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錯了,師父。”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委屈的說道。
“冬兒,說說你哪里錯了?!睅煾敢贿吔o冬兒的臉上抹著草藥汁,一邊和藹的問道,只是混濁的眼神里,有著藏不住的心疼。。
小男孩臉上的傷口被草藥刺激的一一陣陣抽搐。一邊呲牙咧嘴,一邊小聲嘟囔著:“不應該和人打架……還有……還有……”
老道士擦完了藥,順手將藥碗放在一旁?!斑€有什么?”他似乎有些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
“還有應該忍讓……”冬兒的聲音變得更小了,如蚊子嗡嗡一般。
“嗯?!崩系朗奎c了點頭,費力的站起身。
冬兒在趕緊一旁扶著,讓他坐在了屋中唯一的一張破椅子上。
“我以前教過你的,你還記得么?!崩系朗柯朴频拈_口道。
“記得,師父。怒惱先行三分忍,忍無可忍動刀槍。
師父說,這三分是給對方三分改正的機會,也是給自己留下三分的退路?!倍瑑夯卮鸬囊唤z不茍。
“好,記住了就好?!崩系篮苁切牢康恼f道。
冬兒皺著眉頭沒有吭聲,似乎對這句話似乎很有些抵觸。
老道士看在眼里,呵呵得笑到道:“常言道:忍字頭上一把刀,忍得過去是英豪?!?p> “可是,可是師父,我們?yōu)楹我蝗淘偃獭K麄兌剂R我們是瘋子了?!倍瑑汉苁怯行┎粯芬?,小嘴撅的老高。
老道輕輕的拍了拍天冬的后腦勺,有些愧疚道:“唉,師父老了,不中用了。我們師徒老的老,小的小。山下又圍著一群虎豹豺狼。不多忍忍又能怎么樣呢!只是苦了你這個娃娃也跟著我受罪?!?p> “師父~~”天冬,最怕師父念叨這些話。抹著眼淚,撲到師父撒嬌。
偌大的紫竹峰,方圓幾十公里。常住的也只有這師徒二人而已。
有一年夏季清晨,清風上山采藥,在一株藥材天冬的旁邊發(fā)現(xiàn)了一個裹著花布薄被的男嬰。
老道士守著嬰兒等到了天黑,也無人前來認領(lǐng)。只好將嬰兒用藥簍背著,回到自己的草廬之中。
回來后,用鍋子將粳米熬的稀爛。喂飽了這個不幸的小家伙。
天冬自小就很省心,吃飽了就抿抿嘴巴,小腦袋歪在一邊,一點一點的打瞌睡。
老道士對這個粉嫩粉嫩的小家伙,也甚是喜愛。
但他的年紀已經(jīng)很大了,身體不比從前。
老道曾抱著他,在那株天冬旁等過三天,但都是失望而歸。
也想過將他送人,可抱著走出去沒幾步,又舍不得的抱回來了。
他的師兄弟們,要么嫌棄這里的破敗窮困離開了。要么,在期待和希冀中故去了。只剩清風孤身一人守著偌大的這紫竹峰,守著千百年來神匠藥王的榮耀。
本以為自己便是這一切終結(jié)。
沒想到上天又賜下了一個晚年的陪伴。
因為拾取他時,在天冬之旁,所幸也就以這種藥材為名。
紫竹峰上只有一條盤山路。
每隔兩月都有山下的貨郎,挑著百貨來與道人交易。
老道人,也會用自己配置的藥材,還有一些采摘晾曬的山珍干菜,換取一些粳米和粗布。
就這樣,天冬被老道人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著長大。天冷時,老道士摟著天冬睡在一個被窩里,和蓋一床棉被。天熱時,老道用自己配置的防蚊祛暑藥水,給天冬涂擦全身,讓他獨自在陰涼處也能睡得安穩(wěn)。
三年多的時間,天冬的身子骨,越來越壯實。老道士的身形,越來越佝僂。
三歲了,早慧的天冬已經(jīng)開始懂事了。
他開始幫著師父采蘑菇,晾干菜。洗衣服,端尿盆。
他時常采來一大把鮮艷好看的毒蘑菇,跑到師父跟前去獻寶。
還會為了晾曬手中的菜盤,把其他的菜盤踢翻一片。
有時他會呆呆的抱著木盆,看著衣物順著溪水飄走。
雖然幾乎次次都搞砸,但師父從來總是笑瞇瞇的夸他很棒,做的很好。然后再慢條斯理的教他怎樣做的更好。
漸漸的他不再那么笨手笨腳,很多事情也開始做得有模有樣。就連那個經(jīng)常上山的貨郎都經(jīng)??洫勊?,聰明伶俐,不是個孬娃。
天冬卻發(fā)現(xiàn)師父卻對他逐漸的嚴厲起來。
除了每天要讀書識字,還要一篇篇的背誦藥經(jīng),藥典,又過了兩年又開始學習丹方。
天冬或許是從小對藥材有特殊的情感。只要關(guān)于丹藥的知識,他總是學的很快。
經(jīng)常跟著師父采藥,制藥。讓天冬學習的速度一日千里。
有一年夏天,他和師父在山中采藥,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一只中了蛇毒的長尾猴。小猴兒面色鐵青,渾身抽搐,眼見不活了。
清風和天冬這一老一小,好一陣忙活,總算是把猴兒的命救了回來。
從此后,兩人居住的草屋門口,經(jīng)常會多出一堆堆水果。
后來兩人才知道,他們救的那只紅臉猴兒,乃是這片山林中的猴王的孩子。
大概是三個月后的一天,有一只須發(fā)皆白的老猴,腳步蹣跚的扣響了草屋上的木門。
老道士見這老猴頭頂流膿,背上生瘡,知道它病得不輕。老道人懷的是悲憫之心,修的是眾生之意,怎能見死不救。于是吩咐天冬找來蠟火,給短刀消毒。一點點除了他頭背上的爛瘡,敷上藥膏。又命天冬熬了藥湯,給它服下。
整個救治的過程中,這只老猴一直安安靜靜,完全配合著治療。
只有在割除背上的爛肉時,有些痛的呲牙咧嘴外,再沒有其他任何的異常舉動。
直到老道士示意它治療完畢了。
它才微微點了點頭,回頭深深地看了老道士一眼,走出了草屋。到了門外,還沖著他們作揖致謝,這才轉(zhuǎn)身離去。
六歲的天冬,傻傻的看著遠去的老猴,又轉(zhuǎn)頭看看面容同樣有些呆滯的師父。
好半天,老道士才吐出一口氣,感嘆道:“萬物皆有靈性,我看人類未必就是萬物之長啊!”
