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胖子更加的迷茫了,他越聽越覺得殷商是語帶弦外之音,惱人的是,他沒能琢磨透這短短幾句話里的含義。
兩人的交談,在此告一段落,殷商已經(jīng)失了再談下去的心思。
北境之路遙遠,馬車的速度不能提的太快,不然馬會受不了,人也會難受。
按這般腳程來算,商隊一天至多趕個百里的路程。
其實這已經(jīng)算是不錯了,要是拉滿了貨物,這速度還得慢上不少。
這一路上,風景悠然。
時不時也能遇見別家的商隊,彼此若是相熟,還會和睦的打個招呼。
途徑城池或驛站時,李玉也會讓商隊休整一日,找?guī)准也诲e的客棧安頓人員,讓大家好好歇息一晚,還可以喝點小酒,吃些小菜。
不少人對李玉越發(fā)的尊敬,覺得自己這次是跟對了人。
這里面,唯有殷商格格不入,并且隨著商隊漸行漸遠,他的眸子,也越發(fā)的深沉而陰冷。
王胖子莫名不已,詢問了好幾次也沒能從殷商的嘴里問出半句,最后他只能搖著腦袋,晃悠著自己的肥臀走開了。
這世上,或許無人能理解殷商此刻的感受。
那是一種明知前路危險,卻不得不去的無力感,即便他為此準備了三年,但他依然不抱百分百的希望,刀劍無眼,他很不希望自己身上被戳個洞,然后就此身隕。
李家會派人前往望北城的事他早就知道了,甚至他很清楚帶隊的人是李玉。
三年前剛來到這個世界時,他腦子里就浮現(xiàn)了這副場景,如同剛進入一個游戲時,游戲里總會先交代出一個背景,而游戲的進程,也是根據(jù)這個背景先給游戲人物一個合適的身份,再開始進行接下來的副本以及新手任務。
尤其是角色扮演游戲,更是會將背景故事鋪墊的淋漓盡致,每一個新版本,都會有一個新的大背景,還有大量融入其中的小背景,游戲人物依據(jù)背景,完成任務并進行等級上的提升。
殷商的新手任務就是協(xié)助李氏商隊前往望北城,作為任務獎勵,他將會真正的開啟劍士模板,至于任務失敗的下場,劍士模板下方的方框并沒有給出提示,但他毫不懷疑自己會面臨危險,甚至威脅到自己的性命。
他甚至不能無視這個任務,因為方框里寫著一段厚重的血色字幕:若玩家不執(zhí)行新手任務,將被執(zhí)行銷號處理。
銷號是什么意思,作為一個穿越而來的九零后,殷商是再清楚不過了。
那是一種大恐怖,一種不可言喻,不可理解的抹殺。
別人死了還能有尸骨與靈魂,他要是被銷號了,這天地間可就再無他存在過的證明,或許世人的記憶中,也無法找到他存在過的一絲痕跡。
而新手任務,也并非如游戲中的新手任務那般簡單。
因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會面臨什么樣的敵人,劍士模板下方的方框?qū)Υ藳]有任何提示,只是告訴他要護送李氏商隊安然前往望北城,并保證李玉不受人所殺。
但誰要殺她?
潛在的敵人究竟是來自商隊內(nèi)部還是外人?
對方,又是什么樣的實力?
這些,殷商通通不知。
他在新人保護期內(nèi)不能離開天平郡,只能通過買消息獲得一些情報,所知有限。
通過三年的情報收集,他了解到這個世界絕對是高武世界,光是不同的能量體系就有四個。
那些傳說中的陸地神仙,一掌便能崩碎巨山,一刀便能破碎虛空,只手便遮弊萬里江山,可謂無所不能。
在神州大陸最容易接觸到的是真元,這一類以武者與玄修者居多,同時還有魔法、斗氣能量體系,據(jù)說這種修煉者誕生于神州之外的西方,神州內(nèi)地很少見,但并非沒有,兩地之間常年有生意往來。
還有一類較為神秘,在神州以南有一處范圍極其廣闊的原始地帶,神州之人將那里稱之為三荒,而那里的人,自稱為巫,所擁有的能量體系,稱之為法。
如此奇妙的世界,自然遍布危險,殺機可能存在任何地方。
因為這個原因,即便他已經(jīng)不遺余力的在做準備,但還是覺得不夠萬無一失。
說白了,他就是怕死。
上一世死的莫名其妙,連自己怎么過來的都不清楚,白白浪費了那具用了二十幾年的身體,這一世借體重生,他可不想再輕而易舉、糊里糊涂的死了。
……
清風寨,是一處建造在山崖頂端的山賊據(jù)點。
寨子里居住著三百多人,除了老弱婦孺之外,還有兩百多人是這個寨子里的主要戰(zhàn)力。
前些年北地大旱,糧食收成甚微,不少人沒了活路,被逼得走上了土匪的路子,最后楚國朝廷出面鎮(zhèn)壓,又實行了招安政策,時至今日,這片地區(qū)只剩下了清風寨這一處山賊窩。
并非清風寨不識時務想與朝廷硬抗,實乃清風寨從不殺人越貨,只收商隊的過路錢,甚至還會出人出力,協(xié)助商隊趕路,當初負責剿匪的那位將軍也因此放了他們一馬,承認他們是合法的押鏢人,之所以當?shù)厝诉€是稱呼他們山賊,實際上只是習慣了而已,其實雙方一直是和平相處,井水不犯河水。
此刻。
清風寨的大堂里,左右早已屏退。
兩位當家坐在首位,各自沉默不語,神情凝重,眉頭緊鎖。
在他們的面前,是一名模樣冷峻,身穿月白色華服的青年。
“按他們的腳程,明天就會途徑清風寨的勢力范圍。
大當家,我還是那句老話,寨子里除了這兩百多號兄弟,還有他們的家眷,眼下的這條財路,斷不得?!?p> 柳三將最后那三字咬的很重,隨后他站了起來,端起了酒水,面朝大當家遙遙示意,道:“固守原則,并不一定是好事,大當家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清風寨的其他人做打算,沒有誰愿意一輩子當個押鏢的,何況那些百姓,不也一直叫你們是山賊嘛?!?p> 幾乎凝滯的氣氛轉眼變得更加沉重,只有兩道粗重的呼氣聲不時響起。
大當家與二當家,一個眼露掙扎,一個展現(xiàn)野望,兩人的呼吸,早已經(jīng)不似之前那般平靜。
當初如果不是為了生存,誰又愿意落草為寇?
