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守業(yè)回來那天正好是東頭孫成武為兒子備升學宴,滿院都是人。還沒等趙守業(yè)一洗風塵,王亞娟便尖起嗓子喝道:“趙守業(yè),你個犢子玩意長出息了,跑八百里外丟人現(xiàn)眼去了。”
趙守業(yè)剛把錢包放進柜子的深處,被媳婦尖利的一喊,嚇得一哆嗦,他明知事情有可能敗露,但還是故作鎮(zhèn)定地說:
“吵吵八火地干啥呀?破馬長槍破馬張飛的,要不要臉?”
趙守業(yè)慌不擇言,本來想以此提振氣勢,卻不料徹底激怒了王亞娟,她指著趙守業(yè)的鼻子罵道:
“我叉你個媽的趙守業(yè),倒騰了幾回牛就不知道姓啥叫啥了,有幾個叉錢兒你出去找小姐,還說我要不要臉,我都替你害臊!呸!”
趙守業(yè)自覺理虧,但為了維護顏面,他還是瘦驢拉犟屎梗梗著脖子說:“你別埋汰人好不,我找小姐你看著了?”
隨禮喝喜酒的人都聚攏過來,抻著脖子張望著。張淑芬也趕過來,沖著趙守業(yè)大聲呵斥:“你少說一句能把你當啞巴賣了?一邊瞇著!亞娟你也少說兩句吧?!?p> “少說兩句?你兒子干了好事讓我少說兩句,媽我看你該少說兩句?!蓖鮼喚隁膺葸莸卣f。
張淑芬被嗆白得惱火卻又不好發(fā)作,真像評書說的燒雞大窩脖那樣。她耷拉著手垂著頭,想了一會兒,挨到趙庭祿的身邊,小聲說:“走吧,別在這兒聽著了,這個犢子玩意兒把咱們家的臉丟盡了?!?p> 張淑芬說完,轉(zhuǎn)身向自己那屋走去,趙庭祿灰頭土臉地站了幾秒鐘,也走向禮堂那屋張羅布置。
王亞娟吵鬧了一大陣后,收拾了幾件衣物回了娘家。她走時瞪圓了眼睛說:“你等著,我非跟你離婚不可,去跟小姐過日子吧?!?p> 趙守業(yè)縮在炕上呆了好一陣子才出去,此時酒席已散,人們正陸續(xù)向外走。有好開玩笑且能和他鬧著的幾個,笑嘻嘻幸災樂禍地打趣調(diào)侃道:
二掌包,熟你皮子了吧?
守業(yè)脾氣好,不和媳婦干仗,模范丈夫啊。
我看王亞娟真生氣了,嗯哪,真生氣了。
……
趙守業(yè)剛開始被王亞娟揭了老底后,臉上掛不住,心虛地接受著王亞娟的詰責,但現(xiàn)在他已慢慢地適應(yīng)了人們探究訝異或嘲笑的目光,就像身上的丑陋之處被完全暴露,被人反復檢視,已習以為常一樣。
“耗子來了例假,哪么大個事兒啊!這年頭笑貧不笑娼,我泡小姐我有能耐?!彪m然這樣說,他的臉還是稍微有點熱。
一陣嘻嘻哈哈的笑聲過后,眾人走開了。
趙庭祿沒有責怪兒子,并非出于寬容,而是因為他覺得兒子被王亞娟訓斥的也足夠,若他再火上澆油,怕他吃不消。于是他盡量多地干活,用以減輕兒子的尷尬,也是排遣自己的煩悶。
晚飯過后,王亞娟回來了。她進屋后就開始在柜子里翻找,將錢包和幾件衣物裝在兜子里后,鐵青著臉就往出走。一直小心翼翼大氣不敢出的趙守業(yè)一把拉住她道:“干啥去?”
王亞娟一甩手掙脫出去,說:“干啥?不干啥!”
趙守業(yè)囁嚅著好一會兒才說:“那什么,你看我、我也沒啥……”
王亞娟截斷他的話怒道:“你沒啥?你想啥?我告訴你,中午我看人多給你留了情面,咋的,你還非得讓我兜你老底兒?我告訴你,你不嫌磕磣我就更不怕了。說,除了在合歡浴池還在哪兒泡過了”?
趙守業(yè)登時慌了手腳,他絕想不到媳婦知道的這樣詳細,于是他低頭小聲答道:“四回,不是,五回?!?p> 王亞娟揚起手中的包,沒頭沒腦地砸向趙守業(yè)說:“你個缺大德的東西,家里有現(xiàn)成的老娘們不用,上外面找小姐!還五回,去,你跟小姐過去吧?!?p> 王亞娟沒有和趙守業(yè)糾纏,她摔門而去。
趙守業(yè)在趙庭祿和張淑芬的逼迫下,于第二天早飯后去了老丈人家里接媳婦回來,但他事先想好的說辭還沒出口,就被王亞娟罵了回去。老丈人和老丈母娘雖然沒有過多的說責怪的話,但那眼神足以表明他們內(nèi)心:責怨,鄙視,不屑。
連著三次試圖將王亞娟接回家的趙守業(yè),終于沉不住氣了,他憤憤地和張淑芬說:“離婚,離了這娘們兒,逮住蛤蟆不攥出尿來都不撒手,還沒完沒了了呢?!?p> 張淑芬連哭帶嚎地罵道:“二鬼啊,你要離婚就等著,等我死了愛跟誰過跟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