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少將軍一戰(zhàn)勝利,換來大梁三個月的風平浪靜——政權穩(wěn)固,國土綿延千里;山水富饒,百姓生活安定。
只可惜那少將軍年歲尚輕便折于沙場。
“這都快三個月了,還沒找著那少將軍的尸骨吶?!?p> “是啊,你說他才多大啊,二十歲就沒了……打了一小輩子仗,最后倒落個尸骨無存的下場?!?p> 慕容遠背著菜簍步于集市中。
買完了要快些回去……留她一個人,不知又會弄出什么亂子來。
“希望那少將軍在九泉之下能安息吧,求他在天之靈佑我們一輩子富足安康。”
聽得本來步伐穩(wěn)秩的慕容遠往前一個踉蹌。
也不知現(xiàn)在京城中如何了……
“兩斤蘿卜?!蹦饺葸h在攤前站定。
“喲,這位小哥生的俊俏的很啊~”
蘿卜攤對面坐著一個身形臃腫的女子,鼻寬眼小、滿面油光,正訕笑著沖著日頭照著銅鏡。瞅著自己攤子前忽的出現(xiàn)這么一個神仙似的人兒,連忙把鏡子一扔扶著椅子立起來。
“多少錢。”
“你告訴我你是何許人也,家住哪里,我送你三斤可好啊。”
一笑起來雙眼便瞇成了一條縫。
呃?
這……
“姑娘,這位公子既是來買你的蘿卜的,你賣他便是,問這些作甚?”
說話的人頭戴斗笠,手指轉著半根竹竿,輕倚在旁邊的墻上。
這聲音……
慕容遠一驚,隨即轉過身來收攏目光。
杜容!
“少爺,我可算是找著您了!”
二人剛找了處無人巷口,杜容便“噗通”一聲徑直跪下了。
“你這是做什么,快給我起來!”慕容遠一把把抱著自己大腿的人拽起來。
杜容,慕容少將軍在府中的近侍,從小便伴慕容遠左右。
“少爺,陛下命人把將軍府封了,府里的人都被遣散走了……他們都說你死在戰(zhàn)場上了,這怎么可能!不管他們信不信,反正我不信?!?p> 果然,還是我最了解少爺了!
“辛苦你了……”
慕容遠望著眼前高興的快哭出來的人,暗自嘆息。
也不知他是如何跋山涉水,四處打探我的消息,才找到此處的;若是尋不到我,莫不是還要一直……
“噢對對,大事不好了少爺!這大梁,怕是要變天了……”
慕容遠一個皺眉,“發(fā)生了何事,你且細細道來?!?p> “您當時出征一離開京城,那三王爺便設計攬了您的兵權;前些日子陛下設宴,二人宴上起了爭執(zhí)……而且我聽說,王爺暗地里操練兵馬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一聽聞少爺您‘戰(zhàn)死’了,更是蠢蠢欲動……”
“就因為些許爭執(zhí),他如何尋得理由當即謀反?”
“因為……那宴會上,三王爺?shù)某允潮蝗讼铝硕?,三王妃誤食了,當場七竅流血而死!下毒者,到現(xiàn)在還沒有找到……少爺您也知道,那三王妃是相國大人的嫡女;先帝在時,相國原本是擁護三王爺為太子的,結果……”
慕容遠眉頭緊鎖,沉默不語。
我既已“死”,那這些權貴紛爭,便與我再無干系。
現(xiàn)在的生活,到也不錯。
剛要開口,便見杜容從身后囊中取出一個盒子來。
“少爺,這是老爺生前吩咐我,要我在您行冠禮時交給您的;可還沒來得及給您,您就已經(jīng)上戰(zhàn)場了……”
這是……
慕容遠打開盒子——盒里靜靜躺著一張疊好的紙,和一枚丹書鐵契。
雙手微微顫抖著,輕撫著紙上的字跡。
“吾兒,見信如晤:
今汝足歲,即日加冠……身為臣子,無論受何苦難侮辱,也當盡忠護主,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此乃我慕容家,代代佐君之訓?!?p> “此物為開朝皇帝賜予家祖?!?p> 免死牌……
沉默許久,慕容遠緩緩將手中之物收進盒中。
“明日,隨我回京?!?p> “你今天怎么這么磨蹭咧,是不是偷偷去哪玩啦!”
慕容遠一回來,蘇玖便躥出來貼上去,麻溜地幫他把筐子卸下來。
杜容瞬間看呆。
喲,少爺這……這姑娘……
“少……”
“咳咳?!?p> 慕容遠掠開杜容逐漸復雜的眼神,略微瞪了他一眼。
“那個……姑娘,住店!”杜容秒懂。
“嗯嗯,客官這邊請!”
哼,每次都留我一個在客棧里,自己跑去外面逛!
下次我也要一起去!
