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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上的囈語

第三章 夜使徒

舌尖上的囈語 咬一口山風 3580 2020-05-04 20:37:29

  “啊,別撓……”

  “嘶,疼……”

  “哎哎,別咬我褲襠……”

  夏子器一腳將順褲腿往上爬的花貓?zhí)吡顺鋈?,球棒在半空舞出扇面,逼退幾只躍起的貓。

  但還是有一只找準了破綻,從他小腿撕下一塊皮肉。

  衣褲已經(jīng)扯爛,臉上同樣掛了紅。

  他的動作很狼狽,與其說是以一敵眾,不如說是正被圍毆,只得用書包當盾牌,退往商店里面。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

  不逼自己一把,

  就永遠不知道,自己居然菜得不如一群貓。

  并非不想往外跑,但一眼望去,窗外洶涌著詭異的絮狀霧氣,如同層疊的蛛網(wǎng),將門窗封得嚴嚴實實。

  “那里可以避一避……”

  夏子器靠在一個商品架上,大口喘著粗氣,目光所向,是一間虛掩的員工衛(wèi)生間。

  但從這里到那頭,沒有任何能利用的遮擋物,夏子器不認為自己的速度超得過野貓。

  手機就在褲兜里,但他抽不出空當去報警。而且那些貓眼上的符文有一種奇怪的魅力,讓人忍不住想去看,看了之后又覺得反胃,幾欲嘔吐。

  這樣下去,我會死……夏子器向后靠了靠。

  砰,架子上一件商品掉落、摔碎,

  氤氳起一股酒香。

  夏子器回頭看,上面擺了兩排白酒,裝在禮盒里,墊著絹,一瞧就很不便宜。

  他收回目光,發(fā)紅的眼睛掃視一遍貓群。

  “我最后一次警告……”

  話沒說完,大腿又是一痛,多出三道皮肉外翻的抓痕。

  夏子器額頭青筋一跳,再沒有任何猶豫,猛一把拉倒了架子,然后掏出打火機,點燃,丟在酒水漫流的地上。

  他是抽煙的,但沒有煙癮,往往一周都抽不完一包煙。

  火光爆燃!

  幾只躲閃不及的貓變成火團,發(fā)出凄厲的哀嘶。

  夏子器借著火焰作屏障奔進了衛(wèi)生間,

  關(guān)門,上鎖,

  倚著門板,緩緩坐下。

  強烈的虛弱感這時才漫上心頭,在血管中流淌。

  人在極度危險的情況下,要么當場崩潰,要么迸發(fā)出超凡的勇氣。

  但這種基于腎上腺素的情緒很不持續(xù),一旦勁頭過去,負面效果就會數(shù)倍反哺。

  砰!

  面前的隔間里發(fā)出一聲響。

  砰!砰!砰!

  隔間小門從里面被拍動,頻率越來越急,力度越來越大,像是鎖了一只發(fā)狂的野獸。

  夏子器紅著眼睛,兩步上前,

  掄起球棒,用盡力氣狠狠砸在門上。

  “有完沒完!特么有完沒完!”

  門里一下子安靜了。

  下一秒鐘,天花板上的通風扇突然碎裂,一團五顏六色的東西摔在了夏子器身上。

  那是一只形似蜘蛛的生物,像匍匐的人類一般大小,八根肢腿修長而優(yōu)雅,充滿美感,讓人想起少女戴戒指的手。

  但它的身體丑陋又臃腫,帶有一種不真實感,仿佛介于虛幻與現(xiàn)實之間。

  它的外殼上布滿色團,雜糅、糾纏,充斥著瘋狂的韻律,組成難以名狀的怪誕紋符。

  其中有些顏色,夏子器居然從來沒見過。

  怪物的肚腹間腐爛有一個大洞,里面趴著一窩幼貓,眼睛都還沒有睜開,正舔食怪物的血肉。

  它們舔得很仔細,很滿足,很貪婪。

  而這些貓頭上,覆蓋著人類的臉龐,十分眼熟的臉龐;

  那是他自己的臉。

  夏子器忽然感覺眼睛有些發(fā)癢,伸手揉了揉,指頭上沾著一抹刺眼的……紅白色。

  ……

  “啊啊啊?。。。 ?p>  尖叫聲響徹便利店。

  夏子器猛抬起頭,懵了兩三秒,伸手開始揉眼睛,使勁去揉,揉出了雙眼皮,揉出了紅血絲。

  店員小哥手一抖,手機嚇掉了;

  離家出走的女孩同樣被驚醒,用不小的聲音念叨了一句“神經(jīng)病啊”。

  “做噩夢了么?”

