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近水樓臺先得月

　　季郁榮不想在大門口觀看生離死別的戲碼，出言打斷了母女倆依依不舍的告別。

　　明懿狠狠地瞪了季郁榮一眼，最終什么都沒說。

　　“噔噔噔”，她踩著極重的步子，甩著帕子上了馬車，看著確實(shí)被氣得不輕。

　　而被迫與自家女兒分別的漪夫人不敢正大光明地怒視季郁榮，可暗地里也對他翻了不少的白眼。

　　季郁榮可不想大張旗鼓地回京，拖著十車行李上路更是不可能，起初還想好言相勸：“行禮輕簡一些為好?！?p>　　“公子容稟，這些都是公主殿下素日里用慣了的，若是離了這些物什，殿下定然會不習(xí)慣。”漪夫人不肯讓步。

　　“帶著許多行李，路上極為不便?！奔居魳s的語氣開始變得冷硬起來。

　　明懿立刻接話道：“本公主千金之軀，何其嬌貴？怎能隨意敷衍將就？無需多言。”

　　“陛下吩咐，此番回京，務(wù)必輕裝從簡，掩人耳目，不可大張旗鼓。”季郁榮搬出圣上，“留下兩車足矣?！?p>　　聽了這話，漪夫人和明懿都不好繼續(xù)反駁，只得生生撇下八車的行李。

　　為了這事兒，明懿路上沒少折騰，一會兒要柔軟的靠墊，一會兒要新鮮的果子，花樣繁多，將一幫護(hù)衛(wèi)累得夠嗆。

　　季郁榮對此能忍則忍，始終避免與明懿有過多的接觸，擺明了就是不想跟她說話。

　　而明懿素來喜歡裝腔作勢，想要彰顯自己公主的身份，聲稱不滿意身邊盡是男子侍候，想要婢女。

　　倉促之間，附近又荒無人煙，到哪兒去找婢女？明懿擺明了就是強(qiáng)人所難。

　　季郁榮不想理會這個(gè)無理的要求，而明懿見狀，變本加厲地任性撒潑，砸爛不少器具，還打傷了人。

　　護(hù)衛(wèi)礙于明懿公主的身份，敢怒不敢言，誰都不想伺候她。

　　季郁見明懿實(shí)在鬧得過分，當(dāng)著她的面吩咐道：“自此刻起，除了一日三餐，任何人都不許靠近公主的車架?！?p>　　終于得以脫離苦海的護(hù)衛(wèi)們喜形于色，差點(diǎn)就要?dú)g呼雀躍了。

　　“你如此對待本公主，就不怕本公主砍了你的頭？”明懿氣沖沖地威脅季郁榮。

　　“殿下若是做得到，盡管一試?！奔居魳s嗆聲道，明言明懿沒有這個(gè)本事。

　　明懿恨聲道：“好得很，等本公主回宮，定要你好看。”

　　“微臣不會給殿下這個(gè)機(jī)會的。”季郁榮甩袖而去，半點(diǎn)面子也沒給明懿留。

　　被奚落的明懿驚聲尖叫，又砸了不少東西，護(hù)衛(wèi)慌忙四散而去。

　　“總有一天，本公主要讓你服服帖帖的?！泵鬈蚕胂笾居魳s趴伏在她腳下，對她言聽計(jì)從的場景。

　　勒令護(hù)衛(wèi)不許跟明懿接觸后，沒了找茬的對象，明懿這一路消停許多，他們一行的路途也順?biāo)觳簧佟?p>　　綿綿這邊的景況一派祥和寧靜，他們像是出來郊游般，走走停停，逍遙自在。

　　楚桀的盡心照料讓綿綿的心情漸漸好了起來，慢慢恢復(fù)成了之前無憂無慮的天真模樣。

　　隨著綿綿傷口的愈合，他們在路上耽擱的時(shí)間銳減。

　　經(jīng)過幾天的跋涉，終于在第六日清晨，趕到了淮京城外的樹林中。

　　自這兒遠(yuǎn)望淮京城，可以看見高高的城墻，壁壘森嚴(yán)，一派宏大廣闊的磅礴氣象。

　　“真高啊！”綿綿手搭涼棚，踮起腳尖遙望，由衷感慨道。

　　“嬌嬌，歇會兒再看，不然一會兒又該頭疼了。”楚桀不放心地叮囑道。

　　綿綿扭頭看向身旁的楚桀，乖乖點(diǎn)頭：“好的，恣紓哥哥?！?p>　　楚桀輕拍綿綿后頸，夸贊道：“好乖?！?p>　　對于這樣親昵的姿勢，綿綿似乎習(xí)以為常，仰著頭問楚桀：“恣紓哥哥，我們要去你家嗎？”

　　“對啊，嬌嬌以后都跟我住在一塊兒。”楚桀一手扶著綿綿的后頸，一手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亂的發(fā)絲。

　　“第一回登門拜訪，要送禮的。伯父伯母喜歡什么？我等會兒去買?！本d綿一本正經(jīng)地強(qiáng)調(diào)。

　　這話一出，四周一片寂靜，似乎連風(fēng)聲都消失了。

　　趙甲和楚桀的那些護(hù)衛(wèi)們悶聲做事，連頭都不敢抬，生怕被卷入自家公子盛怒的漩渦之中。

　　淮京城里，沒有一個(gè)人敢在楚桀面前提及楚夫人，那個(gè)容顏傾城卻紅顏薄命的女子。

　　人人都知道楚夫人是楚桀的逆鱗，觸則必死。

　　曾經(jīng)有個(gè)書生在茶館中公然議論楚夫人，說的并不是什么壞話，而是稱贊她的姿容絕世。

　　壞就壞在，書生的話被偶然路過的楚桀不小心聽到了，而后楚桀便像發(fā)了狂一樣，暴打那個(gè)書生。

　　那書生手無縛雞之力，身板瘦弱，起初還會哀嚎，沒一會兒便沒了呼喊的力氣，而后便大口大口地吐血。

　　要不是身邊的護(hù)衛(wèi)死命拉住狀若瘋癲的楚桀，那書生定會命喪當(dāng)場。

　　如今聽到綿綿提及楚夫人，楚桀的那些隨從們立刻悄悄地挪動步子，躲到稍遠(yuǎn)一些的地方，生怕被牽累。

　　出人意料的是，楚桀沒有發(fā)狂，更沒有打人，連句重話都沒有，只是淡淡地說：“我的母親已經(jīng)去世了?！?p>　　“對不起，恣紓哥哥，提起了你的傷心事，我不是有意的?！本d綿語無倫次地向楚桀道歉。

