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寶發(fā)火急火燎地夾著一打面袋子趕來后,第一句話就說:“我現(xiàn)上隊里拿的袋子,要不擱啥裝瓜?這腦袋呀,木榆子做的。”他說完到瓜窩棚前的瓜堆前看了看,然后回頭說:
“來吧裝吧?!?p> 老馬頭問:“再擱一塊就曬熟了,嗯,那什么,咋裝?你說?!?p> “挑好瓜,圓溜的,一樣裝點,別白沙蜜都是白沙蜜,紅糖罐都是紅糖罐兒。照著大半下子,干多了系不上嘴兒。”李寶發(fā)發(fā)下達指令。
四五個人裝這么一點瓜不需要多長時間,待裝完后李寶發(fā)點數(shù)著:“一、二、三、……”
趙庭祿經(jīng)過這一會兒的忙碌后,渾身都出了汗,他解開襯衫的扣子扇著,讓那一點點的涼風(fēng)稍解一下自己的奧熱。老馬頭兒來得痛快,赤裸的上身蹲在瓜棚的陰影中納涼。
“庭祿,等會你把這些瓜送給張主任,還有工交辦的馬大哈,還有水利站的趙站長,還有黨委秘書吳憲章……。叉他媽的,年年給他們上貢,到啥時候送啥。好人家接瓜時還知道把袋子倒出來,操蛋人家不但不倒袋子,還待搭不稀理的。瓜能吃,面袋子也能吃?你別說真有講究的,去年吳大老板子給李書記送苞米瓤子,人家就備酒供飯,給大老板喝得迷糊的,差點沒找著家?!?p> 李寶發(fā)自己說得來勁,嘴角直泛著沫子,像老母豬打圈子一樣。這是趙庭祿的觀感,所以他哈哈地大笑起來。
李寶發(fā)以為他的話引起了趙庭祿聽的興致,就得意起來,接著說:“可不是咋的,都說我來氣,能不來氣嗎?”
趙庭祿聽不出李寶發(fā)話里有多少牢騷的成分,又有多少是炫耀,所以他沒接茬。
在將瓜袋子裝上車后,老馬頭指著地下余下的一小堆兒瓜說:“隊長,這些瓜咋整?”
李寶發(fā)故意裝出思忖的樣子,卡巴著眼睛說:“你愿意咋整就咋整。哎,庭祿,趕緊走吧,趁天還不那么熱?!?p> 趙庭祿繞到車頭前忽然又回來了,說:“你寫個單,我記不住都給誰?!?p> 李寶發(fā)點頭,然后將手探進褲兜,摳扯了好一會兒,才弄出一只油筆來,又向老馬頭要了一塊兒抽煙的報紙。他的油筆不愛下油,所以他用嘴哈著又甩了幾甩,之后在空白處寫著一個個的職務(wù)和名字。趙庭祿看那些字雖然曲里拐彎斷斷續(xù)續(xù)不那么清楚卻也都認(rèn)得??戳艘粫螅唤獾貑枺?p> “再不你跟去得了,省得我找不著,還得現(xiàn)問。這個是教學(xué)小組的葉吉平,管不著咱們這一段呀,也給送?”
李寶發(fā)擺手回答道:“我不能去,都熟頭巴腦的,不給誰是?”
他沒有回答為什么給葉吉平送瓜
趙庭祿點數(shù)紙條上的人名,再看了一眼裝香瓜的袋子,忽然說:“隊長,多出一袋兒瓜給誰呀?”
李寶發(fā)此時的臉都變紅了,不知是趙庭祿的問的還是熱的。
老馬頭嘿嘿地饒有深意地接話道:“你說大書挺溜的,這點事還不明白?剩下的拉家里去唄。”
趙庭祿看看老馬頭,又看看李寶發(fā)。李寶發(fā)沒聽見似的,將目光投向?qū)γ娴挠衩椎?,若有所思?p> 車子發(fā)動了,趙庭祿等趙守志爬上車廂后也坐了上去。在車座上,趙庭祿剛想讓車子向前滑行,李寶發(fā)走近叮囑道:“走背道別走大道?!?p> 趙庭祿狐疑地看著他。
“背道光溜沒車轍,大道坑包的顛簸,瓜都揉碎了?!崩顚毎l(fā)說。
趙庭祿忽然明白了,他原以為不讓走大道是怕被社員們發(fā)現(xiàn)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