  夏子器扭過頭,正對上一雙關(guān)心的眼睛。

  司機捧著一杯咖啡,古銅色的臉龐落在夏子器眼中,有一種隔世余生的親切感。

  “頑疾?!?p>  夏子器揉著額角。

  這句是實話。從小開始,夏子器似乎就特別容易做夢,各種稀奇古怪的夢,有些記住了,有些沒記住。這種體質(zhì)相當影響休息,已經(jīng)幾乎成了一種“病”。

  但那絕不是簡單的夢境……夏子器在心里補了一句。

  “請問,能用一下衛(wèi)生間么?”

  夏子器向店員問。

  店員點頭,

  “門沒鎖。記得沖?!?p>  夏子器從書包里摸出一小包紙,揣在兜里走了過去。

  推開廁所的門,小隔間、洗手池、鏡子、天花板上的通風扇……

  和夢里一模一樣……夏子器盯著頭頂?shù)耐L扇,臉色凝重。

  他掏出手機,從聯(lián)系人列表里翻出一個號碼,猶豫了好一會兒,正準備撥打,

  背后響起開門聲,以及一道熟悉的嗓音:

  “嘿,哥們。”

  夏子器默默收起手機,回頭。

  司機擠了擠眼睛,

  露出一個男人都懂的表情:“咖啡喝多了,我也開一開閘?!?p>  先是江河入海,

  又是細水長流,

  然后小雨淅淅,

  最終大珠小珠三兩滴,

  司機一臉舒爽暢快,一邊提褲子系腰帶,一邊吹著口哨轉(zhuǎn)過身子。

  他的視野中,一個紅白相間的金屬火車頭不斷放大!

  啪,

  車頭砸結(jié)結(jié)實實砸中脖頸。

  在影視作品中,往往能看到高手干掉龍?zhí)仔”臅r候,繞在背后使勁敲一下脖子,目標就暈了,

  有一定的科學原理,因為迷走神經(jīng)在沿頸兩側(cè)。

  但,

  那里同樣布滿了致命的血管和神經(jīng),一個未經(jīng)訓練的普通人貿(mào)然模仿這一招,致死的概率要遠遠高于成功打暈的概率。

  夏子器這一擊特意收斂了力氣,打不死人,但一個眩暈BUFF是逃不掉的。

  趁對方頭暈目眩,夏子器抬起膝蓋,猛頂司機的小腹;

  同時,扔掉剛剛和紙巾一起裝進兜里的火車模型,伸手抽出司機沒扣緊的腰帶,捆住了他雙腕。

  “你特么瘋了么?”

  司機光著兩條大腿,臉上驚怒交織。

  “你是逃犯吧?”夏子器問。

  “???你胡說什么,”

  司機一怔,急忙否認,

  “我可是遵紀守法的正經(jīng)人……”

  話沒說完,袖管里滑出一個遙控器般的物品,末端閃著電光。

  電擊器。

  司機:“……”

  “呵,下一句你是不是要說‘我一個跑夜路的司機,袖子里藏一個電擊器,也是很合理的吧’?!?p>  夏子器單手扣住對方,另一只手在褲兜摸手機,目前一切都在掌控中。

  “喂,”

  司機突然輕聲問,

  “你怕黑么?”

  燈光依然明亮,夏子器卻不能動了,四肢僵硬冰冷,像是浸泡于最黏稠的黑暗。

  和僵硬一道降臨的,是恐懼,前半輩子從不曾經(jīng)歷的莫大恐懼。

  如墜冰窟。

  “人都是怕黑的,這是刻在基因里的恐懼。所以啊,城市才會這么明亮?!?p>  司機掛著放肆的笑容,輕易掙脫控制,系上褲腰帶,

  周身氤氳出觸須般的黑色,整個人如同一團最深的夜色。

  “而我,就是夜的使者?!?p>  很中二,

  中二到恥度爆表,

  假如換一個場景,夏子器估計會看傻子一般發(fā)笑,但現(xiàn)在他的整顆心臟都被恐懼填滿。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只綿羊——

