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思靜每天都會接到父親的電話,陳思薇陳思寧的電話,他們安慰她,勸解她,希望她能一點一點地淡忘所發(fā)生的一切。自從他們參加完李祥君的葬禮后,已有四五天的時間了,他們還沒有從突然而至的創(chuàng)痛中走出來。對于他們來說,李祥君已深深地烙印于他們的心中,是他們的親人,不單單是他們的女婿妹夫。
這幾天來的痛苦的回憶和思索,她逐漸懂得了愛原來就深藏在生活里,所向往所憧憬的令她周身震顫的另一種兩性間的情份不過如霓虹一樣縹緲,如煙霞一樣易散。最值得珍視的卻未去珍視它,最值得收藏的卻遠遠地拋棄了,這是怎樣的一種過錯!
今天的天氣好,天宇澄凈,明徹深遠。陽光從窗子里射進來,帶來了融融的暖意。屋子里很干凈,像祥君在的時候一樣。陳思靜把屋子里收拾得井井有條纖塵不染,為的是在夢里讓祥君高興。陳思靜喜歡上了睡覺,在半醒半睡之中,李祥君像活著時候一樣。這些天來,她沒有找人在晚上跟她做伴,她一點都不怕。她喜歡一個人在屋里同李祥君說話,回憶他,回憶他們過去的點點滴滴,夢想著有一天李祥君能回到她的身邊。
陳思靜盡量忙碌,忙碌能讓她減少一點悲傷。她現(xiàn)在就坐在炕上,陽光撫摸著她,炕面的熱力透過棉褲傳導(dǎo)在她的身上,這是很愜意的享受。但李祥君不在了!陳思靜傷感了一陣后,拿過窗臺兒上的手機,打開,查到了李祥君的手機號,確認呼叫。她想象和往常一樣,李祥君能來接聽電話,叫她思靜?!班洁健钡囊魂図戇^后,又是一個柔和的女聲的提示。祥君不會接了,物已隨人去,不會接了!
陳思靜在一陣無邊無際的憂思中,慢慢地合上了眼睛,她在朦朧中又看見了李祥君。她含淚呼喚著祥君的名字,但他卻不讓她靠近一步,就在不遠的地方站著。陳思靜看見他只穿了一件襯衫,在颯颯的秋風(fēng)中瑟瑟地抖著。流云不斷地從祥君的頭上掠過,雪慢慢地在他的腳下堆積。陳思靜伸出手來,想拉他過來,但倏忽間李祥君不見了,只有一簇簇野花旺盛地開著,幾只鳥在花從中間蹦來蹦去。
“祥君,祥君……”她竭力呼喊著。
陳思靜想把這個夢延續(xù)下去,但,還是醒來了。太陽還在中天懶洋洋地照著,前面公路上的汽車的鳴笛隱約可聞。
李祥君托夢了,她要衣服穿。陳思靜認真地想。想過之后,她下地翻動柜子,找出剛起了頭兒的毛衣和毛線,坐在炕上織起來,也把滿懷的心緒織進去。她偶爾動一直,換一種姿式,在安靜平和的狀態(tài)中,她暫時忘掉了悲苦。在已去的歲月中,每當她在織毛衣時,總是李祥君在料理家務(wù),不用她分心?,F(xiàn)在也是,她感覺到了李祥君正在收拾,出出進進。
“祥君,來試試,看腰兒合不合適?”她高聲說道。
陳思靜雙手撐著,等著李祥君。好一陣,她才醒過來,淚水潸潸而下。祥君不在了,他不能試毛衣了……
有一天,穆維新來陳思靜這兒,他的本意是安慰陳思靜,但陳思靜待他的方式讓他失望也覺得尷尬。陳思靜沒有下地迎他,在他向陳思靜匯報學(xué)校的工作時,陳思靜很客氣地感謝他。穆維新對陳思靜說不必那樣客氣,那樣讓他不自在。陳思靜頭也不抬地說客氣是應(yīng)該的,畢竟他還是一個教師,沒有義務(wù)沒有責(zé)任去做那些額外的工作。陳思靜只顧專注地織毛衣,這讓坐在那兒的穆維新感覺到他是多余的。搭訕著說了幾句話后,他說他還有事,就走了。陳思靜沒有送他,她連他的背影都沒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