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盛邊走邊低聲對安道全說道:“我兩個是戟的,這玩刀的活計,如何非要用我二人?”
呂方道:“說的是。操刀鬼曹正的刀法干這個不行么?”
安道全不悅道:“曹正那是什么刀?殺宰牛羊的屠刀,烹制菜肴的廚刀!如何能用在人身上?”
郭盛道:“武老二的雙刀耍的非同一般,為何不用他?”
“我找過他,他說他的戒刀是殺人的刀,出鞘就要殺人。”
呂方道:“張橫的刀法也不錯,常請人吃板刀面?!?p> “都這個時候了,還說這些做什么。你二人給我打起精神來?!?p> 呂方、郭盛只得閉了嘴,隨著一行人走到階前,站定了。
朱仝抬頭看了看天,喝道:“行刑!”
當(dāng)下安道全附在宋江的耳邊,道:“寨主不用驚慌,我給你喝的麻沸散非同一般,刀上麻藥和止血藥都抹了。你咬緊牙,不要想太多,一會就好了?!?p> 安道全起身,低聲對呂方、郭盛二人道:“好了,手不要抖,看準(zhǔn)了,都利索些,按我教你們的,避開要害?!?p> 呂方率先上前,把三把法刀插入宋江露出來的左下腿肚子,閃光的法刀尖從另一面露了出來。而后是郭盛,在右小腿肚子上刺了進(jìn)去。安道全的六把法刀,則分別刺在左右肩頭。
宋江閉著眼,帶著渾身十二把法刀,原地轉(zhuǎn)了一圈。
只見安道全手疾如電,幾乎在一瞬間,就把十二把法刀都抽了出來,隨后抹上藥物,包扎了??酌?、孔亮將宋江扶上擔(dān)架。
與此同時,李逵、鮑旭二人將白綾纏在董平的脖子上,齊齊用力,將他縊死,果然不見一滴血。這邊工序沒有宋江那么多,但耗時不短,幾乎一起同時結(jié)束。
安道全收拾好宋江,再來收拾董平。他嘆一口氣,心中暗自道:“殺人殺就是了,何苦還要誅心?!彼锨膀灹耸w,道:“行刑已罷?!?p> 孔明、孔亮抬著宋江飛也似去了,只是匆忙之中好似都忘了給宋江解開嘴上的木棍。
朱仝喝令眾頭目散去。
一眾頭目三個一群,五個一伙,四散去了,都不敢大聲說話,只小聲交頭接耳。
其中一個見多識廣的小頭目對同伙說道:“寨主就是講義氣,以前九刀十八洞就是綠林中活罪的頂了。寨主這次來了個十二刀二十四洞,后面有沒有來者不好說,以前肯定沒有過?!?p> 一個道:“寨主略微差點意思,嘴上還綁著木棍。”
“站著說話不腰疼,換你試試?”
“我可來不了這個?!?p> “夠得上同年同月同日死了,絕對義氣?!?p> ……
人都散盡了,幾個嘍啰上前收斂董平的尸體。
安道全道:“這尸體送到我的斂房,我還有用。好生抬著,不要什么地方磕碰了。”
那些嘍啰不約而同打個寒顫,戰(zhàn)戰(zhàn)兢兢抬著尸體去了。
自那之后,梁山泊還有九十九位首領(lǐng)。
且說汴京城里,道君皇帝又是一個月沒有臨朝視事,但終究是拖延不過。這一日早朝,正是三下靜鞭鳴御闕,兩班文武列金階,殿頭官喝道:“有事出班早奏,無事卷簾退朝。”
太尉楊戩出班奏道:“臣收得童貫表文,大軍與梁山泊賊寇已戰(zhàn)幾場,勝勢在握。那里賊子乞降。童樞密顧及揚(yáng)州之事,建言朝廷派使者前去招安。北路大軍退守邊關(guān),南路大軍回去再征方臘?!?p> 高俅附言道:“蔡京為遮掩自己無能,前番夸大其詞,只要起三路大軍,害的滄州、揚(yáng)州空虛,實乃禍國之策。童樞密一路大軍便已得全功,此時招安乃老成持國之言?!?p> 天子便道:“那睿思殿屏風(fēng)山,被人加了‘宋江’二字,可見此獠居心。如何能招安?”
楊戩進(jìn)諫道:“宋江二字并無證據(jù)是梁山泊所加,那等賊寇若是有這個本事,早就分土裂疆,豈會困守水泊?依臣之見,蔡京為調(diào)動南中北大軍,指使黨羽所加也未可知?!?p> 高俅道:“可調(diào)童樞密回朝,當(dāng)面奏對?!?p> 天子心下不決,問新任宰相王甫道:“卿意下如何?”
蔡京辭官,由王甫接任。王甫揣測天子心意,事事都是反蔡京所為。見天子垂詢,王甫便道:“高太尉此言大善,最是穩(wěn)妥??山型瘶忻芗泳o還朝。北路大軍退保滄州。京師禁軍由畢勝領(lǐng)軍退師,以穩(wěn)中樞。南路大軍仍著童樞密調(diào)派,收復(fù)揚(yáng)州?!?p> 見文武高官都贊同招安,天子隨即下詔,派金牌急腳送出,命童貫晝夜兼程來汴京。
童貫接了圣旨,不敢怠慢,不日來到汴梁,上本求天子召見。
童貫火燒屁股一般來到,天子卻過了數(shù)日才宣童貫在睿思殿覲見。
當(dāng)日童貫三跪九叩已罷,獻(xiàn)上宋江所贈名人字畫。
天子大喜,賞玩一番方才想起來童貫為何覲見。天子指著睿思殿的屏風(fēng),道:“你看這屏風(fēng),不知被誰后添上的‘宋江’二字,虛浮無力,沒有筋骨,著實不規(guī)整。這‘宋’字,理應(yīng)宜長不宜短,可你看這中豎,短的像個矮腳鶴。再說‘江’字,筆畫少,需要舒闊一些,方才顯得不受拘束……”
柴進(jìn)不過是粗通文墨,哪里會想到自己的字有朝一日會被天子品鑒,要不然說不定也會下功夫練練。
眼見天子說個沒完沒了,童貫不由咳嗽一聲,道:“微臣慚愧,雖跟著家里的門館先生學(xué)了些字,卻沒練過寫字?!?p> 天子這才轉(zhuǎn)過神來,道:“卻是朕忘了,你是不懂字的。這兩個字,你說是誰如此膽大妄為?外朝朕不知誰人可信,依卿之論,此事如何?”
童貫道:“臣愚昧,只知此舉對梁山泊并無好處,應(yīng)是有人嫁禍。”
“梁山泊那里賊寇如何?”
“臣親眼所見,梁山泊上立一面大旗,上書‘忠義無雙’四字,此是收攬民心之術(shù)。民心既服,不可驟然加兵。南面有臣前去,可保無憂。然而北面遼兵勢大,便是北路大軍還師,仍恐遮掩不及。若要添兵征伐,甚為不便。以臣愚意,此等山間亡命之徒,不過是犯了刑律,無路可逃才嘯聚山林之輩。若降一封詔書,光祿寺頒給御酒,再差一員重臣,直到梁山泊,好言招安,借此以敵遼兵,公私兩便。還請官家明察。”
不知徽宗皇帝是否明察,還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