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現(xiàn)實

大榆樹下

第六四一章 他們喝多了

大榆樹下 艾荷101 3836 2023-01-01 20:30:40

  將車廂板卸下再摽上橫木就可以多裝一些玉米秸稈而且更牢固,趙守業(yè)就開著這樣的車子往來于各個農(nóng)戶與大地之間。他干得辛苦卻又快樂,在四輪車突突的鳴響中,他時常露出莫名其妙的滿足的微笑。

  在給陳百才拉過玉米秸稈后,趙守業(yè)松弛下來,只有李得才的秸稈沒拉了。李得才說,他的那點秸稈不用愁,等哪天風(fēng)平浪靜的再拉也不遲。當(dāng)然,拉完之后早好好地喝一頓,以作“收秋”之慶祝。如他所言,在十一月三號這天,李得才早早地來到趙守業(yè)這兒。他一進(jìn)門口就喊:

  “那什么,今天亮瓦晴天沒風(fēng)沒浪,正好拉苞米稈子。趙守業(yè)呢?”

  王亞娟正疊著被子,呼噠呼噠地帶起一陣陣兒的熱風(fēng)??吹竭@情景,李得才便笑道:“這才起來呀?”

  他說完這句話后又嘎巴嘎巴嘴,像還有話沒說完。

  “佳欣才起來,上那屋了。你啥意思?”王亞娟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

  李得才吸了一下鼻涕,回答說:“我沒啥意思,就是來找守業(yè)拉苞米稈子?!?p>  哈哈哈……王亞娟突然大笑起來。

  王亞娟的這一笑把李得才笑毛了,他摸摸耳朵又摳摳鼻子,說:“你們吃完飯了?”

  “沒有呢,今天是禮拜六,不吃那么早飯。守業(yè)在那屋呢,你找去吧。”王亞娟說完,抹搭了李得才一眼,然后又哈哈地笑起來。

  李得才對這個小學(xué)同學(xué)走兼拐了個小彎的親家母毫無辦法,他斗不過王亞娟,他怕她的伶牙俐齒。李得才出來,貓腰拱脊地到趙庭祿這屋,見趙守業(yè)正和趙庭祿閑“唧咯”。

  “啥玩意還買點現(xiàn)成的,他就圖稀省事。這個靳桂林,來不來還滑頭了。那早時候不都炸丸子炸豆根嗎,咋現(xiàn)在就嫌費事了?”

  “爸,你那是老黃歷了,買現(xiàn)成的是我的主意,可沒靳桂林啥事。你尋思尋思,又是油又是面的,這多大的花費,還不如買現(xiàn)成的呢,省得煙熏火燎的費煤費工?!?p>  李得才聽得這兩句后,知道又是他們兩個在菜譜上意見不統(tǒng)一。趙庭祿看見李得才一腳門里一腳門外,便換了腔調(diào)道:“得才啊,快進(jìn)屋來。吃飯沒?沒吃在這兒吃?!?p>  李得才坐到炕沿上,看著趙庭祿,說:“我尋思抓著今天沒風(fēng)沒浪的好天氣,拉苞米稈子?!?p>  趙庭祿馬上應(yīng)道:“對,這天不錯,趕緊拉了。淑芬,飯好沒有?”

  張淑芬答道:“沒呢,我尋思今天學(xué)生不上學(xué),就沒做那么早的飯。”

  “上我家吃,都做好了,一個涼拌豆腐,一個土豆片炒辣椒。我尋思早吃完早干活,要不‘叨個’該起風(fēng)了?!崩畹貌耪f話時從炕沿上跳下,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

  趙庭祿見狀,笑道:“守業(yè),去吧,看老四急的。”

  趙守業(yè)和李得才出來到車跟前后,他沒有立刻啟動車子,而是仔細(xì)地看李得才頭上的綠軍帽。不知道他從哪翻出的這個東西,看著挺眼熟。自己也曾經(jīng)擁有過這樣的一頂帽子,但現(xiàn)在已不知所蹤。

  “哎,你咋整這么個帽子戴上了?色不正,綠的。”趙守業(yè)本想感慨一番,話到嘴邊卻變了味。

  李得才白了他一眼,道:“滾犢子,扯嘚兒蛋!”

