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葛桐重新回想起自己的高中時光,還是記不清那段時間發(fā)生了什么。時間眨眼就過去,寫過的大題,背過的要點,做過的卷子,它們逐漸堆積起來,把她從高二推到了高三,從夏季推向了另一個夏季。
唯一顯著變化的是葛桐的成績在每一次的考試中穩(wěn)步增長,有時候進步五十名,有時候進步兩百名,總之,她的名字漸漸出現(xiàn)在級部大屏的前幾頁,終于和宋清顏并排到同一頁上了。
看到高三開學收心考試成績的那一刻,宋清顏當著兩百多人的面尖叫起來:“我靠!葛桐你進步神速啊啊啊啊,這么快就到前一百了!”說完還開心地抱著葛桐來回晃,引得后面看成績的同學有些不滿。
“走走走,咱倆看完了先回教室。”宋清顏還是很開心,短短一年,她親眼見證了自己的好朋友從年級吊車尾到現(xiàn)在前一百名,這種感覺比自己進步還要開心。
兩人上樓的時候正好遇見了從樓上下來的鐘祁。一個暑假不見,他似乎又高了一些,原本挺拔的身軀更加直立,只是臉色一如既往的冷淡。
“嘿,你還是年級第一,名單已經翻過去了。”宋清顏拉住葛桐,對鐘祁熱心說道。
“嗯,謝謝?!辩娖罨貞艘宦?,看了眼葛桐,還是沒有問出口,于是繼續(xù)匆匆下樓。
班里同學都去看成績了,兩人回到教室,見沒幾個人,于是宋清顏壓低聲音問,“誒,你倆暑假有沒有聊天?。俊?p> 葛桐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回想了下暑假,爸爸去外省工地跑項目,葛喬時不時生病住院,她每天都在家里幫著媽媽打理面包店,看手機的時間其實很少。除了鐘祁給她發(fā)過幾次數學老師發(fā)的試卷真題,還有一次鐘祁來她家買小蛋糕,兩人正好遇見,回去后鐘祁發(fā)了一句“很好吃”之外,好像并沒有多聊什么。
“就這?”宋清顏失望地嘆了口氣,“你們這也太慢了吧?!闭f完,宋清顏又挑了挑眉,“實不相瞞,我感覺我馬上就要和趙凌玉在一起了!”
葛桐剛咽下去的那口水卡在嗓子里,她猛咳幾聲,差點喘不過氣。她似乎真正感受到了弟弟每次犯哮喘時的窒息感,那種上氣不接下氣的無助太難受了。
“哎呀你慢點喝!”宋清顏輕拍葛桐后背給她順著氣,“至于這么震驚嗎?”
“沒,你們……為什么?”葛桐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問道,其實她不是八卦的人,可是那人偏偏是趙凌玉,她怕宋清顏被欺負被傷害。
宋清顏歪頭想了想,“嗯,說來話長。不過你還記得咱高二上學期做的社會實踐嗎?我不是被分到醫(yī)院去了嗎,趙凌玉的小妹妹迷路了正好被我碰見了,我和趙凌玉一起把她送回了病房。然后今年暑假我媽給我報了個提高班,趙凌玉也在那里,有天下午他媽媽和妹妹來接他,妹妹看到我直接抱住我不讓我走,然后他媽媽就加了我微信,方便以后聯(lián)系,后來聽說我和趙凌玉都是四中的學生,把趙凌玉微信也推給我了?!彼吻孱佌f著說著自己樂了起來,覺得自己的運氣不要太好,一直不敢要的微信竟然被“未來婆婆”主動給了。
“他媽媽?”葛桐有些疑惑,趙凌玉的母親在當年爸爸涉及的那場車禍中身亡了,盡管肇事兇手不是爸爸,但正因如此趙凌玉三番五次找葛桐麻煩,他媽媽怎么會還在世呢。
“哦對忘了說了,他媽媽其實是后媽?!彼吻孱伵吭诟鹜┒呎f,“聽說趙凌玉媽媽在生完他妹妹不久后出了車禍去世了,好心疼啊。但是他后媽特別好,和電視劇里的惡毒繼母完全不一樣,對他倆跟親生的一樣,甚至對我也很好。”
葛桐聽著,呼吸頓了頓,她的心臟被嘩啦扯開一個大口子,冰冷的麻意從小腿爬上來,悶熱的三伏天,她指尖冒出了冷汗。
“你們,想過以后嗎?”葛桐覺得眼睛酸澀,如果你發(fā)現(xiàn)了自己喜歡的人一直討厭我,你還會選擇和我做朋友嗎?
