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夢里方知不是夢

　　從李豐家到學(xué)校也就二里地，翻過兩個山頭便到，走路也就十分鐘的事。

　　哪怕不是農(nóng)忙季節(jié)，農(nóng)家鎖事多，可以從早忙到晚，沒多久，楊玉閃交代李豐幾句便先回去了。

　　學(xué)校只有兩棟樓房一個院子幾段圍墻，院子只是土地垛實(shí)整平，跟農(nóng)家院子差不多，不是水泥地，一到雨天照樣泥濘不堪。

　　一棵幾十年的柳樹孤零零的長在院子中間枝椏橫升，一個拖拉機(jī)輪胎的廢鋼圈吊在一根粗大的枝椏上垂落著，當(dāng)算是個鐘，學(xué)校上課下課就敲打它。

　　教室的桌椅板凳也是用了十幾年的老物件，桌面已經(jīng)被先輩們糟的坑坑洼洼的，有幾張甚至缺腿。

　　黑板已經(jīng)掉漆，一片灰白。

　　窗是木條格子窗，光線還好但是透風(fēng)，一到冬天教室里冷得要命。

　　黑板上面用紅色粉筆寫著“歡迎新同學(xué)”五個大字。

　　所有事物和同學(xué)和小時候記憶中第一次上學(xué)時一模一樣。

　　等差不多了，外面幾個孩子也被家長揍進(jìn)來以后，張老師進(jìn)來教室，挨個發(fā)了新書。

　　教室里亂哄哄的一片，哭鼻涕都還有個把，李豐隨意的翻著語文課本，封面是一棵枯黃的落葉樹加幾只南飛燕，還有人民出版社價格，一塊一毛一的字樣。

　　內(nèi)容開頭漢語拼音字母表，到中間是人口手上中下等啟蒙學(xué)。

　　這一切的一切太真實(shí)，雖然懷疑過穿越，但李豐一直認(rèn)為這不科學(xué)，是潛意識里的兒時記憶在作怪，它只是一個很長的夢。

　　是夢就會醒來。

　　李豐想快點(diǎn)醒來668，然后呼朋喚友狠狠的喝場酒。

　　糊里糊涂的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學(xué)。

　　書包一挎，以兔子一樣速度，沖出校門，找了個偏僻安靜的田野。

　　拔頭發(fā)，頭發(fā)拔了幾十根，沒醒。

　　用頭撞樹，額頭上很快起了個大包，還是沒醒。

　　找了個木刺狠狠的刺自己的手，血都刺出來了，還是沒醒。

　　地上打滾，大喊大叫，……一番折騰下來，李豐蓬頭污面。

　　但還是沒醒！時光就定格在了這一天。

　　可以用句周星馳大話西游電影里的經(jīng)典臺詞來形容詞刻的李豐形象～幫主掉糞坑啦！

　　李豐終于絕望了！仰天無力的躺在地上。

　　的確不是在做夢。

　　確定了自己穿越的事實(shí)！

　　然后無可奈何的接受了這個現(xiàn)實(shí)。

　　在另外一個世界里。

　　和前妻生的女兒是那么聰明伶俐，父親李山病逝不久，母親楊玉閃也剛剛過上好日子沒幾年，想想另外一個世界里親人朋友。

　　剛?cè)⒌南眿D是那么的賢良淑德，暖被窩也一流，這準(zhǔn)備上醫(yī)院讓她把環(huán)取了，再生一個……。

　　她們怎么辦，太多的遺憾，讓李豐欲哭無淚！胸口悶得讓人窒息。

　　李豐跳起來，看看自己現(xiàn)在不到一米二的身高，在城里的話坐公交車不用買票的身材，氣得指天罵地。

　　特么的賊老天，穿越就穿越吧！老子認(rèn)了！

　　但是你把我穿到七歲，是什么意思？小胳膊小腿的我能做啥？好歹也給我穿到十二三歲。