  趙守業(yè)得意地笑起來,然后發(fā)動四輪車。

  突突的,四輪車開出了院子,向李得才家馳去。

  李久發(fā)雖然踢哩嘡啷沒有個利索勁,卻有十分的心勁,除了老二之外的四個兒子都學(xué)得了一門手藝。家趁萬貫,不如薄藝在身,這是他信奉的老話。給四兒子也就是李得才娶了兒媳婦不到一年,他就讓他分家另過。這李得才領(lǐng)了兩千饑荒分出來后,先是找房,過了二年后買了現(xiàn)在住的兩間草房。以他的規(guī)劃,明年要蓋三間全磚洋瓦蓋大磚房,要亮堂的像皇宮一樣,那樣才對得起媳婦。他的那個胖媳婦就是看中了他會瓦匠手藝才許身以他,還有就是她欣賞李得才不工于心計的品質(zhì)。當(dāng)年趙守業(yè)狂追王亞娟時,李得才的愛情剛有那么一點眉目,就是這點眉目,常常成為趙守業(yè)逗笑他的依據(jù)。李得才在趙守業(yè)結(jié)婚后的第二年也結(jié)了婚,那個胖姑娘如愿以償做了他的新娘。胖姑娘和李得才絕對的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誰也不嫌誰。他們和和美美地過著幸福的日子,共同構(gòu)想著將來,描摹可以見得到的畫卷。他們買的兩間草房離趙庭財家不遠(yuǎn),只隔了四家,所以他能常去趙庭財那里。因為李德旺也離得不遠(yuǎn),又是家族,他便與李德旺走得近了。

  現(xiàn)在,趙守業(yè)開著車,李得才就半蹲在車廂里。開到李得才的大門口后,趙守業(yè)將車停下,轉(zhuǎn)臉對李得才說:

  “下車呀,沒坐夠啊?”

  李得才道:“還沒還沒挺穩(wěn)當(dāng)呢,我敢下嗎?”

  如李得才所言,早晨李得才撿了幾塊大豆成腐切了小塊再拌上蔥花辣椒油就成了一個簡單實惠的菜,又炒了土豆片辣椒,這早餐就有模有樣了。趙守業(yè)沒有客氣,一屁股坐到炕沿上,抓起筷子夾了一小塊豆腐放進(jìn)嘴里,未加細(xì)細(xì)咀嚼就咽了下去。他正想夾第二塊時,一個粗大的嗓門響起:

  “三點多鐘我就起來了,就怕晚了你罵我?!?p>  李得才笑罵道:“凈扯王八犢子,還三點就起來,三點正做夢吧。沙愣的進(jìn)屋塞飯,完了好干活。告訴你啊,別裝假,吃飽了,挑個子那活可不輕?!?p>  “你就擎好吧。喲,二哥在這呢,你也不等我,真是的!”李祥臣跨進(jìn)屋來說。

  有了李祥臣,這間屋子就熱鬧起來。他不斷地大呼小叫,嗡嗡的喊聲把盤子震動得都要跳起來。

  “吃飯,吃飯,吃完飯好干活?!壁w守業(yè)撴了一下筷子說。

  “對對對,吃飯,吃完飯干活,要不我四叔不愿意。哎,你看我大哥,這豆腐做得就是好,白凈的細(xì)發(fā)的跟大姑娘屁股似的?!?p>  李祥臣夾起一塊兒豆腐左看右看,然后放進(jìn)嘴里。

  幾個人說說笑笑吃過飯后,就出來直奔南大排。

  通透的田野上一眼就可以望到對面的村莊,杳緲依稀得猶如在童話里一樣。那條樹帶直向南方,與對面的村落相通聯(lián),似乎也與初冬的夢相通聯(lián)。離村子一里遠(yuǎn)的三隊的舊址上,舊日的影像好像縈繞盤旋,那許多舊時故事就懸掛在它旁邊的樹梢上。

  趙守業(yè)將車開到李得才的地頭后,停下,對下來的李祥臣說:“我慢點開,你能不能跟上?”

  “張飛吃豆芽,小菜一碟。干!”李祥臣向手心里吐了口唾沫道。

  李祥臣的話音剛落,就見他用垛叉挑起一捆玉米秸稈向車上拋去。他的力氣足夠大,那捆秸稈嗚地飄飛起來,落到車上的那一側(cè),差一點就被甩到地上。

  “你瞅著點,有勁沒處使了?”李得才大聲說。

  車緩緩地走起,李祥臣一捆一捆地挑著,李得才將秸稈擺齊。

  “李老四,把縫勾好嘍,別整半道再散包?!?p>  “開好你的車吧,操心不見老?!?p>  “祥臣,你橫著遞我就行,哎,對。”

  “李得才,別往外放了,收著點?!?p>  “這年頭,沒風(fēng)沒浪,就適合拉苞米稈子。哎,那天,給我爸拉時,那風(fēng),我叉,給我累死了?!?p>  “累死你還說話,還是沒累死,累活了?!?p>  “別嘞哧了,好好干活,瞅著點,別攮下去。瞅你咋這么懸呢,我的心都蹦到嗓子眼這兒來了。”

