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添倉日一過,緊接著是二月二。二月二這天暖得讓人昏昏欲睡,遙遠的天邊是有一團淡淡的云向這邊飄移。
春天要來了嗎?
張淑芬將醬塊子搬到了北面的柜子上后說:“不能總在炕上捂著,時間長了就干巴了。”
這種生活的經(jīng)驗多聽由自別人,也有她的所悟。
“庭祿,今天隊上有活?。俊彼龁栒诠膿v扳手的趙庭祿。
“有啊,干完了。往外拉幾車‘紇孬’雜碎,完了就沒事兒了?!壁w庭路使勁地轉動旋鈕,“這玩意咋不好使呢?張不開嘴?!?p> 趙庭祿對機車有天賦的敏感,沒學幾天就將新買來的手扶拖拉機開得得心應手。這可令他驕傲的事,所以現(xiàn)在他看著張淑芬顯擺,道:“趕明兒我拉你上你媽家呀?!?p> 張淑芬抿嘴一樂,明白他又是沒話找話好借機炫耀,就揶揄道:“我怕你把我甩墻頭上,哈哈哈……”
一陣輕快的笑聲過后,趙庭祿的臉上顯出些許的尷尬,但他馬上又做好了自我調(diào)整:“不就是那一回嗎,老太太的疙瘩揪——還記住了呢。”
趙庭祿跟公社農(nóng)機站的馬師傅學了一大上午并掌握了基本的操作要領后,就在新提回的新車上初試身手。眼見著前面的土墻像車壓過來,可是那車反而向前撞去。沖撞前的一剎那,他剎住了車,要不然會釀成不大不小的事故。
那天,圖新鮮的張淑芬也跑去生產(chǎn)隊看新奇了,所以她能不斷地將那場面復述出來,用以調(diào)笑趙庭祿。
現(xiàn)在張淑芬調(diào)笑趙庭祿的興趣正濃:“這陣兒呀,可得給咱趙庭祿他好好扎咕扎咕,這都是司機啦,不是一般社員。蹦蹦車一響,強起隊長?!?p> 趙庭祿咧嘴一笑,很是受用地說:“扯犢子,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給賣了?”
他沒有半點怨惱的神色,嘴角微微上牽,鼻翼微顫。
“人都說你能開上車,是借梅春的光了?!睆埵绶也唤?jīng)意地說。
趙庭祿剛才的神色突然轉換,變成不解和氣悶。
“誰說的?”他問。
張淑芬將眉毛揚了揚,像是故意氣趙庭祿似的:“我聽張五嬸說的,她聽誰說的就不知道了。反正是一傳倆,倆傳仨,七十二個傳十八?!?p> 趙庭祿翻了翻眼白兒,無奈地罵了一句臟話后,坐在炕沿上。
過了一陣兒,趙庭祿說:“包餃子?!?p> 張淑芬噗嗤一笑,道:“沒多少肉了,還尋思來人去客吃呢。”
趙庭祿一副堅決的樣子說:“今天是二月二,按說該吃豬頭,可咱沒有啊,就吃頓餃子吧。再說,肉都化了凍,再過幾天就‘絲孬’了。”
這是極好的理由,不得辯解。張淑芬道:
“啊,把那點肉全剁了吧?!?p> 趙庭祿領了指令,從屋檐上掛著的小筐里撿出那點可憐巴巴的肉來,拿進屋里。那點兒肉已經(jīng)完全化凍,不過摸起來還算涼爽。趙庭祿把包肉的白紙剝開,聞了聞,嗯,還沒有異味兒,只是看起來少了許多鮮嫩的色澤。
“天這么暖和,再過一兩天保準得臭?!痹賹⑷獬式o張淑芬時,他大聲地說。
張淑芬湊過來探著鼻子到肉上,像狗一樣抽了幾下說:“還行,你剁吧,我和面,你剁完肉剁酸菜?!?p> 把面板放在西屋的炕上后,張淑芬將和好的面按在上面揉著。她現(xiàn)在不再調(diào)笑趙庭祿,而是鄭重其事的和他說話:
“梅春好像答應了?!?p> 趙庭祿不解地問:“你咋知道?我好些天沒上大哥家去了,梅春也好些天沒有來。”
他言外之意是,他這個當叔的都不知道,別人怎么會知道?
張淑芬說:“大廣播昨天在供銷社吵吵的,聽那意思她是媒人。”
趙庭祿用懷疑的語氣道:“她呀,我不大信實,她那張破車嘴沒有用,沒有閑著的時候,不是東家長就是西家短?!?p> 張淑芬揉好了面后,把面盆扣上,抬著雙手,對趙庭祿說:“你別小看了她,她雖然叫大廣播,人家犯忌的話可從來不說。老鄭家的人都是那樣,橫草不過,‘尖’著呢?!?p> “那傍叨兒我看看去?!壁w庭祿有點心急。張淑芬瞪了他一眼說:
“你可得了吧,聽風就是雨?!?p> 他們把餃子包完后張淑芬拍拍手說:“抱柴和燒火全歸你了,我得上老劉大姐家,她說給我點兒白斜紋兒?!?p> 趙庭祿笑嘻嘻地叮囑道:“別大屁股紅一迫,一坐半天?!?p> 張淑芬回應道:“坐半天?我還得一宿呢?!?