(zhǔn)備回學(xué)校,姚婧又要去看電影。看完電影已經(jīng)快十一點了。大雨突然傾斜而下,阿飛帶著姚婧兜風(fēng),車子駛到野湖橋時突然打滑,他捏著方向盤想趕緊調(diào)整回來,卻把車子整個翻進了湖里?!拔以谒锘帕松?,趕緊把安全帶松開脫離車子,然后想轉(zhuǎn)到副駕駛門外給姚婧開門。憋了好久的氣終于開了門,但是姚婧解不開安全帶...我...等我..等我解開安全帶把她帶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卑w講到這里突然情緒失控,下一秒大概就要崩潰大哭了。我和老張趕緊安撫他?!鞍w,你已經(jīng)盡力了,別太自責(zé)?!崩蠌埌参克f。
阿飛頓了頓,抬起頭,最終沒有說話,又緩緩把頭低下。
我看著皮膚蒼白,沒什么血色躺在那里的姚婧,身子微微發(fā)抖。倒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太平間太冷了。除了慘白的膚色和緊閉的雙眼,她看起來和平時差別不大。因為姚婧在我印象里是很少化妝的,所以落水之后也太有讓她因為脫妝而顯得太狼狽。只是看著昨天還鮮活靈動的一個女孩今天就冷冰冰地躺在那,不免內(nèi)心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而此時,我對阿飛升起一絲怨氣。我看到老張在阿飛右側(cè)默默擦了擦眼淚,雖然他沒見過幾次姚婧,對姚婧沒什么感情,但怎么說眼前這一幕還是有點震撼了吧。我從阿飛身后走過,拍了拍老張的肩膀。老張?zhí)ь^看著我有些懵,我示意他先跟我出去。老張回過神來,看了一眼阿飛。他先前站在我們倆中間,現(xiàn)在還在木木的站著,緊盯著姚婧。老張擔(dān)心地看了一眼他,然后跟著我走到了門外。
房間里沉寂了好幾分鐘,阿飛還站在那地方,背對著我們一動不動。然后慢慢的房間里傳出了細細的嗚嗚的哭聲,嗚咽聲越來越大。突然,我們聽到阿飛帶著哭腔大喊了一聲,徹底爆發(fā),大哭起來。他跪在地上,看起來不像是為了跪而跪著,而是因為雙腿支撐不住,站不起身才跪倒在地。阿飛真的很難過,我和老張對視一眼,都明白,此刻阿飛真的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