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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穹之下的往事

第八十七章 最后的犧牲

天穹之下的往事 海底的前進四 3165 2021-08-06 18:32:43

  光芒與色彩的交錯中,張謙已經(jīng)不再去注意那些刺激他感官的現(xiàn)象了,就像他曾經(jīng)理解的那個熟悉的世界。

  人是有這樣的特性的,他們不會花過多的精力去關注那些與他們自身關系不大的事物,當我們走在每天上下班或上下學的路上時,我們對那些已經(jīng)司空見慣的東西是保持著一種類“失明”的感覺的,比如一成不變的小區(qū)大門,一成不變的柏油馬路,還有那一排排一成不變的大楊樹。我們可能會對受驚而竄上圍墻的貓作出反應,也可能對新貼出來的花里胡哨的大幅海報上心,但是那些不太可能會影響我們未來生活軌跡的事物,我們不再給予關注。

  張謙就像之前我們在生活中所表現(xiàn)的那樣,不再對那些反復的四維現(xiàn)象作出反應,即使這些現(xiàn)象對我們來說依然就像是原始人站在后工業(yè)時代的大街上一般。這應該可以說是一種進化,因為人類的身體在這種時間與空間的間隔比較曖昧的地方會有怎樣的改變,包括張謙自己在內(nèi),誰也說不準。

  這次的躍遷會有怎樣的后果,張謙其實是無法預測的,他并非深思熟慮后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在他的感官中,時間已經(jīng)過了很久,但其實從第三者的角度來看,他無疑是魯莽而急切的。

  幸運女神這一次并沒有再給他們機會,伴隨著幾聲刺耳的哀鳴,主艙內(nèi)亮起了扎眼的紅色警示燈——昭洋號的某一隔離層確鑿無疑地被融化了。

  很明顯,由于剛剛的聲音是那么刺耳,甚至都不用刻意調(diào)查,曲子就知道,是隔離艙的某一面承重結(jié)構(gòu)被一起瓦解了。昭洋號的設計師其實已經(jīng)很周到了,因為作為一艘小型穿梭機,按理說是不需要配備隔離層的。所以曲子自然也沒有理由去責怪設計師為什么在隔離空間中放置承重結(jié)構(gòu)——因為這樣的密封空間本來就只是為了應對小型外部沖擊而造成的微小創(chuàng)傷的。

  但是出于習慣,曲子還是飛速地排查了一下昭洋號的受損情況,不看還好,這一看,要不是取自沒有眉毛,估計他的眉頭都要擰成一股了。

  昭洋號受到傷害的隔離層,并非是外面的第一層,而是最里面的第三層。

  整個過程發(fā)生得其實非常快,就發(fā)生在不到兩秒之間。所以還沒等曲子作何處置,隨著第二聲更令人牙酸的傾軋聲,第二層隔離層就也開始融化了。

  張謙意識到了問題,他睜開眼睛,厲聲道:“怎么回事?”

  艙內(nèi)溫度突然開始急劇升高,就連穿著防護服的張謙也明顯感受到了一陣撲面滾來的熱浪。張謙來不及細想,趕忙重新啟動了防護服的電源。艙內(nèi)的警報聲響成一片,單調(diào)的聲音震耳欲聾,紅色的光芒充斥著主艙內(nèi)狹小的空間,令人心神愈發(fā)不寧。

  曲子一邊驅(qū)動著昭洋號內(nèi)部的循環(huán)系統(tǒng),一邊對張謙解釋道:“昭洋號遭受了高能侵蝕,并非外部影響,因為機體損傷是從內(nèi)部先開始的?!?p>  張謙張了張嘴,但是還沒等他說什么,第三次鋼鐵撕裂的聲響從后艙傳來,接著,一種奇妙的“嗡嗡”聲以脈沖的形式逐漸減弱,最后隨著一聲刺耳的“哧——”,曲子報告道:

  “引擎停擺了?!?p>  張謙明顯地感到一種一直伴隨著他們的若有若無的單調(diào)聲音戛然而止了,寂靜的艙內(nèi)現(xiàn)在只有令人煩躁的警報聲和偶爾冒出的艙壁融化的嗤響。

  “停擺了?”張謙重復著曲子的話?!巴[了?停擺了?那是什么意思?”

  “我很抱歉?!鼻诱f?!艾F(xiàn)在的情況是,我們的引擎不再能夠推動我們行進,相對地,我們也沒能到達這次躍遷的目的地。就相當于是,我們的車在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的穿山隧道中拋錨了。”

  “停擺了?那是什么意思。。?!睆堉t仿佛沒有聽見曲子的聲音,依然神經(jīng)質(zhì)一般地念叨著。

  曲子已經(jīng)感受到自己的思維開始變遲緩了,高溫帶來的處理異常再次出現(xiàn)了,但是這一次并沒有時間能讓他們耗著,昭洋號的機體已經(jīng)開始崩潰了,曲子要在最短時間內(nèi)整理出方案。