從那天起,紫竹峰上這座草廬又開始熱鬧起來,每隔些日子就會有生病的猴子前來。尤其是最開始救的那只,中了蛇毒的小猴子,每隔著兩天就會跑過來找天冬玩耍。
這一來二去,他們倆倒是成了好朋友。老道長正愁天冬在山中沒有玩伴,除了要按時完成固定的功課,也就隨他們?nèi)ク偂?p> 天冬還給它起了個名字,叫紅紅。
紅紅的“家人們”過來看病,從來不空著手。有的兜著一堆果子,有的捧著幾把草藥。還有的用葉子裹著一包包山菌樹菇。最離譜的是前天來的兩只強壯著的,居然用柳枝穿著一串巴掌寬的鯽魚,另一個捧著一堆五顏六色的鳥蛋,鳥蛋上還沾著幾根彩色的羽毛。
這讓師徒二人都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沒有拒了他們的好意,通通收了下來。
說來也巧,正趕上第二天貨郎上了山,看著滿屋子的野果和山貨,直吸冷氣。好家伙,就連果干都晾了好幾口袋。
雖然最近給猴子看病,沒有剩下多少草藥,但把這雜七雜八的東西仔細的一計算,卻比以前還多出來許多。
貨郎一次挑不下這許多山珍,承諾近幾日會再來一趟。聽快嘴快舌的天冬說起,這些山珍絕大部分都是給猴兒看病的診金。
貨郎也是一邊咧著大嘴搖著頭,一步步挑著換來的山貨下山去了。
這片紫竹峰原是有人在山下看守的,一般人是不允許上山的。
可最近總是有一幫十來歲的壞小孩,闖到山上四處瘋跑,到處破壞。
起初天冬還為來了一群同齡人高興??伤麄儾坏焉缴系母鞣N小動物肆意虐殺,而且還把各種天冬爺倆賴以為生的各種山珍菌類也,破壞殆盡。連他們晾的干菜,都被他們翻出來,揚的到處都是。
天冬當然不忿,上前喝止他們,卻被他們蠻不講理的收拾了一頓。
他們比天冬大了好幾歲,一個個壯的像小牛犢子似的,單薄瘦弱的天冬哪里會是對手。
天冬在他們面前,顯得有些弱不禁風。
就在他們在竹林邊上欺負天冬時,卻被前來尋找天冬的玩耍的紅紅發(fā)現(xiàn),紅紅咧開了嘴,長長的一聲尖叫。
就見一只只長尾猿猴,從四面八方飛奔而來。紅紅沖著猴群“吱吱吱的”連叫帶比劃。就見憤怒的猴群,紛紛抓起地上的土塊,石頭。對著這群壞小子,就是一頓狂風暴雨。壞小子們猝不及防,被打的抱頭鼠竄,就連被人按倒在地上的天冬,也被猴群中誤傷,挨了一下。
天冬一點都不介意,一看來了援兵,心中也有了底氣。雖然被打的鼻青臉腫,仍自哈哈笑著,跟猴群一路追殺著將他們趕下了山蜂。
從此后,這幫壞小子時常倒上山搞破壞,順便欺負欺負天冬。只要猴群一出現(xiàn),他們便立刻做鳥獸散,老道士清風,也從來不管,只是坐在門口,微笑著看熱鬧。
雙方戰(zhàn)了幾場,互有勝負,只是他們罵的太過難聽。他們不但罵天冬,“廢物,野種,小瘋子”,就連七八十歲的清風,有時也被他們罵作老瘋子。
如果對方單單只是辱罵自己,他還不那么生氣。但對方居然連他最親近,最尊敬的師父都罵,徹底惹怒了天冬。
天冬腦袋一熱,帶著猴群便沖上去撕打,這正好上了對方的惡當。
他們這群身強力壯的家伙,就希望能近身肉搏。猴群舍棄了遠程,改為近戰(zhàn)就沒什么優(yōu)勢了,雙方只打了個勢均力敵。長尾猿猴,本就不是什么好斗的種族,個體也比較嬌小。也就勝在身體靈活。這群“壞小子”年紀雖小,但身體強壯,揮拳蹬腿,也耍的虎虎生風。
只是一股腦沖上去的天冬,被對方狠剋了幾拳,踹了好幾腳。
清風老道長與天冬像爺孫多過師徒。老爺子雖然教了天冬很多很多的知識,天冬能實際親手驗證的不足百分之一。
原因也很簡單,在這個靈氣消失殆盡的世界里,已經(jīng)找不到幾株靈藥了。
更加不用說湊齊丹方上那些名目繁多的種類。
清風道長要做的,就是把這些前人花了無數(shù)心血創(chuàng)造總結(jié)出來的東西,傳承下去。
而天冬就是下一個傳承人。
九月初七,這一天師徒兩個像往常一樣吃罷了晚飯。清風將正要背誦丹方的天冬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