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吃過早飯后,白山例行在四圣院陪靈陽閑坐。
待注子中的酒水漸涼,白山起身。
“和尚,不多坐一會兒了?”靈陽也從椅子上站起。
“不了,還要回寺,到佛前誦經(jīng)?!?p> 白山說著,向院門走去。他在靈陽面前,不需要過分的客套,一切隨心即可。
平日里,靈陽也是如此,從不會跟和尚虛情假意。
但今天,白山發(fā)現(xiàn)有些不同尋常,靈陽竟然起身送他,一直將他送到院門外。
白山雖覺得有些奇怪,倒也沒放在心上,沿著四圣院前的小路繼續(xù)向前走著。
走了幾步,他又發(fā)現(xiàn),靈陽沒有回去,就跟在身后,不急不慢的跟著。
走到岔路口處,再向前,白山就要沿著上山的路回老虎巖,他終于忍不住轉(zhuǎn)身問道:“你今日有事?”
靈陽點(diǎn)頭。
白山又問:“何事?”
靈陽道:“青青為我釀的桂花酒好了,今日去取?!?p> “怎么不和我說?”白山的語氣中略帶著些許責(zé)怪。
靈陽擺出一副“我是為了你好”的樣子,說道:“我怕耽誤你去佛前誦經(jīng)。”
白山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這道士又在戲耍他,白了靈陽一眼,道:“我與你同去?!?p> “好,同去同去?!膘`陽笑問道:“和尚,那念經(jīng)的事怎么辦?”
白山沉默片刻,“回來再念也不遲。”
僧道來到何家茶坊時,店中沒有幾個客人,青青正百無聊賴。
“吖,我正惦念你們呢?!?p> 見僧道進(jìn)門,青青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馬上放出光彩,踏著小碎步?jīng)_上前來,一手拉靈陽,一手拉白山,將二人拉上二樓小閣。
落座后,不等靈陽開口,青青搶先道:“靈陽道長、和尚,你們聽說了嗎,昨晚這附近發(fā)生了一樁怪事?!?p> “哦?不曾聽說,什么事?”
靈陽與白山進(jìn)城后,徑直來到茶坊,途中還真不曾聽人說起,昨晚出現(xiàn)過什么怪事。見青青一臉興奮還有點(diǎn)驚恐,不由得也心生好奇。
這小丫頭,每天呆在茶肆中,什么新鮮事沒聽過,竟然能讓她露出這樣的表情,事情肯定不一般。
青青見靈陽說“不知”,白山也在一旁搖頭,心中竊喜,就好像是她得到了一件價值連城的珠寶,終于可以向隔壁的女伴炫耀一般,卻又故意賣關(guān)子道:“哎呀,你看我,光顧著和你們聊天,連茶水還沒上呢,誒,你們兩個今天想喝什么茶?”
說罷站起身,作勢向門口退去。
靈陽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回桌邊,按在椅上,笑道:“你這小丫頭,還會吊人胃口了?到底什么事,快說?!?p> 青青咯咯嬌笑,臉頰上頓顯兩個酒窩。
白山也笑了。
笑夠了,青青的笑靨逐漸恢復(fù)平靜,她準(zhǔn)備講述昨晚發(fā)生的怪事。她回憶著,仿佛是心有余悸,眼神中的那抹驚恐,變得愈加濃郁。
見到青青神態(tài)凝重,白山也收斂了笑容,靈陽并未催促,安靜的等著。
青青終于開口。
這件怪事就發(fā)生在何家茶坊附近。
茶坊的南面緊鄰著一條街,在向南是一條東西走向的小河。河名細(xì)河,不寬,也非城內(nèi)主要水路,平日只有小船往來。
由何家茶坊正對著河道的位置再向東,不到三十丈遠(yuǎn)的地方,有座橫跨細(xì)河的拱橋,名叫清月橋。