  “張謙!混蛋,他媽的給我聽著!我告訴你,我們沒多少時間了,我想你已經(jīng)知道了,這次事故就是因為我們一次性注入的粒子能太多了——不對,更有可能的是那個該死的老東西身上蘊藏的能量密度仍舊超出我們的想象,他應該是預先判斷出你會孤注一擲,這樣才是正中他的下懷!昭洋號一旦消失,咱們就都是沒殼的王八?!?p>  張謙停下了口中的碎碎念,雙眼無神,好像在聽曲子說話。曲子也不管他是否能聽進去,加快語速說:“現(xiàn)在是我自己在說,溫度太高了,我的處理速度已經(jīng)開始變慢了,即使我在聽到你的指令也不會有反應了,所以我現(xiàn)在說出我感覺能讓你活命的方法,你聽好?!?p>  “你知道,我們現(xiàn)在并不處于任何一個世界中,不存在于任何一段時空中,我們被迫滯留在了世界上無數(shù)因果的夾縫中。一條河再怎么清澈,也會有砂石,我們現(xiàn)在就相當于是在河里觸了礁。確實是喝涼水都塞牙的概率,但是沒辦法,木已成舟?,F(xiàn)在唯一的生機,就是讓引擎重新開始工作?!?p>  “但是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算了!不跟你玩游戲了。好消息是引擎雖然宕機了,但是并非被損壞了,而是因為一次性涌入過多的能量而自我保護性睡眠了,只要讓系統(tǒng)與引擎處的網(wǎng)絡重連,就可以激活引擎。而壞消息。。。”

  曲子遲疑了一下,但還是接著說道:“也不算是壞消息吧,我想什么呢。。。是這樣,引擎那里的網(wǎng)絡因為多次損壞已經(jīng)徹底與主控空間斷聯(lián)了,也就是說根本沒辦法在這里讓引擎重新啟動,張謙,我要你把我的主體安裝到引擎那里去?!?p>  張謙像是被人敲了一棍子,猛地抬起頭:“你說什么?”

  但很明顯,高溫引起的效果已經(jīng)顯現(xiàn)出來了,曲子并沒有理會張謙的震驚,接著說:“你聽著,我到了那里后,因為溫度會更高,即使是我這么結(jié)實的主體合金,也沒辦法承受重啟后的引擎溫度,所以你到時候有十秒鐘的時間重新回到艙里?!?p>  張謙大聲說:“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你怎么會想出這種方法的?你不是一直討厭人類嗎?你為什。。。”

  “因為我們的目的時代已經(jīng)設定好了,所以到時候也不需要我了,剩余的標準能源應該能支持你回到地球,這里離地球不會太遠。。?!?p>  “曲子?。?!”張謙歇斯底里地大喊:“我不允許你。。。我不會照做的?!?p>  是聽到張謙的大喊了嗎?曲子的聲音戛然而止,接著,他像是早就料到張謙有這樣的反應一樣,語氣變得輕了一些:“張謙,如果我對你的了解沒有錯的話,你肯定會像頭倔驢一樣,不肯帶我去后艙,我很高興,你能有這樣的反應。但是你仔細想一想,如果不這么做,最后融化在這無邊無際的四維海洋里的就是我們兩個,犧牲了我,好歹還能救活一個,這怎么想都是最優(yōu)解。”

  張謙咬著下唇,一言不發(fā)。

  曲子接著說:“你知道,我是人工智能,信奉的是理性思維,雖然人類的感性也讓我很有興趣,但我堅持認為,這種事態(tài),不是感性能解決的?!?p>  又一聲爆響,機體后部又是一陣熱浪席卷而至,連帶著面罩的張謙都不由得用手遮了一下。

  “沒有時間了,快一點,要是昭洋號的外殼也被融化了,那就真的回天乏力了!”

  “我沒什么好留戀的,我已經(jīng)說了,我和你出來,唯一的目的就是為了看看人類是否真的有存在的價值。你之前的一系列選擇,已經(jīng)讓我看到了人類這種生物的閃光之處。人類,不應該消失。張謙,你要去救回曾經(jīng)創(chuàng)造了我的人類,這樣,你我才能再次相遇?!?p>  聽了曲子的話,張謙緊緊地握住了拳頭,仿佛終于下定了決心一般,從光錐中將曲子的主體一把扯了出來。

  小小的金屬球表面滾燙,張謙攥著它,一步一頓地向昭洋號后部走去,手中的小球托著沉甸甸的,張謙奇怪,以前怎么好像都沒有感受到過這個球的重量。

  來到輪機室,這里的艙壁已經(jīng)逐漸變得酥軟起來,空間里熱浪翻涌,張謙知道,沒有多少時間了。

  他蹲下身,笨拙地扯開引擎上方的機箱蓋,引擎沉寂著,流轉(zhuǎn)的光華已然消散,但很快它就將再次閃耀。

  他撥開錯綜的導線,露出了那個小小的圓形槽孔,這是當初以防萬一他特地要求在這里加上的。

  他伸出攥著那個小球的右手,驚異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竟在顫抖。

  “喀嗒”小球像是被吸引著一般自動滾進了那個小槽,然后,張謙看到面前的引擎開始顫抖了,那種飄渺的發(fā)動機聲重新回到了張謙的腦海。白色的光從引擎箱縫中泄洪般滾出,刺得張謙睜不開眼。

  他腳下的地面也開始發(fā)燙,他知道自己必須走了。

  在走出引擎室時,他又聽到了曲子的聲音,也許是幻聽,也許不是——但至少張謙心里愿意認為不是。

  “再見,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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