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間要過得快一些,不覺第六節(jié)下來。第七節(jié)有課,所以趙守志把趙云兵交到了葉迎冬的手里。
趙守志好像對語文組長這個職位無感,他只顧自己手頭的工作,直到下班時趙安娜喊他大組長時,才恍然覺得現(xiàn)在的身份已提了半格。
“趙安娜,我鄭重地通知趙安娜趙老師,不許叫我大組長?!?p> 趙安娜一縮脖子,裝作害怕的樣子道:“這么嚴肅??!可嚇死我了。趙老師,下班了——”
葉迎冬牽著趙云兵的手她們組的門口,見趙守志出來,忙喊道:“抱你兒子。”
從學校的后門出來后,葉迎冬斜眼看著趙守志,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看過之后她笑道:“沒有什么情緒上的變化嘛?!?p> 趙守志抱趙云兵到另一個臂彎里,轉臉盯著葉迎冬看了一會,又轉過頭去,一直向前走。
學校后面的大操場上,兩只相對的籃球架下各自有小孩子在打籃球,北側的有四間教室的校舍孤零零地佇立著,在秋日的陽光下雖不凄清,卻也少了氣韻。那幢校舍是一位美籍華人老太太出資一萬美元修建的。趙守志沒有見過她,據說她看到建起的校舍后痛苦不已,因為它質量堪憂偷工減料嚴重。情形究竟如何,趙守志不得而知。
從學校的后門出來斜向東百十幾米,就到了趙守志的門前。他放下趙云兵,開門,再將他抱起,騰騰地向里走去。
循著程序做完一切后,葉迎冬陪著兒子玩,趙守志就著不太明亮的燈坐在方桌邊。
兒子,學校好玩嗎。
好玩。
明天還去不。
去。
今天和你玩的姐姐好看嗎?
好看。
給你當媳婦行不行?
行。
哈哈哈……
“天都這樣了,吃完飯收拾完就黑天。再過些日子,一出校門就得點燈。哎,別寫了,說說話?!?p> 聽見妻子這么說,趙守志放下筆,看著葉迎冬清爽的臉問:“說什么?”
葉迎冬等了他一眼道:“跟我就沒有什么說的了?那你跟趙安娜咋那么多話?”
葉迎冬的話立刻見了效果,趙守志噌地跳起來,湊到葉迎冬的跟前,討好地說:“嗯,不能那樣說,搞得好像我們有什么事似的?!?p> 他說完,把胳膊環(huán)上葉迎冬的肩膀。
“你心里郁悶?”
“沒有啊?!?p> “你心里不那么輕松,對吧?”
“嗯,對,我不能瞞你,確實是?!?p> 葉迎冬咯咯地笑起來。趙云兵橫躺在趙守志和葉迎冬的腿上,滿臉幸福地望望這個又望望那個,傻笑著。
“我一猜就準,想瞞過我?哼!”葉迎冬頗為得意地看著趙守志。
“迎冬,我在琢磨,你說這劉校長任用劉老師不必要跟我解釋什么吧,弄得他好像有愧于我似的。本來,任命一宣布,事情就結了?!?p> 葉迎冬想了想,不做肯定地說:“我覺得吧,他可能真打算提拔你當教導干事,可是……先前不是這個說你要提干事了那個也說你要提干事了,現(xiàn)在不提你提劉老師了,他覺得坐了蠟?!?p> 趙守志覺得有理,就頻頻點頭說:“我也是這樣想的,你這樣一說,咱們就互為印證了?!?p> 這兩個人并肩在炕上坐著分析來分析去的,卻還是剛才的意思,并沒有新的見解。最后,葉迎冬像忽然想起來似的說:“哎,那年冬底,劉校長不是搭學校買煤的車也買了一噸煤嘛,記得不?”
趙守志側臉不解地看著葉迎冬,道:“記得啊,張國慶把那噸煤卸到校長家里后,剩下的拉到學校了。那天正好我值班,于是他讓我過秤。一筐一筐地過秤麻煩,我就滿滿地裝了一筐稱完后,再用它做標準裝筐查數?!?p> 趙守志未及說完,哈哈大笑起來。葉迎冬看他咕噥道:“樂啥?喝小老婆尿了?”
趙守志繼續(xù)說道:“查完筐數再乘以每筐的斤數,他媽的多出二百來斤。那四輪車就能拉兩噸,他卸一噸,應該剩一噸呢,可現(xiàn)在多二百斤,咋回事?”
葉迎冬抬手點著他的腦袋道:“你第一筐裝多了,以后的裝少了斤數,所以總重多了??隙ㄊ菑垏鴳c溜須舔腚多給校長卸了,他做好人。你也是花屎蛋子,成天哈哈地笑,誰也不得罪。對,春起時,張國慶跟我說,守志有才,人還聰明,將來能干大事。我猜,讓你當干事的風就是他放出來的。劉校長絕對不會吐半個字,那人謹慎著呢?!?p> 趙守志很贊同葉迎冬的判斷。
趙云兵睡了。
因為有可以聊的話題,這兩個人很晚才睡去。
以后的兩天里,趙云兵都被帶到學校去,由他們輪換著看護。但也因此,葉迎冬氣悶了好長一陣子。當然,這事怪趙安娜。說怪趙安娜,只是趙守志的想法。葉迎冬倒心存感激,視她為可以親近的同事。
“葉老師,昨天王淑霞說你領孩子上學校影響不好呢,說學校不是幼兒園,不是哄孩子的地方。”周四的早上,趙安娜對葉迎冬說。
葉迎冬讓趙守志趁中午時把趙云兵送回到張淑芬那兒,她不想讓王淑霞再在背后“嚼舌根子”,不想由此產生更多的不愉快。她記起幾年前王淑霞帶過她的小孩到學校,也同劉校長吵了一架,因為劉校長在會上要求教師們盡可能把孩子留在家里。
葉迎冬帶著這種惡劣的情緒熬到下班后,頭也不回地沖出學校,惹得同組的老師們都莫名其妙地看著她的背影。
吃過晚飯收拾干凈以后,葉迎冬半盤著腿坐在炕上,將剛才說過的話又復述了一遍:“跟‘叉八芥子’似的,哪哪都有她,沒有她管不到的事。我兒子又不是總在學校,干啥不依不饒地背地里扯老婆舌?成天不和這個打就和那個打,都打遍了,也不嫌害臊。呸!”
相同意思的話從進屋門就開始說,所以趙守志勸解道:“她像瘋狗似的亂咬,你也跟著咬?她不是沒跟你說嗎,跟你說再跟她干,我支持。那趙安娜,有心沒肺,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傳話,編瓜結棗,有梗添葉,唯恐天下不亂?!?p> 他們這樣討論了好久后,趙守志忽地笑起來,問:“你心里郁悶?”
葉迎冬回答:“我不郁悶,我憋悶。睡覺!”
她說完,躺下了。
趙守志在她躺下后,又勸了好一會,最后說:“迎冬,你沒有親耳聽說便大發(fā)雷霆,這是自己懲罰自己呢。”
葉迎冬翻了一下眼睛道:“還挺像哲學家呢。不生氣了,氣壞了人家反倒高興。來,玩呀?!?p> 趙守志明知故問:“玩啥?”
葉迎冬用被頭蒙住臉說:“玩你喜歡玩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