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牛乳推到一邊,重重道:“含笑?!?p> 沐綺在心中算了一下,驚愕道:“回娘娘,今日
......今日正是含笑的忌日?!?p> 蕭貴妃癡癡地望著里屋那座慈悲的佛像,唏噓道:“如果將來言律知道是本宮逼死了含笑,那......”
沐綺跪倒在地:“娘娘,您放心,王爺永遠不會知道?!?p> 北涼帝都云城
仲孫元燁盛大的接任儀式正是開始,文武大臣以及大岳,南疆的使臣都齊聚皇宮觀禮。仲孫元燁身著北涼黑色團云龍袍,頭戴金色皇冠,宣旨太監(jiān)宣讀完先王傳位遺詔之后將詔書舉過頭頂,跪在仲孫元燁面前高呼萬歲。
仲孫元燁又讓他宣讀冊后和立太子的詔書。
奉旨冊封諸葛氏為北涼王后。
立諸葛氏所出次子仲孫長遠為太子。
在下觀禮的言禛不得不為皇姐感到悲哀,他無奈地低下了頭。
躲在人群中喬裝成北涼宮女的言玉目睹這一切,恨不得沖上前去捅這個負心漢一刀。她是大岳的長公主,她的青兒是北涼的嫡長子,就在剛才她看見自己的兒子卑躬屈膝去拜見仲孫長遠,言玉難過的眼淚都流不下來。
鄭不疑扮成侍衛(wèi)混在仲孫元燁身邊,禮畢,仲孫元燁要想列祖列宗敬酒,舍人示意侍衛(wèi)上酒,鄭不疑端著酒來,太監(jiān)為安全起見,先命令鄭不疑喝一口,然后再把酒杯中的半杯酒端個大王。
仲孫元燁先朝列祖列宗的排位拜了拜,然后便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而鄭不疑急速退開,消失在人群中,走到一個死角將衣服給換掉,迅速與言玉匯合,逃離了皇宮。
他們前腳剛走,仲孫元燁便慘叫一聲,口噴鮮血倒地不起,嚇得在場諸人一擁上前,場面頓時亂作一團。
謹(jǐn)慎臨危不亂,死死護住自家主子!
還沒等醫(yī)官趕來,仲孫元燁已然暴斃!北涼上下一片嘩然,醫(yī)官檢查之后,得出結(jié)論,仲孫元燁乃中毒所致,至于中的什么毒,一時間還沒有定論。
言禛與南疆使者一同離開是非之地,他們也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感到心驚肉跳。前一刻仲孫元燁還在歡天喜地接受百官叩拜,后一刻便倒地而亡。后妃皇子們的哭喊聲充斥著整個北涼皇宮,王后與太子撲到大王遺體上失聲痛哭。
言禛返回驛館,清潤和凌婷筠正在大堂里用膳,二人就在這不經(jīng)意間相遇了。清潤尷尬地站起來,向他施禮:“王爺,你不是去觀禮嗎?”
言禛心下大動,拽起清潤就往屋里走,凌婷筠立刻上前阻止,卻被謹(jǐn)慎阻攔。
“你不讓開休怪我動手了!”她抽出佩劍指著謹(jǐn)慎。
“王爺與王妃有話說,你添什么亂啊?”謹(jǐn)慎按劍無奈道。
“我奉二少爺之命,保護小姐安全!”她理直氣壯道。
“有王爺在,誰能傷的了側(cè)妃?”
“只有他能傷的了小姐!”她惡狠狠道,“所以你給我滾開!”
“好,那就看你能不能打得過我了?”謹(jǐn)慎把劍丟到一邊,伸出兩根手指頭,“對付你,根本不需要武器!”
“你......”凌婷筠向謹(jǐn)慎刺過去,謹(jǐn)慎揮手一點,凌婷筠便不能動彈。
言禛毫不客氣地將心愛的女子拽入屋內(nèi),吻住她的唇瓣。而清潤似乎孤單太久了,熱情地回應(yīng)著他。二人擁吻了片刻,言禛離開了她的唇瓣,卻又抵住她的額頭。
“我就知道,我們的因緣還長著呢!”他欣慰道,“萬水千山又算的了什么?老天還不是安排你我重逢?!?p> 她推開言禛,淡淡笑著:“不是老天安排,是我隨你來的。王爺,蘇影深的事情是我愧對于你,我之前確實利用了你。可我和蘇影深之間,不是王爺想象中的那樣。我們確實訂過親,可是我和他僅見過三面,兩次還都是在幼年,我和他不曾有過情。”
“潤兒,本王......”
