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這副野豬身體埋完了自己的尸體,張成抬頭看看天空中皎潔的月盤,白天炎日之下和今晚發(fā)生的糟心奇聞壞事從張二蛋記憶中浮過,一轉念又想到之前自己家里父母在村中所遭遇的悲慘生活,而今自己父母雙亡,自己又變成一頭豬身,該當何去何從呢?
張二蛋用心感受了一下這副豬身體,覺得還不錯——也許是月光如水的原因,張二蛋感受不到白日里炎熱蒸騰之下,叢林中各種刺扎,自己精疲力盡,而又饑渴難耐的困乏感覺,相反感受到這副小野豬身體,短小精干,又充滿力量,腹中也無饑渴,那變成豬后焦躁不安痛不欲生的困苦心情也就得到了一絲緩解……
張二蛋想說話,發(fā)現(xiàn)耳邊只是傳來一陣豬哼哼聲,心想:這下子有嘴無處辯了,對誰說自己是張二蛋,不是一頭豬呢?誰又會愿意聽自己辯白呢?村子里的人,并沒有和自己家關系親近的,父母雙亡后,別人更是躲著自己像躲避一個倒霉的災星……
張二蛋雖說變成了豬,在用一副豬腦袋思考,但還是曉得過去的村莊不能去了,自己更是倒霉得變成了一頭豬,村里人更是不會愿意待見自己……
張二蛋休息了一陣子,剛才的豬身體挖那個坑埋尸體也是累得夠嗆,趁著天亮前向著遠離村莊的方向走去,心中默念到:永別了,我的家鄉(xiāng),家人已不在,父母又雙亡,我是一頭豬,哪里還有家鄉(xiāng)……
張二蛋曾經(jīng)有一個父母給起的大名,二蛋不過是一個村里通常的小名,雖然張二蛋在變成豬之前也有十來歲了,但村里人從來沒有絲毫記起張二蛋大名的意思——也就是說張二蛋還不配像別人一樣用大名,村人更愿意喊二蛋這種聽上去低賤的小名……
如今,張二蛋覺得自己都變成一頭豬了,更是不配用父母給起的大名了,簡直有辱張家祖宗門風,所以那大名在豬腦袋里想也不愿想,決心從此以后就只用張二蛋這個低賤小名,正好張成感覺到胯下涼嗖嗖的,豬頭低下向后看見兩個蛋晃來晃去,倒也覺得名副其實,幸虧沒變成一頭母豬……
張二蛋變成了一頭豬,倒也暫時擺脫了村里人家庭生活的困苦,又要耕田又要砍柴挑水,又要淘米燒火煮飯,又要洗碗打掃房間衛(wèi)生,還要縫補自己那破爛不堪的衣衫,最起碼不能露著腚吧——張二蛋還是曉得男女有別,衣衫襤褸還可以——只能說明窮,如果露著腚就不是窮的事情了——而是傷風敗俗有違倫理,簡直做不成一個人了……
誰想,自己雖然窮,不曾露著腚,但最終還是做不成人了,張二蛋的豬腦袋里有些傷感地想。
這下好了,全身上下,毫無絲縷,真是赤條條來去,毫無一絲牽掛,張二蛋的野豬身體真是體瘦毛硬,無牽無掛,從此一豬吃飽了全家不餓。
張二蛋想:變成了一頭豬,就會從此擺脫了村里人的貧苦生活,就會擺脫張二蛋爺爺是前朝后越國官軍小兵頭的倒霉印記,但現(xiàn)實很快教訓張二蛋,什么是生存的更加殘酷?
張二蛋連一鍋粥都喝不到了,需要像野豬那樣在山林中尋找食物,青草、蚯蚓、老鼠、小鳥、鳥蛋、兔子等都是張二蛋這頭豬為了生存必須選擇的食物。
野豬張二蛋也不想這樣,可是已經(jīng)變成一頭豬了,又有什么好辦法呢?辦法就是只有兩個,一個是生,另一個是死。
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張二蛋這頭豬也沒找到什么好死的辦法,就這么一步一步的湊合著賴活著下來。
沒有吃的時候,野豬張二蛋會覺得肚子餓得難受,身體沒有力氣,然后就會頭暈眼花繚亂,躺在地上休息一下,就會有很多蟲子和鳥來琢吃自己,被咬被吃的感覺很痛。
野豬張二蛋明白了,這個世界,要么吃,要么被吃,沒有選擇,人類世界是如此,動物世界也是如此。
野豬張二蛋怕痛,怕被吃的時候很痛,心中很恐懼被吃的痛苦和經(jīng)過,恐懼和痛苦迫使野豬張二蛋做出選擇,去吃那些過去難以接受的食物,所以慢慢的野豬張二蛋就習慣了一頭豬的生活。
野豬張二蛋慢慢覺得青草也不是很難吃,有股清香在其中,吃草吃久了,偶爾吃到蟲子螞蚱也覺得味道不錯,很新鮮很香甜,正好換換口味。
野豬張二蛋還是不敢獵取蛇,俗話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張二蛋難以忘記對毒蛇的恐懼。
野豬張二蛋還是喜歡樹上落的果子,可惜難以吃到,野豬張二蛋會想辦法用豬身去撞野果樹,有時候能落下來幾個野果子。那時候是變成野豬的張二蛋最快樂的時刻。
這一日,野豬張二蛋正在山林中埋頭苦干,在土里尋食,忽然發(fā)現(xiàn)幾只狗狂吠著向野豬張二蛋奔過來。
野豬張二蛋一看,這分明是家犬,趕緊向遠方逃離,然而沒逃多遠,就看見前面有幾個人手持棍棒在那攔截,就等著野豬張二蛋奔過去后給他一棒子……
野豬張二蛋轉身向旁邊奔過去,看見在前面那幾個手拿棍棒的人也向旁邊奔過去……
野豬張二蛋心中知曉,這是人類想要捉住自己殺了吃豬肉,自己也曾多次想起——如果遇到人類該如何解釋自己變成一頭豬的經(jīng)歷,如今面對人類,野豬張二蛋腳下狂奔,心中萬分憤慨又覺得自己可笑:解釋?解釋什么?人類如何會聽一頭豬的解釋?人類只會吃豬肉!
野豬張二蛋心中想狂喊:“我是人,我不是豬”,可惜這有用嗎?
張二蛋心中明白,雖然自己也曾經(jīng)是人,可誰又曾把自己當人,更何況現(xiàn)在是一頭豬的身體?更何況書中記載,人吃人,人相食,屢見不鮮,只不過吃人的方法不同罷了,有煮著吃,有做成肉醬,有做成香腸,有做成火腿,反正沒人看出來,都是一些碎肉做原料,再加上濃重的香料掩蓋味道,又不用吐骨頭,吃的人心中明白,嘴里不說,然后就當做不知情的文明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