　　難道是坐公交車不用買票的穿越福利？

　　你看看這周圍，窮鄉(xiāng)僻壤的，在過三十年也沒有公交車。

　　還有水療城里刷的兩個668這事怎么算？

　　……罵得精疲力盡，罵得口干舌燥。

　　天還是那么藍(lán)，微風(fēng)不燥，蜂蝶在田野翻飛。

　　老天爺半點(diǎn)反應(yīng)沒有。

　　日頭漸漸西偏，根據(jù)小時候的經(jīng)驗(yàn)，得快點(diǎn)回家，不然回家晚了又得挨楊玉閃的柳條枝。

　　找個水溝胡亂洗了把臉，拍干凈身上的灰塵，滿身疲憊朝家的方向走去。

　　屁股還在火辣辣在疼，不過這點(diǎn)小傷難不倒李豐。

　　農(nóng)村長大的孩子誰不懂幾味中草藥？

　　在路邊看到一珠野生重樓，把塊莖挖出來，在石頭上搗爛，涂抹在屁股上，一陣清涼后，沒過多久便感覺不到疼痛。

　　一座由五間低矮平房，幾道籬笆墻組成的農(nóng)家小院孤零零的坐落在山坡上，上無片瓦，房頂蓋的是木板，腐爛的快，隔幾年要換一次。

　　遠(yuǎn)遠(yuǎn)的就傳來狗吠聲。

　　裊裊的青煙正從房頂升起。

　　那里有他的最親人，慈祥的爺爺奶奶，憨厚的父親，當(dāng)然還有脾氣不是怎么好的母親和可愛的妹妹，李豐心頭一陣火熱，加快腳步。

　　輕輕的推開柴門，悄悄的走了進(jìn)去。

　　一條黃色的土狗，圍著李豐嗅了幾下，剛想蹭過來便被李豐一腳踢開，緊接著一個聲音傳來。

　　“啊果！”“啊果回來了！”“梅子要抱抱”

　　一個面黃肌瘦拴著個沖天辮的小女孩掛在了李豐身上，那是妹妹李梅，小名梅子，今年才四歲。

　　楊玉閃在廚房準(zhǔn)備晚飯，可能是今天打了李豐一頓心里過意不去，見李豐就喊道：“兒子回來了，今晚媽給你煮了臘肉，你聞聞看香不香?！?p>　　奶奶楊翠花在門口納鞋底，慈祥的臉上滿是皺紋，白頭發(fā)里夾著少許黑頭發(fā)，瞅了李梅一眼，教訓(xùn)道：“梅子，別折騰你哥，他今天去上學(xué)累了！”

　　李豐輕輕的放下掛身上的李梅，左右瞅瞅，還有兩個最親的人沒看到。

　　便問納鞋底的楊翠花道：“奶！俺爸和俺爺呢？”

　　“他倆上山砍柴還沒回來呢！”

　　楊翠花專注于手里針線，頭也不抬的說道。

　　李豐“哦！”了一聲，找到自己的屋子，把書包掛墻上。

　　轉(zhuǎn)了一圈到處看看，除了幾個十五瓦外形似葫蘆的電燈泡外，家里沒有一樣可以算得上是家用電器的東西，所有家具都是老舊的。

　　廚房角落里有個一人高的碗柜，柜門上的紗窗滿是破洞，七八只蒼蠅肆無忌憚的從破洞里飛進(jìn)飛出。

　　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家里唯一值錢的東西可能就是在豬圈里叫喚的那兩頭大肥豬了。

　　那是全家的命根子。

　　記憶中小時候家里的每年都養(yǎng)兩頭豬，殺一頭做成火腿臘肉自家年節(jié)時候吃，平均下來一個月也就煮那么一倆次肉。

　　賣一頭補(bǔ)貼家用，包括李豐李梅的學(xué)費(fèi)，家里用的油鹽醬醋，家人身上穿的衣服褲子都從賣豬錢上來。

　　好像讀四年級的時候，家里的豬得豬瘟病死，家里更困難。

　　那一年，家里只吃了幾頓數(shù)得著肉食，幾十塊學(xué)費(fèi)也交不起，全班就李豐一個沒交學(xué)費(fèi)，李豐還清楚的記得當(dāng)時學(xué)校老師催交學(xué)費(fèi)的情景。