“王爺先讓我說完?!彼驍嗔搜远G的話語,“我目睹蘇爺爺失去獨孫悲痛欲絕,而蘇影深又是因為我才慘死太子之手,我豈能袖手旁觀!我對王爺之心日月可鑒,我令狐清潤今生今世只有一位夫君,就是言禛,否則.....”
“好了潤兒,不要說了!”他一把將清潤攬入懷中,抱得很緊,似乎永遠不要撒手。
二人冷靜了下來,言禛嚴(yán)肅道:“咱們馬上就得離開是非之地,仲孫元燁暴斃在接任大典上,只怕我們再不走就會被卷進大麻煩里?!?p> “暴斃?”清潤驚詫道,“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北涼豈不是要亂作一團,言禛,事不宜遲,咱們得趕緊離開?!?p> 一陣慌亂急促令人惴惴不安的馬蹄聲朝驛館,數(shù)百名鐵騎瞬間將驛館圍了個水泄不通。謹(jǐn)慎解開了凌婷筠的穴道,二人都守護在主子的身側(cè)。
一位身材魁梧皮膚黝黑,面相狠辣的黑衣將軍耀武揚威走入驛館,一把拽著館主的衣領(lǐng):“大岳的言禛可在?讓他滾出來!”
言禛將清潤交給凌婷筠,大義凜然地走到那個將軍面前:“我就是言禛,你有何指教?”
那將軍從懷中拽出一枚令牌,展示給眾人看:“我乃北涼云城主管刑獄的司正,呼延梅。大岳恒親王言禛,你涉嫌毒殺我們大王,跟我走一趟吧!”
清潤最擔(dān)心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但沒有想到竟然會這么快,她擔(dān)憂地望著言禛,而言禛卻一臉平和地回望著她,好像在對她說,不要擔(dān)心。
言禛正要跟他走,謹(jǐn)慎擋在面前:“王爺乃堂堂大岳親王,豈容你們誣陷!今天有我在,誰也別想帶王爺走!”
呼延梅抽出大砍刀與謹(jǐn)慎對峙著:“我家大王暴斃,驚天血案,每一條證據(jù)都指向言禛,若你家王爺是清白的,何懼跟我走這一趟?!?p> 言禛坦然地按住謹(jǐn)慎的手臂:“謹(jǐn)慎,清者自清,本王去去就回,你在這里保護好.....”他看了一眼清潤,只見清潤雙眸閃動著淚花,他不忍心再看她,便跟呼延梅離去了。
言禛被打入云城深不見底的暗牢,呼延梅說仲孫元燁是中了百枯草之毒才會暴亡。而百枯草只有大岳才有,并在言禛身上收到了殘余的百枯草。
言昭百枯草而亡,一直是言禛的心病,他曾命謹(jǐn)慎去大岳最高的山脈上采摘了一些用于研究。但他并沒有將它們帶來北涼,更不會隨身攜帶這劇毒的百枯草。但在他身上搜出來是不爭的事實,呼延梅親眼所見。
呼延梅將百枯草甩到他身上,氣急道:“人贓并獲,言禛,你現(xiàn)在還有什么話好說?”
“呼延將軍,我言禛與先王無冤無仇,為何要害他!”他說。
“先王廢掉你的皇姐,還沒有立仲孫長青為太子,于是你懷恨在心?!焙粞用贩治龅?。
“好好好!”言禛鼓掌笑道,“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既然呼延將軍非要給我定罪,何必要找這種荒誕的理由。言玉是我皇姐不假,可我父皇已經(jīng)廢掉她公主的身份,我何必要為了一個庶人,冒這么大的風(fēng)險,千里迢迢來北涼還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殺掉仲孫元燁?”他頓了頓繞到呼延梅身畔,“哎,那我何不暗殺他?那樣不是更簡單?”
“你放肆!”呼延梅被惹怒了,一鞭子抽到言禛的胸口,言禛的胸口被抽出一道深深地血痕。
言禛忍著劇痛,在心里暗笑,呼延梅,今日你給我的羞辱,來日我定讓你十倍償還。
呼延梅讓侍衛(wèi)將她按倒在地,他一腳踩在他的背上:“言禛,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地交代了吧,或許看在大岳的幾分薄面上北涼可以給你一個痛快!”