傍晚。
該怎么跟她說呢……
慕容遠一邊擦著桌子,一邊愣神。
“誒誒,那個……你今天怎么了,心不在焉的?!?p> 蘇玖收拾好碗碟便晃過來,背著手同他侃大山。
“無事。”慕容遠回過神來,輕輕搖頭。
“你休想瞞我,我可是聽說了!”
慕容遠手里的動作倏地停下。
“你聽說什么了……”
“我聽說……你是不是看上東市里賣蘿卜的了!”
?。?p> 蘇玖見慕容遠的表情越來越復雜,終于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了什么。
“看來……不是傳聞了,你是真的!”
“我……你……我沒有……我不是……”
語無倫次。
“我的天啊……”蘇玖一副震驚臉。
“我真的沒有……”
慕容遠欲上前解釋,卻被身下的凳子腿拌了一下。
轟。
“姑娘,上壺酒……來……”
杜容從二樓雅間踱出來,正好看到眼前一幕。
瞬間語言功能紊亂。
從一個很微妙的角度看(就是杜容的視野里),自家少爺霸氣地把人家姑娘按在了墻上。
我.的.天.啊.
怪不得今早看少爺那么猶豫,原來是……
“喂,我就是開個玩笑的,你不至于吧!真小心眼。”
慕容遠連忙松手。
“抱歉,我不是故意……”
“好了好了,我要去休息了!你要是真想對不起……就把明天的碗洗了哈哈哈哈!”
說罷,蘇玖便一蹦一跳地回屋了。
你不是故意的,我是啊~
明天可以出去玩嘍!
依舊只剩慕容遠杵在原地。
唉,看來我們少爺,也不是人家口中的完美無缺嘛。
起碼不會逗姑娘開心。
“少……公子,您要不把人家姑娘,一起帶上得了?!?p> “不可?!?p> 不可讓她同我一起躺這趟渾水。
“不可什么,公子,您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杜容滿臉寫著“我想看八卦”。
“……沒有”
“真的沒有?”
“沒.有……你今天話很多啊。”
杜容猛的清醒,“啊……我……這個好久不見公子您了,這個……我……”
然后杜容便飛速地閃了。
蘇玖一回房間,便掩面坐在了桌前。
哈哈哈逗他怎么這么好玩……
自顧自地笑了一會兒,又呆呆的望向窗外的月亮。
現(xiàn)在的生活,也不錯啊。
不,可比以前開心多啦。
蘇玖對著窗外的月亮,雙手合十。
愿月亮上的仙子姐姐保佑我……還有他,一定要健康快樂地活下去,每一天都要開開心心的……
還有,不許他看上那個賣蘿卜的!
「只道簾外清風明月,不識人間悲歡離合」
翌日清晨。
客棧外一貫的車水馬龍,喧囂無比。
“喂喂!都日上三竿,還沒起?”
“不應我?是不是在裝睡!”
“快點出來,招待客人啦!”
“你再不出來,我可要推門進去了!”
蘇玖在屋前敲了半晌門,也不見人來應她。
一氣之下,用力推開了門。
心里默念:我不是故意過來偷看你的啊,是是是你先不應我的啊……
呃?
沒人?
一大早出去干什么去了……
視線往屋子里掃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桌子上的一個精致的袋子上。
哇,好漂亮啊……
嗯……他不在……
我就看一眼!
誒,這里還壓著一張紙……
蘇玖輕輕拿起紙來,掃到第一行:
“就知道你一定會忍不住好奇的……”
你!……好哇你學會耍我了是不是!
蘇玖本還想著等他回來教訓他的。
可是一行一行讀下去……
“京中急事,不可推辭……”
“若要日后尋我,持囊中玉佩來京城……”
“不辭而別,還請原諒?!?p> “……”
不知為何,心里像被人剜了一塊似的。
蘇玖怔怔地,反復地讀著紙上的字。
是不是……在逗我玩啊……
你.
你不是.
不是說好了.
不離開我的嗎……
你丟我自己一個人在這里.
我怎么辦啊……
是不是因為,因為我太笨了,所以你……
蘇玖使勁憋著,憋得眼眶紅紅的。
良久,才有氣無力地抽出袋子里的玉佩。
看到這玉佩時,蘇玖愣了一下。
這是一塊不論是質量還是雕工都很上乘的白色玉石,放在手心上冰涼;玉下面墜著黑色的穗子,雖不顯得多么華貴,但也不失幾分雅致。
他……怎么會有……
對了,我還沒有打掃大堂!
蘇玖揉揉眼睛飛快地跑到大堂里。
大堂早已被人打掃過,桌子椅子都擺得方方正正的,一塵不染。
他走之前,全替她收拾好了。
無意之間,手緊緊地握住那塊玉佩。
卻又緩緩松開。
傳不出,道不盡的失落。
「“少爺,您那貼身玉佩,就這么給了那姑娘了?”
“嗯。”
“那可是……那可是夫人留給您的啊,還是先帝賞賜的西域進貢的……”
“好了,時候不早了,走吧”」
兩匹快馬向著京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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