“可能我們會考同一所大學吧,慢慢來嘛,再說我們還沒在一起呢。”宋清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哎呀不說了,學習學習?!?p> 葛桐一下午都沒有看進去課桌上的題。
晚上楚照彩趁自習下課時間,通知下個月年級要舉辦籃球比賽,為了讓所有學生都參與進來,每個班需要組織一支籃球隊和啦啦隊,量化排名前八的班級有獎勵。十一班只有五個男生,堪堪組成一支首發(fā)隊伍。楚照彩看籃球隊進八強無望,于是想從啦啦隊入手,按照身高體重挑了十個女生進啦啦隊為班級加量化,其中就有葛桐和宋清顏。
“不用怕排練耽誤學習,大不了去辦公室我給你們單獨補課?!背詹拾咽鍌€人單獨叫出教室,“這個月你們就該練籃球的練籃球,該練啦啦操的練操,學習方面不給你們壓力。”
忙著接初中上晚自習的兒子放學,楚照彩簡單給班長交代了幾句話就走了,讓啦啦隊的十個女生趁下節(jié)自習課時間選好要跳的舞,籃球隊的五個人抓緊時間商量戰(zhàn)術。
五個男生見沒人管了直接提前放學,拿著籃球就往宿舍后面的籃球場跑。
宋清顏看著班主任離去的背影在走廊上哀嚎:“我數學作業(yè)還沒寫完呢!”
幾個女生笑了,其中一個身形高挑的女生開玩笑說:“正好我不想寫作業(yè),這下有理由了。”旁邊的人笑著附和。
葛桐靠在墻邊,并不是很想參加這種活動,她每晚的自習時間本來就只能勉強完成作業(yè),剩下復習預習的時間很少,而且她也不會跳舞。見幾個人都在說閑話沒有要確定舞蹈的意思,她拉著宋清顏說:“如果現(xiàn)在定不下來就改天再定吧,我們可以各自回家搜搜相關舞蹈匯集一下,反正時間還長,沒什么事我們就先回教室了?!?p> 此話一出,那個身形高挑的女生笑了,“我們又不特殊,不能隨便申請晚上回家,怎么搜呀?”四中紀律森嚴,在學校宿舍申請床鋪的同學晚上不住宿需要單獨再向老師申請批準,葛桐從高二開始在宿舍整夜失眠,于是很早之前就申請了每周晚上回家三次。
宋清顏一聽這語氣不樂意了,剛想反駁,卻被葛桐拉住?!班培?,正好我今晚回家,可以找?guī)讉€視頻拷到MP4里明天拿給你們看,到時候我們再選吧?!?p> 說罷兩人回教室寫作業(yè)了。剩下的幾人還在班級外面面面相覷,一個短頭發(fā)的女生說:“不知道的以為她學習有多好呢,這么急著回去學習。”
身形高挑的女生沒說話,只是冷冷透過窗戶盯著教室里的葛桐,旁邊的人碰了碰她,“她倆以為自己是誰啊,也太過分了!”
“別碰我。”她說。
“別以為我不知道上次你還給她寫了道歉紙條?!睘榱四莻€被碰掉的玫瑰花瓣。
沒有人再說話。幾個人都回到教室了,晚自習又重歸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