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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榆樹下

第八十一章 葫蘆笛子?

大榆樹下 艾荷101 3783 2020-12-16 19:59:33

    趙梅春由張二丫那里出來后,眼睛里還含著笑意,她不斷地回味著,覺得張二丫相中了那個“大驢臉”,太有意思了!張二丫說以后在一起的時間少了,因為趙梅春結(jié)婚后就不再出來。倒也是,趙梅春很認同她的話。

  趙梅春在以后的幾天里雖然不那么忙,卻也沒想著,直到他和孫成文去城里買了兩面大鏡子后才消停下來,只等著結(jié)婚大喜之日,上車入孫孫家。

  有一天趙梅春趁著晚飯后涼爽的空檔去了趙庭祿那里,他她要趙庭祿和張淑芬去送親并且?guī)е贩?,還讓趙手守志做壓車的。張淑芬說一家子去兩個就行了,她就不帶梅芳去湊那個熱鬧了。趙梅春一臉的真誠,沒有半點的虛情假意,但這沒有說動動張淑芬,張淑芬不去的理由很充分:

  “趙家可去的,往少了算也要十二三個,再加上趙梅春的姨舅至親,總得有二十五六個,已經(jīng)是緊縮得不能再緊縮了。還有那么一堆的旁叉子,也要來那么幾個,這樣下來人數(shù)咋的也在三十開外,去的多讓人笑話不是?該讓的的必須讓也必須去,特別是你三嬸,別讓她跳里見怪的。梅春,老叔老嬸人跑不了丟不了的,以后的日子長了呢……”

  讓誰去送親去多少個,可傷了趙庭財?shù)哪X筋,他算計著要湊雙數(shù)人還不要那樣多,又要不落下一個,既要有足夠的熱情以示不怠慢還要橫打豎科精細衡量。

  趙守業(yè)對于自己沒有在送親之列很是失落,他羨慕哥哥能那么榮耀地坐到送親的車上享受娘家客人的待遇,更重要的是壓車的還能得到小紅包。趙守業(yè)眼紅得都快要哭了。

  趙守志并沒有因為能去壓車送親而沾沾自喜,他的性格有一點迷糊的成分,常常對那些即將到來的喜事視若無睹?,F(xiàn)在趙守志就坐在班上,端著語文書小聲地讀著。t

  七月的十一號要進行期末考試,今天是七月八號。雖然考試日期臨近,但到趙守志絕對沒有感到緊迫,考完試后就是放假了,放了假可以去姥姥家玩兒,去看火車。

  趙守志讀課文的聲音越來越大:

  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滿腔的熱血已經(jīng)沸騰,要為真理而斗爭!舊世界打個落花流水,奴隸們起來起來!不要說我們一無所有,我們要做天下的主人!這是最后的斗爭,團結(jié)起來到明天,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xiàn)。這是最后的斗爭,團結(jié)起來到明天,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xiàn)!

  從來就沒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創(chuàng)造人類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我們要奪回勞動果實,讓思想沖破牢籠??彀涯菭t火燒得通紅,趁熱打鐵才能成功!

  ……

  奇怪,怎么這么安靜?聽不到孫成海的喊叫聲,聽不到大嗓門的孫桂芳的吵嚷,仿佛這間教室里只有他自己一個人似的。他忽然意識到出現(xiàn)了問題,而且很嚴重。他停了下來,環(huán)顧四周,驀然看見老師在前面等待著。從她臉上發(fā)現(xiàn)不出不滿的神情,卻也沒有看到贊許與鼓勵。他窘迫羞赧地低下頭,不敢正視。

  第二節(jié)上,老師沒有強調(diào)紀律的重要性,也沒有督促同學們努力學習,甚至連周勝寶做小動作她都視而不見。課堂上老師沒有講新課,一切都是在復習舊有的知識,所以趙守志學得很輕松。

  因為有了趙守志旁若無人的朗讀這件事,下課時孫成海便調(diào)笑趙守志到道:

  “哎呀媽呀,連老師來了都不知道,真是聚精會神哪?!?p>  他的話引來了了一陣哄堂大笑。趙守志勉強咧了一下嘴,似笑非笑的樣子很難看。陳永安借機誦讀起來:

