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學生最后一天到校了。
發(fā)布完成績簡單地打掃完教室后，趙梅波第一個跑進辦公室。教室沒有生爐火，寒氣浸透了她的全身。
辦公室里的爐火正旺，三十幾粒玉米散在爐蓋上。趙梅波看快要糊掉的玉米粒子說：“哎呀媽呀，這誰呀，都冒煙了?！?p> 程煥禮將頭抬起來斜著眼睛道：“老馬擱的，這人哪去了？可不是咋的，都有糊巴味了?！?p> 程煥禮站起兩步跨到爐子前，攏起五指一劃拉，那些熟透的玉米粒子就被抓去了一半兒。趙梅波饒有興致地看著，然后道：
“不怕燙，鐵手一樣。”
終究是玉米粒太熱，程煥禮絲絲哈哈的將玉米粒子放到桌子上，之后再如法炮制，把剩余的玉米粒子也放到桌子上。
趙梅波剛才還是微笑著，現(xiàn)在哈哈大笑起來。程煥禮拈起一粒玉米粒兒，扔進嘴里道：
“這苞米烙干巴了不好吃，新苞米在爐蓋子上炒到八九分熟時再吃，一咬一股氣兒，可香了。梅波，你吃兩粒？”
趙梅波連聲說聲說不不后，將手伸到爐蓋子的上方。
陸續(xù)的，教師們都回來了。待大家都坐定后，鄭文山開始講話：
今天是我們這學期的最后一天上班，再來就得明年的二月份了。根據(jù)教育組的指示精神，我們除了要寫好工作總結并上交外，還要召開討論會，相互指出優(yōu)點找出缺點，以利于今后的工作。葉組長說了，討論會不能流于形式，要有出面記錄，書面記錄由我在明天上交到教育組。下面大家開始發(fā)言?！?p> 沒有誰肯第一個發(fā)言，都面面相覷。李秀麗的大眼睛嘰里咕嚕地轉(zhuǎn)，目光在每個人的臉上掃來掃去。她的臉上掛著笑容，嘴微微地嘟起。這樣的沉悶尷尬的氛圍沒有持續(xù)多久，程煥禮清了清嗓子后率先開口：
“我來說?？偟目?，我們這學期的工作是有可圈可點之處的，首先我們的隊伍多了一位新人趙梅波老師。趙梅波老師的到來為我們補充了新鮮血液，帶來了蓬勃的朝氣，讓我們的學校煥然一新。我的感覺是，老胳膊老腿跟不上形勢發(fā)展與時代的要求了，再這樣下去我們會被歷史所淘汰。毛主席說謙虛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后，所以我們就要……”
程煥禮啰里啰嗦說了一大通，不疼不癢的全是廢話，和今天會議的主旨搭不上邊。所以劉玉民粗憨的聲音響起：
“什么什么呀，讓評優(yōu)點找不足，你這扯遠啦，都到南河沿兒了。還首先，有首先就有其次、其次、嗯，其次……”
他眨巴著眼睛像是在思考，然后說：“其次，我們要防注意防火防盜防人。”
他的算不上惡意的發(fā)言立刻引來一陣哄堂大笑。待笑聲落定后，鄭文山板著面孔說：“好了，說正經(jīng)的，我來做一個學習工作的總結，煥禮你做好記錄?！?p> 在老教師們七七八八的挨個發(fā)言過后，鄭文山對陳啟軍說：“啟軍，你談一下你的感受吧?！?p> 陳啟君清了一下喉嚨后，逐個地看了看每一個教師，當然也看了趙梅波。趙梅波感覺他看自己的時間更長一些，他看自己的目光有更深一層的意思。這只是感覺，并不準確。
“我來說一下?！标悊⒕臉O富穿透力的聲音響起，“我工作的時間不長，但我的感觸是很深的，尤其是這一學期。在以前，我在我們村小學，我的校長就是我的父親，所以不用方方面面的周到細致地考慮?，F(xiàn)在環(huán)境變了，這就促使我努力的適應，理順和學生和各位老師的關系?？偟膩碚f，在這一學期里，我在老教師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當然新教師身上的很多優(yōu)點也值得我學習。”
趙梅波的心理一動，自己就是新教師，新得不能再新。她的臉微微地發(fā)熱腿不由自主并攏，肘規(guī)矩地支在辦公桌上，正襟危坐。
“趙梅波同志所取得的成績是有目共睹的，這體現(xiàn)在班級管理課堂教學上組織紀律上還有精神面貌上。”陳啟軍的右手指彎曲，輕輕地扣擊著桌面，“這些成績的取得，對一個年輕女老師來說是難能可貴的。當然也有不足，就是趙梅波同志在工作中還有點急躁，這在以后的工作中會一點一點的克服的?！?p> 陳啟軍說了一大段話后，宣布自己發(fā)言結束。
看似過于溢美的言辭，讓趙梅波耳熱心跳，她極力地鎮(zhèn)定自己，好讓自己與平常無異。
“嗯，梅波，說說你的看法吧?！编嵨纳秸f。
趙梅波腦袋忽然長大了，她還沒有在老師們面前發(fā)過言：“我、我沒什么好說的。大家都是我學習的榜樣，是我學習的楷模?！?p> 說完這幾句話后，她抬起頭看鄭文山，見他正側耳靜聽，不禁哆嗦起來，竟然忘記了該如何說下去。
趙梅波木然地停了足足有一分鐘后，鄭文山問：“完了？”
趙梅波答：“完了?！?p> 鄭文山笑了一笑道：“好，會就開到這兒。”
趙梅波長舒了一口氣，她暗自感謝鄭文生沒讓自己做長篇的發(fā)言。
接下來的時間里，幾個年長的老教師們打起了紙牌，牌值是一分。趙梅波不太懂，看了一會兒后就坐到一邊去。鄭文山宣布現(xiàn)在就到下班時間了，愿意玩愿意看熱鬧就留下，不喜歡的可以回家。劉玉成可著嗓子嚷道：
“一年到頭了就這點福利，太可憐了?！?p> 鄭文山不說話，自顧剪著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