雖說朝廷是變相的承認了他們,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一旦哪日看不順眼了,說推了清風寨也就推了,沒人敢說半個不字。
大當家最先冷靜下來,他凝視著柳三,鄭重的開口:“十萬兩白銀,這筆錢,足夠打動江湖上的一些高手,我們只是一群為了不被餓死才集結在一起的草莽,為何找我們來做?”
柳三淡淡一笑,也不拐彎抹角,直言道:“有些事,非草莽不可用,我家主子早想對李氏出手,只是苦于一直沒有機會罷了?!?p> 二當家當即開口:“我記得天平郡內(nèi)沒有姓柳的家族?!?p> “二當家倒是記得詳細,確實沒有,三兒只是個替人辦事的下人,傳個消息而已,可不是什么大人物?!?p> 大當家與二當家對視一眼,迅速腦補出了一出鷸蚌相爭的故事。
這柳三,要么是李氏對頭的人,要么是李氏家族內(nèi)部所派之人,他們這樣的草莽,是洗脫柳三背后之人嫌疑的最好利用對象。
如果動用江湖人,這事自然就不單純了,李氏與朝廷必然會展開調(diào)查,但是動用他們,李氏與朝廷至多認為是他們這群山賊豬油蒙了心,相應的也不會再去調(diào)查背后的隱秘。
“李氏人脈眾多,即便我們之后化整為零分散出去,也總有人會被找到的,更何況,這里是大楚的天下。”大當家的臉上布滿了擔憂,他是希望能安穩(wěn)度日的,當初選擇做山賊,不也是為了生計嘛。
柳三打開折扇,悠哉的靠在椅子上,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到大當家拒絕意味:“那支商隊隨行的護衛(wèi)不過三十余人,憑你們的勢力,足以將他們吃干抹凈。
至于繳獲的那十萬兩白銀,相信你們二人也能合理的分潤下去,從此遠離此處,帶著銀兩去別處生活,總好過在這里做個人人不喜的山賊。
三兒的話就說到這,消息已經(jīng)點透了,做不做這單生意,就看你們自己的決定,告辭?!?p> 柳三走了,走的很干脆。
但他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整個清風寨的人已經(jīng)人盡皆知,有一批帶著十萬兩白銀的商隊要經(jīng)過此地,隨行的護衛(wèi),只有區(qū)區(qū)三十人。
……
林間,一名黑衣男子緩緩走了出來,柳三見到后點頭示意:“激化的差不多了,這清風寨啊,今晚就要內(nèi)斗一場了。”
“十成?”
“嗯,十成把握,
人心復雜,擋人財路,等同殺人父母,”說著,柳三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山賊間的義氣,不值一提,一定會亂起來的。
那個二當家,是條可以利用的狗,明日一早,大概就是他統(tǒng)領全寨了。”
黑衣青年緩緩點頭,道:“你覺得他會如何選擇,是隱而不出,坐看商隊的人死絕后再尋機會離開,還是會在一開始就出手?”
“李家好歹是幫了他,他這人記恩,不會那般無情,除非……他不在商隊里?!?p> “情報可準確?”
“放心,情報是咱們大人親自探查的,你知道他的性子,沒有十足把握絕不犯險,雖然好色貪杯,但在正事上,他可從來沒有馬虎過。”
黑衣青年認同的點了點頭,對自家大人,他還是相當信任的。
這時,一股冷冽寒風自北方吹來,他的長衫微微鼓動,露出了腰間掛著的一塊金屬腰牌。
腰牌上,刻著北陵衛(wèi)三個大字。
……
“呼……寒流這么快就來了??!”
馬車的貨架子上,殷商揉了揉已經(jīng)通紅的耳朵。
冬天,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