　　“沒關(guān)系，嬌嬌，母親在我很小的時(shí)候就走了，我都不記得她的樣子了。”楚桀輕聲細(xì)語地安撫綿綿。

　　盡管楚桀極力掩飾，綿綿還是聽出了他的失落，她踮起腳尖，學(xué)著楚桀的樣子，摸摸他額前的碎發(fā)。

　　“嬌嬌，你在做什么？”楚桀被綿綿親昵的動作鎮(zhèn)住了，僵著身子，一動不敢動，眼底壓抑著狂喜。

　　“不要?jiǎng)优叮Ъ偢绺?，你不就是這么安慰我的嗎？如今換我來安慰你?！本d綿覺得自己有必要投桃報(bào)李。

　　楚桀正想說話，卻聽到一聲嬌軟的女聲：“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姑娘這手怕是不想要了吧？”

　　綿綿放下手，循聲望去，看見樹林入口處站著一個(gè)女子。

　　這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穿金戴銀，錦緞裹身，擺動著不堪一握的柔軟腰肢，款款向著二人走來。

　　“奴家給公子請安?！蹦桥觼淼匠罡?，滿是不屑地瞥了綿綿一眼，盈盈下拜。

　　“你來做什么？”楚桀不著痕跡地?fù)踉诰d綿跟前，嫌惡地發(fā)問。

　　“公子離家多日，淼淼掛念得緊，得知公子歸期將至，特來迎候。”那女子眼含秋波，滿懷深情。

　　楚桀像是沒聽見淼淼的話，看都沒看她一眼，冷冷地說：“你可以走了?！?p>　　“今夜淼淼在萬花閣中靜候，請公子務(wù)必賞光前來?！表淀狄徊饺仡^，依依不舍地離開。

　　見淼淼走遠(yuǎn)，楚桀這才轉(zhuǎn)身看向綿綿，目光閃躲，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恣紓哥哥，萬花閣是什么地方？里面有很多花嗎？”綿綿天真地問。

　　“嗯?！背钅睦锔艺f真話，只能胡亂應(yīng)了。

　　“那個(gè)姐姐長得真好看，說起話來就跟唱歌似的，可好聽了?！本d綿笑盈盈地夸贊淼淼。

　　楚桀實(shí)話實(shí)說：“沒多好看，也就那樣，一般般吧。”

　　綿綿追問道：“恣紓哥哥，你認(rèn)識那個(gè)姐姐嗎？跟她很要好嗎？那你可不可以跟她說說，讓她帶我去萬花閣看花??？”

　　“府中花團(tuán)錦簇，景色甚美，嬌嬌無需到外面去賞花?！背钭匀徊豢赡芡庾尵d綿去萬花閣那種地方。

　　“好吧。”楚桀都這么說了，綿綿只能點(diǎn)頭答應(yīng)，隨即又想到什么，拍了一下自己的小腦袋。

　　見綿綿還要拍第二下，楚桀趕忙攔住，拉著她的手，嚴(yán)厲地說：“嬌嬌，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許自己打自己嗎？”

　　“對不起，我忘了。”綿綿心虛地道歉，而后興沖沖地問楚桀，“伯父喜歡什么？你還沒跟我說呢?！?p>　　“老頭什么都不缺，你不必給他買東西?！背畈灰詾橐?。

　　“不行不行，要的要的，一定要的?！本d綿不肯妥協(xié)，非要給楚桀的父親送一份見面禮。

　　“他喜歡暗器?！背铍S口胡謅了一個(gè)。

　　“暗器？”綿綿忽然摸了摸自己的小錦囊，興高采烈地說，“太好了，我知道送伯父什么了，他一定會喜歡的?！?p>　　楚桀當(dāng)然不會知道綿綿的小算盤，見她笑得開心，沒多問，由著她去了。

　　到了府邸附近，楚桀讓趙甲直接將車趕到大門前，他牽著綿綿下車，帶著她往正門進(jìn)府。

　　綿綿看見門匾上刻著“相府”兩個(gè)字，瞪著眼睛看著楚桀：“原來恣紓哥哥你爹是丞相啊。”

　　“對啊，嬌嬌怕嗎？”楚桀故意逗弄綿綿。

　　“不怕，相府里又沒有吃人的妖怪?！本d綿搖了搖頭。

　　“說不定真的有哦?！背钇鹆藟男乃迹胫鴩樆樆＞d綿。

　　綿綿反過來逗弄楚桀：“那我就讓妖怪先吃恣紓哥哥，你比較大只?！?p>　　被反將一軍，楚桀哭笑不得，拉著綿綿的手去了前廳。

　　“少爺，老爺讓您去刑房，他在那兒等你?！毕氯藨?zhàn)戰(zhàn)兢兢地上前，將楚相的話轉(zhuǎn)告楚桀。

　　“來，坐下。”楚桀將綿綿安置在座椅上，輕柔地說，“嬌嬌，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很快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