“本王沒做過的事,為何要認?”言禛聲嘶力竭道。
當(dāng)夜言禛就被秘密地施以三十六道北涼慘絕人寰的酷刑。他被打的體無完膚,鮮血浸透了他的中衣,但他依舊沒有認罪。
奉旨審訊的官員都敬佩言禛這條漢子,數(shù)百年了還沒有人熬過三十六道酷刑還不認罪的。
言禛被人丟棄在陰暗潮濕的庫房,他渾身劇痛,神情恍惚。他想他是不是要客死異鄉(xiāng),不行,他不能死,他好不容易跟清潤重歸于好,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他不能背負著殺害仲孫元燁的污名無聲無息地就這樣死去。他旁邊放著一個有缺口又骯臟的碗碟,碗碟中放著一個餿了的黑饅頭。他拖著傷痕累累的軀體,艱難地爬過去。
他咽下了那個泛酸的黑饃,忽然鼻頭一酸,便回想起幼年時的經(jīng)歷。
再苦再難他也要堅持下去,因為他心里好有希望。
清潤和凌婷筠連夜出城返回草原,求助令狐仲易。令狐仲易聽到這個駭人的新聞也肯定言禛是落入別人的圈套里了。
“是我高估他了!”令狐仲易一拳捶在香案上,“潤兒,你別急,哥哥一定救他?!?p> “那哥哥要快些,我怕言禛受不了酷刑,再晚只怕是要來不及了!”清潤的聲音都在顫抖,她聽哥哥講過北涼的刑罰相當(dāng)狠辣,言禛到底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親王,只怕熬不住的!
副將楊英入帳稟報,說是帳外有一位名喚鄭不疑的公子求見。清潤喜出望外地沖出去,不疑來的太是時候,他武功高強,有他加入營救王爺就多了幾分勝算。
可沒想到的是,跟著鄭不疑前來的還有一位失蹤多年的不速之客,言玉公主。他們是來和清潤做一筆雙贏的交易。讓令狐仲易的軍隊助鄭不疑成為北涼大王,鄭不疑成為北涼大王之后赦免言禛的死罪。
清潤今時今日才知道,鄭不疑是北涼的遺孤?,F(xiàn)在她也來不及想其他的只好和他們結(jié)成聯(lián)盟。不錯,助鄭不疑奪位才是就出言禛的唯一途徑。
“不錯,這招釜底抽薪很高明,可是我軍如何進入云城呢?”令狐仲易分析道,“大岳決不能主動挑起戰(zhàn)爭,屆時南疆乘虛而入,這個世道就亂了。”
言玉自信道:“你放心,云城城門守備都是我的人,令狐將軍,你的軍隊定能順利進入云城,屆時你只需要包圍皇城,掣肘呼延梅,其他事宜由我來安排?!?p> 鄭不疑全程沉默不語,也不敢看清潤,直到他們的大計劃商榷完畢,今夜他們就住在草原上,令狐仲易給她們安排了兩頂帳篷。
“一頂就足夠了,我和不疑同住就行!”說罷,言玉便拉著鄭不疑下去休息了。
清潤一臉尷尬,這才把整件事聯(lián)系起來。原來多年前言玉莫名其妙出現(xiàn)在皇宮里替言禛解了圍,是因為不疑。不疑當(dāng)年離開,也因為言玉。
看來明日的大計劃,言玉已經(jīng)籌備多年,應(yīng)該十拿九穩(wěn)。清潤還是欣慰的,最起碼言禛有救了。
大岳龍延殿,言松對北涼發(fā)生的一切一無所知,日日與玉妃歡好,把朝政交給了言律。加之蕭貴妃和玉妃給他吹耳邊風(fēng),他越來越覺得言律比太子更能堪當(dāng)社稷大任。
今日正是皇貴妃六十歲生辰,太子為母妃在霓裳宮大擺宴席,還請言松前去赴宴。言松也來了精神,他換上藍色常服,依依不舍地松開大岑的玉手:“朕去看一眼就回來!你放心朕今晚還來你這雨煙宮?!?p> “不能不去嗎?”大岑撒嬌道。
“愛妃,皇貴妃十五歲就嫁給朕啊,她和太子請朕前去,朕也不好駁了她的顏面!”他寵溺地看著大岑,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塞到大岑手中,“這塊玉佩是朕母后給朕的,陪伴了朕一輩子,現(xiàn)下是你的了。等朕回來。”
霓裳宮一片歌舞升平熱鬧非凡,皇貴妃不喜熱鬧因此家宴沒有邀請各宮嬪妃。連太子宮就只請了太子妃令狐清嫻。
令狐清嫻送上賀禮,她打開手中的木匣,里面是一顆晶瑩剔透完美無瑕的紅寶石:“母妃,兒臣祝母妃福祿雙全,壽比南山?!?p> 皇貴妃欣慰地握著令狐清嫻的手:“嫻兒,你生了承兒,母妃才要感謝你呢!你若再給母妃生個孫兒,母妃比什么都高興。”
“母妃,說這些干什么?”令狐清嫻害羞地別過頭?;寿F妃遺憾地望了言晉一眼,言晉則朝她點點頭。
言松趕來了霓裳宮,坐于首位,朝令狐清嫻道:“怎么沒看見承兒,你們沒帶他來給祖母祝壽?”
