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平已是等得焦躁,只是不是發(fā)作的時候。他見吊橋放下,急忙拍馬進(jìn)了城門。
過了城門,剛行了兩步路,黑影里忽然馬失前蹄,將董平摔了下來。好在他身手矯健,臨危不亂,在空中翻個身,用手扶住地面,堪堪沒有摔倒。即便如此,胸中也是氣血翻涌。
就此時,只聽四面里數(shù)十人發(fā)一聲喊,一擁而上,將董平圍住。董平本領(lǐng)再高,終究是血肉之軀,人群里施展不得,只被七手八腳摁倒在地上,捆成一團(tuán)。
董平大怒,掙扎著喝罵道:“你們這幫賊廝,為何擒我,想要造反么?”
只見人群從中間讓出一條道路,迎出太守程萬里來。
程萬里面沉似鉛,戟指怒罵道:“你這賊廝,投奔了梁山泊,竟然還有膽子回來!你回來做什么,是不是要賺這東平城?當(dāng)真是癡心妄想!”
“我哪里投奔梁山泊了?”
“昨日你帶人劫掠了壽春縣,眼下城里就有數(shù)百那里來此避禍的難民。光天化日之下看著你帶著梁山泊的人!”
“那是他們慣用的伎倆。難民在哪?我愿和他們當(dāng)面對質(zhì)!”
“你還抵賴?你若不是投靠了梁山泊,宋江為何把自己的座駕照夜玉獅子馬送給你?”
“什么?這馬是照夜玉獅子馬?”董平下意識的看了看旁邊的馬,不由倒吸一口涼氣。一路上匆忙趕路,只覺那馬神駿,卻沒顧得上仔細(xì)看看那馬?,F(xiàn)在看去,只見火光下那馬通體上下,一色雪白,沒有半根雜色。若只是毛色齊整倒也罷了,這馬四肢端正,筋腱堅強(qiáng),胸膛凹陷處可容納一蹄,前腰高聳,背腰寬而平直,尻部多肉,是匹上上等的好馬。
前文有言,這照夜玉獅子馬乃是金毛犬段景住偷的金國四太子的戰(zhàn)馬,途經(jīng)曾頭市時被曾家五虎奪去。段景住便去梁山泊宋江處求救,因為此馬,晁天王負(fù)氣去打曾頭市,雖是戰(zhàn)場上打贏了,卻中了冷箭,最終喪命。后來宋江打下曾頭市,奪回此馬,納為自己坐騎。此馬天生神駿,加上間接害得晁天王喪命,頗有幾分傳奇色彩,坊間傳說里極為有名。山東河北兩地誰人都知道宋江上陣時騎著此馬。
這是宋江的離間之計:當(dāng)日上午,他讓九紋龍史進(jìn)拿了雙槍,扮做董平模樣,騎了照夜玉獅子馬帶兵破了壽春縣,驅(qū)趕流民投奔東平府。流民中又有細(xì)作散播流言,只說董平已投靠了梁山泊,宋江贈了馬匹,因此程萬里深信不疑。
董平還要分辨,只見得城中三支火箭上天,隨后官軍背后一陣亂起,有人沖殺過來,一邊殺,一邊叫:“梁山泊好漢在此,放開我家首領(lǐng)?!眳s是李忠、孔明等人死命來救董平。那一眾軍士不曾提防,又是夜戰(zhàn),不知來了多少人,只得護(hù)著程萬里且戰(zhàn)且退,被李忠等人趁機(jī)拖了董平到了城頭,砍落鐵鎖。城門外梁山泊精銳馬軍卷著旗已悄悄來到近前,城門一開便長驅(qū)直入,殺入城來。
是夜城里殺聲不絕于耳,直到半夜方才漸漸平息。亂戰(zhàn)中,九紋龍史進(jìn)帶人直奔太守府,殺了程萬里一家人口,只留程蘭一個。董平本想趁亂逃走,無奈身有綁縛,行走不便,終究是逃走不得,和程蘭一起再次被解往安山鎮(zhèn)大營。
一夜亂到天亮,宋江沿街貼下告示,曉諭百姓道:“害民州官已自殺,梁山泊順天護(hù)國,汝等良民各安生理,勿要恐慌?!?p> 宋江在府衙里辦了許多桌筵席,把東平府本地的紳商頭腦,都邀請到位。那一眾人見小嘍啰拿著明晃晃的刀槍去請,有誰敢不來?
開宴后,眾頭領(lǐng)輪流把盞。那些紳商看著周圍兇惡的小嘍啰,就算是瓊漿美酒,也吃不出什么滋味。
酒過三巡,宋江起身說道:“小可宋江,原本一介小吏,沒有非分的野心,只因遭了冤屈官司,不得而已,避刑水泊,以待招安。身雖在水泊,心卻不曾落草。朝廷一味信任貪官污吏,把豪杰好漢進(jìn)身的路都塞了,眾兄弟們盡是滿懷冤屈,互相扶助。我們旗上,特地標(biāo)出‘順天護(hù)國’四字。”
宋江揮揮手,一桿大旗樹起來,迎著風(fēng)獵獵作響。旗上四個大字,正是‘順天護(hù)國’。
宋江接著說道:“數(shù)年之前,我曾到過東平府,事因蔡京搜刮花石綱,有呂川卞作惡,我暗中對付他,不幸失手下獄。承蒙東平府百姓并知府陳文昭照看,最終全須全尾獲釋。此番恩情宋江銘感五內(nèi),只是一直蹉跎在外,未能前來報恩。此次來東平府,只因陳知府被奸黨構(gòu)陷去官,后任太守程萬里貪濫。他是童貫的門館先生,做下無數(shù)罪惡。因這一方官禍,我們心中不忍坐視,才前來要替諸位設(shè)點法子。”
有個為首的紳商大著膽子道:“宋大王義薄云天,我們早有聞名。今日大王喚我們眾人來,不知所為何事?有片言下來,我們好效犬馬之勞。”
宋江笑道:“不敢稱大王,我只是替朝廷暫時約束梁山泊人馬。這番雖然叫諸位受了些驚嚇,也算給地方上小小出了點力。今日請諸位前來,也沒別的事,只是要你們公推幾個有威信的人,暫攝地方事務(wù)。以免我們?nèi)ズ螅俦磥碇g,有宵小乘機(jī)發(fā)動。還有太守搜刮來的錢財,共計若干,請諸位接手賑務(wù),散給居民。這總是梁山泊順天護(hù)國,要有始有終的意思,望諸位扶助!”
眾紳商頭腦彼此商量,當(dāng)場公推出幾個人來。一日之間,俱已辦妥。
次早,天色才近黎明,東平府府庫金銀,倉廒糧米,盡被裝載上車,送至金沙灘,交割與三阮頭領(lǐng)搬運上山。宋江軍馬,整整齊齊的分頭撤退到安山鎮(zhèn)。東平府城內(nèi)城外,家家戶戶,無人不敢不焚香恭送。還有好事的商戶,還送了幾把萬民傘給宋江,叫宋江好不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