蕓書穿著粉色的繡花綢緞短襖,和桃紅色的百褶裙,提著木質(zhì)的六角形點(diǎn)心盒,在何府門口徘徊了許久。盒子里面放著她早上新做的赤豆糕和綠豆酥。
終于,何府的大門打開了,有一個穿著樸素的小丫頭走了出來。蕓書便連忙迎上去,問道,“請問,何銘均先生在嗎?”
“你是?”小丫頭的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著,打量著蕓書,警惕地問道。
“我有些東西要帶給何先生,能勞煩你去幫我叫一下嗎?”
“我這里還忙著呢,你還是先回吧。”小丫頭飛快地說完,頭也不回地走遠(yuǎn)了。
蕓書有些沮喪,慢吞吞地從何府門前的臺階上走下來。她低頭看了看手上的點(diǎn)心盒子,掀開蓋子。盒子的點(diǎn)心,還擺放得整整齊齊,冒著熱氣。她又重新蓋好蓋,在心里埋怨自己的唐突與冒失。罷了罷了,或許自己和他的緣分,在十年前的那場大火中,就已破滅了。
“是云煙姑娘嗎?”身后突然傳來似曾相識的聲音。蕓書心中一跳,立馬回過頭來。那張她心心念念的臉龐,此刻正溫和地向自己微笑著。
“銘均先生?!笔|書抑制著心里的激動,微微地低下頭,笑了一下。
“竟然這么巧呢。你怎么會來這里?”
“我是特意來找銘均先生的。我做了一些點(diǎn)心,不成敬意,只是感謝先生上次出手相救?!笔|書雙手提著點(diǎn)心盒,舉起來遞給銘均。
銘均也禮貌地雙手接過來,“云煙姑娘太客氣了。為什么不先進(jìn)來呢?”
蕓書笑著搖搖頭,不知如何回答。
銘均似乎明白了幾分,便向蕓書走近了一步,說道,“以后你想來,就說你叫云煙,是我的朋友。我回去跟他們說一聲?!?p> “謝謝先生?!笔|書答道,“先生出門,是要辦什么事嗎?”
“也不是要緊事,家父讓我去店里看看,照應(yīng)一下,學(xué)著做點(diǎn)生意什么的。云煙姑娘若不介意,和我一起走走可好?”
“榮幸至極。”
銘均把點(diǎn)心盒拿給府門口的家丁,讓他放回屋里,隨后便和蕓書往街上走去。
“云煙姑娘,可曾讀過書?”
“先生為何突然問起這個?”
“姑娘的氣質(zhì)談吐,總覺得像哪個書香世家的大小姐呢。”
“書也不曾讀過多少,只是以前家母教得嚴(yán),有時候還會請先生到家里來?!?p> “看來我猜得不錯?”
蕓書輕輕地笑,“我哪里是什么書香世家呢,先生真會說笑。”
“好好好,是我失禮了?!便懢室庾隽艘粋€拱手的手勢,惹得蕓書忍不住在心里笑起來。銘均又繼續(xù)說道,“不過不得不說,令慈確實(shí)教導(dǎo)有方?!?p> “銘均先生是不是在姑娘家面前,都這樣會說話呢?”
“怎么?我在云煙姑娘眼中,難道變成了多情的浪蕩公子了嗎?”
“起碼,你身上具有兩項(xiàng)基本的特質(zhì)。”
“哪兩個?”
“口才,以及——”蕓書故作神秘地停頓了一下,“長相?!?p> 銘均爽朗地大笑起來,“這回,算是誰比較會說話了呢?”頓了一下,他又接著說道,“不過我覺得,你還漏了一點(diǎn)。”
“嗯?”蕓書偏頭看向他。
“浪蕩公子,一定得先是個‘公子’呀?!?p> “銘均先生倒一點(diǎn)兒也不謙虛呢!”蕓書故意調(diào)侃道。
“這沒辦法,”銘均做出無可奈何的表情,“第一次見面,底細(xì)就都被你知道了?!?p> “來而不往非禮也。你對我一無所知,豈不是顯得我失禮了?”蕓書又開玩笑。
“能知道云煙兩個字,已經(jīng)很有分量了。”
“那,如果你有特別想問我的問題,我可以回答一個?!笔|書俏皮地勾起嘴角,注視著銘均的側(cè)臉。
“真的?那可不許反悔。”銘均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也轉(zhuǎn)頭看著她。蕓書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當(dāng)然不反悔?!?p> “那我要珍惜這個機(jī)會,好好想想?!便懢f著,一個身著白色西裝的先生,不緊不慢地從對面走來。他一手拿著軟呢帽,用帽檐頗有節(jié)奏地輕拍著另一只手的手掌,臉上帶著輕蔑的笑容。還沒走到跟前,他就慢條斯理地說道,“何大少爺,怎么有這雅興——”他的目光掃到了蕓書臉上,“帶著姑娘逛街?”
他又走近來,雙手背在身后,身子微微向前,湊近蕓書仔細(xì)地打量了一番。蕓書連忙垂下眼睛。
“何大少爺,眼光不錯。”他站直來,戴上帽子,又冷笑了一聲。
“趙先生,可有事情?”銘均沒有正眼看他,只是目視前方,冷冷地問道。
“老朋友,就不能敘敘舊嗎?”那位被稱作“趙先生”的男士挑起眉毛,帶著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我和你沒什么舊可以敘,幾乎三天兩頭都見得到你,不想見啊——也得見?!便懢w快地瞥了一眼趙先生,毫不客氣地說道。
“今天當(dāng)著這位姑娘的面,我不和你耍嘴皮子。我就想知道,這位姑娘——”趙先生專注地盯著蕓書,“是何許人也?”
蕓書輕輕動了一下嘴唇,“我叫云煙。”
“云煙?!壁w先生玩味著這兩個字,思索了一下,“是清吟閣里彈琵琶的姑娘吧?”
蕓書還沒有回答,銘均便搶先說,“趙文淵,這不干你的事吧?如果你不介意,我們要先走了?!闭f著,他握起蕓書的手腕要往前走。手腕上那溫?zé)岬挠|感讓蕓書緊張地抿緊了嘴唇。
趙文淵輕輕笑著,“還我們?你是你,她是她。”他輕佻的目光又不自覺地飄到蕓書臉上。
銘均沒有理他,徑直往前走。而趙文淵也很配合地站在一旁,微微彎腰,一手扶著帽子,一手向前伸,故意拖長聲音說道,“何大少爺,您慢走?!?p> 銘均沒回頭,帶著蕓書迅速走開了。
而趙文淵站直身子,深深地望著蕓書的背影,難以琢磨的笑意不知不覺浮現(xiàn)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