  “舊世界打個落花流水,奴隸們起來起來。不要說我們一無所有,我們要做最后的斗爭?!?p>  孫成軍打斷陳安道:“去你媽的叉的,都背錯了,還得瑟呢。你競賽那分還沒有生產(chǎn)隊給的多呢,凈在我們面前顯擺的章程?!?p>  上幾天他們?nèi)ス鐓⒓痈傎惲?,但是成績不那么理想,所以陳永安被孫成軍一揭短,就哧溜一下跑到了北行。

  孫成軍扳著趙守志的肩膀出來,到外面后說:“真熱,咱們倆上那面走五道?。俊?p>  趙守志很積極地響應,這是最友好的表達方式,他們是親戚了。

  空氣中的熱度一直持續(xù)著,持續(xù)到下午的四點多才有所和緩。

  趙守志吃完晚飯后,和趙守業(yè)游游逛逛地向西走,他們沒有目的性,完全是由著性子走哪算哪。五點多的陽光依然是明晃晃的,刺得人睜不開眼睛。亮白的天光中,幾只燕子在飛,掠過去棲息落在院墻上插著的用來防雞的秫秸棒上。趙守業(yè)停下來大聲的呼喝:

  “嗚哈——”

  “三大爺家二哥用彈弓打過小燕,沒打著,讓三娘給罵了。他還逮過呢,就在墻帽上,讓三娘給放了?!?p>  趙守業(yè)小跑著,從后面追上來,很認真地敘說。

  趙守志嗯嗯地應了兩聲后不再出聲,只顧歪著頭,看北面的那戶柴姓人家晾衣桿上的紅布。趙守業(yè)也循著哥哥的目光望過去,看了一會兒后,緊張地拉住了趙守志的胳膊說:

  “他們家要死人吧?”

  趙守志聽他這么一說,也有點兒緊張,但是他強作鎮(zhèn)定道:“死人用黃布的,還燒大黃紙。”

  趙守業(yè)忽然閉起了眼睛,緊走了幾步,連頭也不敢回。等他睜開眼睛再看時,他的身子就快貼到土墻了。

  “上三大爺家嗎?”趙守業(yè)問趙守志。

  趙守志看看天空,再看看前方不遠處四隊高大的院墻慢慢地回答:“你說呢?”

  趙守業(yè)樂了,搖晃著腦袋學著哥哥的腔調(diào)回答:“哥,我有個好地方,咱們?nèi)ヂ牶J笛?!?p>  趙守志沒聽明白他的話,就問“啥笛?”

  趙守業(yè)大聲說:“就是葫蘆笛子?!?p>  趙守業(yè)很驕傲地走在前面,溜過四隊前面的大土坑,再到南邊的那兩間小房子后停下來。

  那兩間房子在斜陽中拖出一個巨大的陰影遮卻了它東邊的一塊空地。這幢略顯孤單的兩間小房子沒有太特別的地方,只是在它左側(cè)兩米的地上栽了一根粗大的木樁。

  趙守業(yè)把半個身子探進胡同里張望了一下,又縮了回來說:“老頭還沒吃飯呢?!?p>  趙守志問:“你怎么知道沒吃飯?”

  趙守業(yè)提提鼻子:“我聞著土豆的香味了,肯定剛掀開鍋蓋?!?p>  趙守志聞了聞,好像也聞到了新土豆的香味兒,就說:

  “咱們看看去呀?”

  雖然是征詢,但他沒等趙守業(yè)同意就登登地進了院子。

  東邊的空地南邊的菜園和西面的樹林將這這兒構(gòu)成半獨立的狀態(tài),院墻外的濃厚的玉米田層層包圍著,密不透風。

  趙守業(yè)判斷雖不十分的準確,卻也大體說對了,齊云峰正將飯菜向院中的小桌上擺。趙守志認真地看去,見是新土豆熬茄子,一把小蔥一碟大醬,還有一小盆金黃的小米飯。

  齊云峰看見登登跑進來的趙守志道:“這不是趙守志嗎?有挺些天沒看見你了?!?p>  他說完呵呵的一笑,笑聲里有十分的親切與柔和,又兼有不可言說的自信與威嚴。趙守志不記得自己究竟來過幾次,但絕不會超過五次。他摸著腦袋嘿嘿地傻笑了幾聲后,猛然問:

  “咋就你一個人吃飯呢上,”

  這是個不太好回答的問題,但齊云峰卻不加思索地答了出來:

  “他們都上天了,哈哈,你們抬頭看看。”

  趙守志真的抬頭向上看,卻空闊的天空里什么也沒有。趙守志又摸著腦袋傻笑了,半信半疑的說:

  “玉皇大帝就在天上,她和玉皇大帝在一起吧?”