  ……

  車緩緩地行進(jìn),車上的玉米秸稈在一點一點地增高。在廣大的天地的背景下,他們與白云樹帶土地融為一體,成為絕美的圖畫。

  李祥臣挑秸稈的速度慢下來,不再向開始時那樣生龍活虎。他抹了一下額頭,說:“我叉,驢臉淌汗了?!?p>  趙守業(yè)在車上歪著身子看了一眼后,喊道:“又往外出了,收著點。還瓦匠呢,凈給人砌歪歪墻。”

  這幾個將車裝滿插上絞錐絞上繩索再固定到車廂后的鐵鉤上,這小山似的一車秸稈便裝完。在趙守業(yè)把四輪車開出五六米后,李得才大聲喊道:

  “老二,消停的,別跑丟了,你媳婦找我要人我包不起?!?p>  李祥臣同樣大聲地喊道:“跑丟了你不省飯了嘛?!?p>  李祥臣沒有跟回去,沒地方坐,再說也不需用他。他就在這等,等他們回來再繼續(xù)挑秸稈到車上。

  幾個人來來回回拉到十二點多才將最后的半車裝完,此時看看太陽,已過中天。李祥臣抓住繩索吃力地爬上車后,把自己放倒眼望著藍(lán)天,長出了一口氣。

  按李得才所說,他的胖媳婦找來了趙庭財一并與他們喝酒。但趙庭財沒喝多少,早早的就下桌了,他們幾個就沒了約束,比賽似的喝白酒然后又喝啤酒,鬧得個個紅頭漲臉醉眼迷離。酒過之后還嫌不夠,竟跑到后面彈起了玻璃球。趙守業(yè)說他要找一下當(dāng)年的感覺,重溫兒時的快樂。他們的酒喝得夠多,還沒享受到玩耍的樂趣,趙守業(yè)便窩在墻根下睡著了。坐在地上的李得才還嘲笑趙守業(yè)完犢子,不一會他也勾下頭睡去了。李祥臣倒是勉力支撐著回到了家里,他告訴酈亞萍說他沒喝多,他倆喝多了。他說完就躺到炕上,打起了呼嚕。

  酈亞萍見兒子這樣,忙將一個枕頭塞到他頭下,然后出來,果真見趙守業(yè)呼呼地睡著。她跑去找李得才的胖媳婦,說他們在后面睡可是不中啊,別涼著。胖媳婦說她剛才去看了的,可他像死豬似的不動窩,真是沒辦法,拉也拉不起來。酈亞萍見她生氣的樣子便不再說什么,想了想又到后面,扒拉扒拉趙守業(yè),想把他弄醒,但趙守業(yè)一動不動,連個聲息也沒有。酈亞萍嚇壞了,毛頭豎尾地就向趙庭祿家跑去,到那后,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守業(yè)喝多了,不省人事,在李得才后院躺著呢。趙庭祿聽過后,心里焦急,就急匆匆地向李得才家后的那趟街走去。趙庭祿到趙守業(yè)跟前,用腳尖踢了兒子一下,見他沒反應(yīng),就蹲下,扒拉他的下頦道:

  “守業(yè),你睜眼瞅瞅。”

  趙守業(yè)哼了一聲后,慢慢挑起沉重的眼皮說:“干啥?”

  趙庭祿站起,自語道:“沒事。這酒喝的,咋這也多呀?”

  他又同樣的方法扒拉李得才,確認(rèn)他還有意識后就到李得才家,告訴胖媳婦時刻觀察,若有不對馬上叫他。之后,他去了趙庭財那里。

  趙守業(yè)是下午快到四點醒來的,醒來后就踹了李得才一腳。李得才迷迷瞪瞪地坐起來,問:“幾點了?”

  “亮天了,該上學(xué)了。”

  他們兩個互相看了幾眼后,爬起來,打掃了一下身上的土向院里走去。此時,有點冷。

  趙守業(yè)回到家后免不了被王亞萍娟一陣責(zé)備,不過他已是打皮了罵滑了,對王亞娟的“呲噠”毫不在意。

  其后的一些天里,趙守業(yè)完全放松下來,他好好地享受著沒有活計的日子。這幾年里,他不再拉沙子了,這就少了那么多的寒風(fēng)吹打。拉沙子?真他媽不是人干的活,當(dāng)年自己是怎么熬過來的呢?趙守業(yè)想起這些,忍不住自己佩服起自己來。

  進(jìn)到十一月,各家各戶也都閑了下來,于是趙守業(yè)的禮堂又開始運轉(zhuǎn),他就隔幾日上城里買菜置辦貨品。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jìn)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