“回父皇,承兒今日偶感風(fēng)寒,怕過了病氣給母妃,故而才留他在太子宮養(yǎng)病。”言晉道。
“承兒是你唯一的嫡子,可要仔細些!”言松叮囑道,端了一杯酒,朝皇貴妃舉了起來,“皇貴妃,生辰快樂!”
短短的七個字,皇貴妃便淚崩了。整整二十年,言松都沒這般對她說話,更沒有出席過她的生辰宴?;寿F妃自有皇貴妃的傲骨,她不會像其它妃嬪那樣獻媚爭寵?;噬喜粚檺鬯?,她也不理皇上,只是做好分內(nèi)之事,讓皇上無可挑剔。
這次為了晉兒,她第一次邀請皇上來她的生辰宴,她料定皇上一定會來。
她在丈夫和兒子之間早就選擇了后者,可事到臨頭,她有些動搖。
言晉生怕母妃反悔,就說自己有話同父皇單獨說,讓令狐清嫻帶母親先下去休息?;寿F妃依依不舍地離開了會場,走入寢殿的那一剎那,她最后望了一眼與言晉相談甚歡的言松。
言晉頂替了許玠,親自給言松倒酒布菜,就如同尋常百姓父與子那樣。
“父皇,兒臣有一個請求,不知父皇能否答應(yīng)?”他忽然道,從袖子里拿出他早就寫好的退位詔書,攤開在香案上推到言松面前。
言松正夾著一塊魚肉,瞟了一眼詔書,魚肉便碎成兩塊掉落在地上。他一臉殺氣地將筷子扔到言晉身上:“放肆,你這個逆子,竟然敢逼宮篡位,許玠,快叫人來。”
可許玠似乎沒聽見,依舊雙目空空像一尊佛像,站在原處。
“許玠,你沒聽見嗎?”言松驚愕地站起身,指著許玠,“快叫御前侍衛(wèi)前來護駕?!?p> 言晉站起身,走到父皇面前:“許玠早就已經(jīng)是東宮的人了,而這霓裳宮兒臣已經(jīng)派兵把手,所以父皇別白費力氣了,你就算叫破喉嚨也無濟于事?!?p> “你要謀朝篡位?”言松用老奸巨猾的眼神怒視著他。
“父皇,您言重了!”他輕飄飄道,“兒臣本來就是儲君,此舉左不過讓父皇提前頤養(yǎng)天年,何來謀朝篡位一說?”
“若朕不許呢?”
“那就是父皇逼兒臣殺父弒君!”
“放肆!”他伸手想打言晉,言晉閃身一躲讓言松直挺挺摔倒在案前摔了個大馬趴。他廢了好大的勁才站起身,此時此刻他覺得他這個一國之君顏面已然蕩然無存?!把詴x,你為什么這么對朕?當(dāng)了這么多年太子,你等不下去了嗎?”
“母妃也問過我同樣的話!我說我再等下去,恐怕等到的就是易儲的圣旨!”他咬牙道,“這個太子我已經(jīng)做的厭煩疲倦,這個太子我沒有一天做的安穩(wěn),這個太子我早就已經(jīng)做夠了,現(xiàn)在我只想做大岳的皇帝!”
“你這個逆子!”言松被氣得幾乎無法正常呼吸,猛烈地咳嗽了一陣,“也只有薛氏那個賤人才能培養(yǎng)出你這個逆子,若換作璉思皇后......”
“不許你污蔑我母妃!”言晉拽著他的衣領(lǐng),把他掂了起來,“璉思皇后......璉思皇后......她再好也已經(jīng)死了!你這個昏君,我母妃伴你四十余載,你至今不立她為皇后!”
“你終于說出口了!庶子這個身份,一直是你的心病?!彼麘脩玫溃半拗灰粗仄渌艘恍?,你就會感到如坐針氈。我告訴你,除了璉思皇后,朕這輩子都不會立其他人做皇后的!”
言晉昏了頭,從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我再問你一遍,到底退不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