  趙守志很肯定自己的判斷,自信地點了一下頭。

  趙守志和趙守業(yè)在看著齊云峰吃飯的同時,也回答的他并不十分清晰卻也絕不含糊的問題。趙守志的回答是認真的,趙守業(yè)卻有點心不在焉。

  等到齊云峰將一切都收拾停當,坐到院心的方凳上之后,趙守業(yè)討好地湊近齊云峰問:“爺爺吃完了?”

  齊云峰笑瞇瞇地看著趙守業(yè),道:“教爺爺啊,我老得不成樣子嘍。要聽吹葫蘆笛還是要聽故事?”

  趙守業(yè)脫口而出道:“葫蘆笛。”

  齊云峰微笑了,隨手拿過窗臺上的葫蘆笛吹了起來。

  悠遠的笛聲似乎是在訴說一個凄婉哀怨的故事,將趙守志牢牢地吸引住。他能在眼前映現(xiàn)出一個少,如纖巧的輕云一樣舞蹈著,長袖拂風,衣袂曳地。忽然,雨絲從高空中扯下,無數(shù)的淺藍的濕重的花瓣也從高空中旋轉(zhuǎn)著落下來,在女孩兒的身邊重重地堆積,最后將她淹沒。亮白的水渺渺茫茫,太陽在烏云中向上爬升,在一瞬間,大地與山川便又是一片盎然繁盛。清冷的笛聲從那顆最高的樹中穿過,縈繞了幾圈后一直向西去,融在遠天的那片云霞之中。在那少女正掬一捧山泉水洗濯自己的面頰……

  葫蘆笛的聲音已停止,趙守志還沉浸在那飄渺的境界中。他眼望著長空,嘴唇翕動著。

  “守志,你看到了什么?說說看?!?p>  齊云峰的聲音杳淼得如從云端里傳來。趙守志忽地從那樣的一種境界中醒過來,不好意思地說:

  “我看到了一個姑娘在跳舞?!?p>  齊云峰似乎是很滿意,他的目光也如剛才趙守志那樣投向了長空。

  齊云峰是個與眾不同的人,有一點神秘,有一點仙人般的飄逸和灑脫:

  “來,我給你們講一個伍子胥的故事吧?!?p>  ……

  當齊云峰將他的故事定格在“過了昭關(guān)”這幾個字后,他站起來,對趙守志和趙守業(yè)說:

  “天不早了,再晚你媽會惦記你們。我這兒還有一些書,你要是喜歡,過些天可以來看?!?p>  趙守業(yè)偏轉(zhuǎn)頭看著齊云峰將院落中的各式物件收攏在一起,拿到屋中。

  忽然間,趙守業(yè)跳起來拔腿就跑。趙守志一愣,緊接著他也跳起來,追趕著趙守業(yè)。跑過六七家的房檐后,趙守業(yè)停下來大大口大口的喘氣,說:“嚇死我了,他、他家里有紅布?!?p>  趙守志這次沒有一點點害怕的感覺,僅僅是輕聲笑了。

  兩個孩子踢踢踏踏地趕回家時,落日正紅。

  趙守業(yè)向趙庭財?shù)搮R報在西頭齊云峰那兒的見聞時,把“伍子胥”說成了“吳子虛”,并且好奇地問:“爸,吳子虛是不是和吳大老板子一家?。俊?p>  趙庭祿呵呵地笑著摸著寶貝二兒子的頭說:“伍子胥是吳大老板的祖宗?!?p>  在一旁拿一塊硬紙殼忽打忽打地給梅芳扇風的張淑芬嗔怪道:“凈扯王八犢子,啥話都跟孩子說,這要是讓吳大老板子知道,非拿鞭子抽你不可?!?p>  天色向晚,趙守志和趙守業(yè)都上東屋睡覺去了。

  夏日的晚上,蚊子嗡嗡地叫著,不斷盤旋,張淑芬就勉勵支撐著,為熟睡的女兒驅(qū)趕可惡的蚊子。

  “老這么哄也不是辦法,這天天晚上受蚊子氣,還受跳子氣?!睆埵绶臆浘d綿的說。

  “啊,明天買點兒敵敵畏,那東西藥跳子可好使了。上些日子我撣過一回了,咋又生了呢?”

  趙庭祿說完打了個哈欠,倒頭睡去

  聲地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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