　　當(dāng)時，覺得自己丟很臉，回家后和母親楊玉閃大吵了一架。

　　那一次，母親楊玉閃傷心的哭了。

　　小時候吃穿用度總是比其他同齡人差，總覺得父母對不起自己，后來慢慢長大了才明白父母的艱辛，李豐后悔過當(dāng)時的魯莽，這不能怪母親，是因?yàn)榧邑殹?p>　　父母一輩子忠厚老實(shí)，貧窮不是他們的錯，至少他們撫養(yǎng)李豐長大成人，從來沒有讓李豐餓過一頓。

　　在苦在難也一直咬咬牙，勒緊褲腰帶東拼西湊供李豐大學(xué)畢業(yè)。

　　他們多不容易，可得李豐明白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老了。

　　有時候看著白發(fā)蒼蒼的雙親，他們曾經(jīng)因?yàn)椴賱谶^度而過早鞠摟的腰背。

　　李豐無數(shù)次后悔和心痛過。

　　也許這次穿越是老天為了讓李豐彌補(bǔ)遺憾。

　　接受父母的平凡，接受自己的平凡。

　　晚飯前的時候，爺爺李魁和父親李山，背捆柴回來了。

　　年輕的李山皮膚微黑，憨厚的笑容掛在臉上，手里還提著只野兔，丟給楊玉閃讓她炒個辣子兔。

　　李豐的村叫臥牛村，山高林密，野兔野雞遍地走，這玩意不值錢，逮到就當(dāng)牙祭。

　　上山下套，下河摸魚，是李豐小時候?yàn)閿?shù)不多的童年樂趣。

　　晚飯一盤炒土豆絲，一盤臘肉，一小盆兔肉，還有一小盆臘肉湯煮的大白菜，幾個玉米窩窩頭。

　　已經(jīng)可以算得上是一年當(dāng)中很豐盛的一頓晚餐了。

　　一家六口圍坐在一張簡陋飯桌旁，簡單愉快的用餐，當(dāng)李梅把碗底最后一點(diǎn)油水都舔干凈，小臉露出滿足的笑容時。

　　李豐眼角微濕，得想辦法改善伙食。

　　晚飯過后，楊玉閃把李豐拉到屋里，眼里滿是心疼。

　　“褲子脫了，媽給你擦點(diǎn)藥?！?p>　　“媽！已經(jīng)好了，俺回來路上涂抹了重樓汁?！崩钬S回答道。

　　“要是聽話進(jìn)教室，媽也不會打你，媽這輩子啥也不圖，就盼著你兄妹倆讀書成器，長大后有個好的出路，不要像你爸和俺一樣在這地里看不到盼頭……。”

　　楊玉閃不管李豐聽懂沒聽懂，絮絮叨叨著。

　　如是以前的李豐肯定沒聽懂，不過現(xiàn)在的李豐懂。

　　讀好書不一定有出路，但是在這窮鄉(xiāng)僻壤里，不讀書絕對死路一條。

　　“媽！我會好好讀書的，長大了好好孝順你們，我們一家人都要過上好日子。”

　　李豐仰起小臉肯定的說道。

　　“好兒子！”楊玉閃動情的把李豐摟懷里。

　　“那你以后還打俺不？”

　　李豐趁機(jī)會討價還價，他心里年齡都快四十了，要是以后還挨揍，真正的丟臉到家吶。

　　“又打什么歪主意，以后不聽話照樣揍！”

　　楊玉閃慈母的形象突然轟然倒塌，一把推開李豐，提個豬食桶喂豬去了。

　　這晚，李豐翻過去覆過來睡不著，好不容易睡過去又夢見楊玉閃拿著個柳條枝追著打。

　　被嚇醒！

　　究竟是莊周夢蝶還蝶夢莊周。

　　總知，李豐知道穿不回去了。

　　既然穿不回去，老天爺給了一次從頭再來的機(jī)會，那就珍惜吧！

　　第二天早上，在楊玉閃詫異的目光，頂著個黑眼圈主動去上學(xué)。

　　楊玉閃看看了手里早準(zhǔn)備好的柳條，喃喃自語“這孩子難道轉(zhuǎn)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