  綿羊遇上狼,是不會逃的,而是僵在原地等死,

  籠罩在死亡的悚然中,等待鋒利的牙齒來撕破自己的喉嚨。

  “說說吧,怎么看出來的。”

  司機指了指自己。

  夏子器喉嚨發(fā)出咯咯的聲音,如同將死之人的呻吟。

  司機打了個響指。

  恐懼潮水般退去,夏子器后背瞬間被冷汗浸滿。

  他舔了舔發(fā)干的嘴唇,

  嗓音沙?。?p>  “四個原因。

  首先,你用拇指滅煙,這是某些逃犯磨指紋的習慣;

  你一個網(wǎng)約車司機,大半夜出來跑活兒,卻在車里抽煙,一點兒不愛惜自己的車;

  出事故時,你臉上更多的是憤怒而不是心疼;

  你明明有手機,卻用現(xiàn)金。所以我才猜測,這輛車不屬于你,是你偷的或搶的?!?p>  “就這幾點?”

  司機一挑眉。

  “就這四點。事不過三,任何單獨一點其實都無所謂,羅列在一起,就顯得過于巧合了。”

  “只憑這些,你就敢確定么?你很勇啊。”

  “不確定。”

  夏子器嘴巴里發(fā)干,

  “猜錯了大不了賠禮道歉,猜對的話……見義勇為的獎金不低吧?!?p>  “可惜,你拿不到了。順便告訴你,車的確是我搶的,車主人就塞在后備箱里。他太高了,我不得不拆掉他的一些零件。”

  拆掉……夏子器頭皮發(fā)炸。

  “我要謝謝你探路?!?p>  司機繼續(xù)說,

  “現(xiàn)在告訴我,你在夢里看到了什么?”

  “探路?”

  夏子器反問。

  “是我在審問你。”司機瞇起眼睛,“或者我換個問法:那只……蜘蛛藏在哪兒?”

  “蜘蛛?”

  夏子器一臉懵。

  “那就從夢的開頭講,慢慢講?!?p>  司機沒有一點不耐煩。

  “我夢到了那只黑貓,就是你撞死的那只?!?p>  “然后呢?”

  “然后……它變成了貓耳娘。貓耳娘你聽說過吧?就那種,裙子特短,小尾巴特萌……”

  司機臉上笑容越咧越大,露出一口雪白又整齊的牙齒。

  他指了指火車模型:

  “再有一句廢話,我就讓你把那個吞下去。”

  “你的尺寸似乎不太夠,”

  司機盯著夏子器的嘴,

  “看過雨果的《笑面人》么?或許咱們可以模仿一下名著,比如,撕開你的嘴巴……”

  他的指甲變得純黑如墨,十分鋒利,上面有著詭異的紋路,

  和蜘蛛背上有一些相似,但又差別很大,多了幾分真實和可憎,少了些許變幻莫測。

  當然,二者同樣令人作嘔。

  門忽然被敲響。

  “里面的人好了沒有?兩個大男人占廁所占了半天,是在白刃戰(zhàn)拼刺刀么?”

  是個女的,聲音還挺好聽。夏子器在腦海中搜索了一會兒,才和那句“你神經(jīng)病啊”聯(lián)系在一起。

  那個離家出走的妹子……

  司機做了個“噓”的手勢,身子貼在門上,緩緩活動指甲。

  “啞巴了么?”

  女孩還在門外持續(xù)輸出。

  夏子器試圖出聲提醒,但那股恐懼又重新攥緊了心臟。

  “稍等一下,”

  司機語氣禮貌,

  “我朋友的胃不太舒服……”

  話音未落,

  門板被子彈撕裂,細小但密集的鉛彈形成一扇收割生命的彈幕!

  司機在彈雨下破碎、噴血,被巨大的沖擊力直接摜得倒飛了出去,撞破隔間,正好癱在馬桶上。

  破門的一瞬間,那種死死束縛在身上的恐懼消散,

  夏子器立刻抱頭,下蹲,

  動作流利。

  門轟然倒塌,

  少女頂著不太討喜的妝容,一步一步踏進廁所。

  她丟開打空的雷明頓,左手抽出腰間的格洛克,右手握住綁在大腿上的短匕首,

  瞥都沒瞥一眼墻角的夏子器,目光牢牢盯在司機身上。

  “你好,”

  少女面無表情,

  “【夜使徒】丁業(yè)?!?

咬一口山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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