今早大約在五更的時候,有一個貨郎自清月橋上經(jīng)過。他由南至北,下了橋,在北側(cè)的橋頭處看到有一個人躺在地上。
那貨郎有些善心,以為那人是乞丐,念著天氣漸冷,怕那乞丐受凍挨餓,就想上前施舍幾個銅板。
走近一看才發(fā)覺不對,此時已經(jīng)十月,五更時天還黑蒙蒙的,他起初看的并不真切,直到來至跟前,他才發(fā)現(xiàn),倒地之人衣著光鮮,并不像窮苦之人。
他的目光沿著衣服上移,看到脖頸處時,忍不住驚聲尖叫,那人的脖子竟像是被野獸咬斷了一般,模糊一團(tuán)。
天雖然未亮,卻也有不少為了生計(jì)起早出門的人來到街上。
聽到有人叫喊,有幾個好奇心重的人循聲圍了過來。
人越圍越多,不一會兒就成了一圈熱鬧的人墻。
人墻里面的人,不住詢問那貨郎發(fā)現(xiàn)死尸的經(jīng)過,人墻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出了什么事,有使勁往里擠的,也有交頭接耳胡亂猜測的,亂作一團(tuán)。
青青家離清月橋不遠(yuǎn),聽到外面喧嘩,她也出門來看。卻因?yàn)槿硕?,?dāng)時并未看到倒地的死人。
只聽得有人議論,說是那人死相極慘,不像是被人殺的,多半是招惹了鬼怪。
青青本就喜歡靈異之事,聽了這話更加好奇,于是就在一旁守著,想要一看究竟。
等到天亮后,人群不僅沒有減少,反倒是更多了。不知是誰報(bào)了官,不一會兒,差役趕來,驅(qū)散了人群,并將尸體抬走。
兩名差役用一塊板子抬著尸體,由青青面前經(jīng)過。青青這時才親眼看見死者的樣子。
那死者富家公子打扮,身形極為瘦削,咽喉處的皮肉碎爛不堪,臉上更是恐怖,好似干尸一樣,皮膚干巴巴的緊貼著頭骨,雙唇因收縮而翻起,長長的牙齒裸露在外。
一雙眼球雖然深陷眼眶內(nèi),眼皮卻是睜開的,那雙灰色的眼珠不見生氣,卻布滿了驚悚,每次想起,青青都會覺得脊背冰涼。
最奇怪的是,尸體外傷明顯,但不見一絲血跡。不僅尸體身上沒有,尸體抬走后,橋頭的地面上也沒有,干凈得都不用專門打掃。
人們紛紛議論,都說是這里鬧了妖怪。
說道最后,青青拉住靈陽衣袖,神經(jīng)兮兮的問道:“道長,你說到底是什么東西害人啊,離我家這么近,我心里可怕了?!?p> 靈陽面色凝重,沉吟片刻道:“按你所講,我猜那害人的東西應(yīng)該是血僵?!?p> “血僵是什么?”青青與白山異口同聲。
白山也沒料到會有如此巧合,臉上微微泛紅。
青青望了白山一眼,似是想笑,又沒笑出的樣子,然后又看向靈陽,等待靈陽解釋。
靈陽道:“血僵是僵尸的一種,嗜血成性,尤其嗜食人血?;钊吮谎┪逞汉?,滴血不留,形似干尸?!?p> 青青驚道:“這么說真是血僵了。道長它還會繼續(xù)害人嗎?它會不會還在附近???”
靈陽輕拍青青肩頭,安撫道:“別怕,我與和尚不是在這兒嗎?再者到底是不是血僵,我還要再看看尸體才能確認(rèn)?!?p> 說道此處,他又對白山道:“和尚,我們?nèi)ヒ惶丝h衙吧?!?p> “好?!?p> 青青見僧道要走,連忙拉緊靈陽衣袖道:“你們兩個可千萬要回來?。 ?p> 靈陽笑道:“平常那么喜歡聽怪異之事,膽子卻這樣小。”
青青撅起嘴,委屈巴巴道:“怎么說人家也是姑娘家呀,能不怕嗎?”
“放心,我與道士肯定回來。”白山見不得青青委屈的模樣,直接替靈陽應(yīng)下了。
靈陽笑了笑,對青青道:“和尚說的對。你放心好了,僵尸畏光,白日不敢出來的。我與和尚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